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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功口述历史》

 学海岸边一过客 2020-02-21

近读《我的老师启功先生》(柴剑虹著,商务印书馆2006年出版),想起以前看过一本书并写过一篇文章,先把旧文重发一下。

《启功口述历史》是一篇非常有看头的文章。我说它是文章,是因为它是《启功》这一本书里的一部分;如果出单行本(我不知道是否已经出了),那当然就是一本书了。《历史》分五部分:家族,童年和求学之路,辅仁大学,北师大,学艺回顾。在“我的家族”中,启功先生讲了一些鲜为人知的皇宫(皇族)故事,有的应该属于难得的内幕。他说自己就是姓启名功,不姓“爱新觉罗”,更不姓“金”,还把写给“爱新觉罗·启功”的信标明“查无此人”退回。一次,他和朱家溍去故宫,朱说“到君家故宅了”,他说:“不,是到君家故宅了。”他们两人互相开玩笑,一个说清朝,一个讲明朝,并不以皇室为荣。

乾隆时期,和珅是一个重要人物。为了笼络他,乾隆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和珅的儿子,但乾隆要女儿称和珅为丈人,而不称公公,好像自己成了男方,气势上就能占点便宜。岂不可笑?

启功小时候身体不好,看了很多中医并不见效,因此后来就不相信中医。他对中西医的评价有句名言:在中医眼里没有治不好的病,哪怕是世界上刚发现的病;在西医眼里没有没病的人,哪怕是体魄再健壮的人。

启先生年青时就有很深的书画功底了,对书画的鉴定也有精辟的见解。譬如画,有半真半假的作品,有真画假题、假画真题。他说画家常有些不顾画理,信手涂抹的“高乐”之作。有些画,可能是自己起几笔草,然后让其他画手代为填补,所以画风就不统一了,不能一概视为赝品。

启功的一生是和陈垣先生分不开的,把启功介绍给陈垣的是傅增湘,而傅是启功曾祖的门生。陈老先生并不是一个死板的人,他会在学生们买到字画时凑过去看看,看到中意的,就说:“你这是给我买的吧?”学生连声说“是”,他便高兴地“笑纳”了。

对于诗词的平仄变化,启功发明了“竹竿”理论,只要在“竹竿”上截取,就可以找到各种句式了。他讲到汉语词汇颠倒现象非常灵活时,举王维的“长河落日圆”为例,说可以颠倒成多个句式。河长日落圆,圆日落长河,长河圆日落,这三句虽有艺术性高低之分,但语意上并无差别,句法也通顺。长日落圆河,河圆日落长,等等,就不能算通顺了。但只要给它们各配一个上句,仍可起死回生,这同“柳絮飞来片片红”一样,配一个“夕阳返照桃花坞”的上句就通了。如果上句是“巨潭悬古瀑”,那么“长日落圆河”也通了,“长日”可作“整天”讲,“圆河”也可作“巨潭”解。

书(文章)里还讲到郭沫若的一件事。郭沫若写了一篇文章,说《兰亭序》是假的,字和文都非王羲之所作。而启功曾写过一篇文章,说《兰亭序》是真的(指《兰亭序帖》原作是王羲之的手笔,现流传的都是根据原作摹写)。由于启功是书画鉴定方面专家,大概是政治需要吧,郭沫若请人转告,要启功必须重新写一篇文章,说《兰亭序》是假的。于是启功写了一篇《兰亭的迷信应该破除》的文章送去,“郭老”大为高兴,第二天就交《光明日报》发表了。启功在这篇文章中为自己找的台阶是,“读了郭沫若同志的文章,我的理解活泼多了”。后来,“我的理解活泼多了”便成为朋友打趣启功的一句常用语。据说这事还有尾声,启功是这样说的——

过了几天郭老去找陈校长,一见陈校长就高兴地说:“你的学生启功真好,他说《兰亭》是假的,很好,很好。”陈校长只好微笑着捋着胡须搭讪道:“那是,他是专家嘛!”郭老乘机说道:“你不也写一篇?”陈校长说:“我老了,眼睛不行了,等恢复恢复再说吧。”

《启功》一书的第二部分是《启功讲学录》,系启先生的学生(研究生)根据课堂笔记整理的资料,学术观点鲜明,可能包含有著作中未提到的一些见解,有原始价值。这部分我还没有看完。

遗憾的是,我买到的一本是盗版书,错误百出。文错为又,入错为人,汪错为江,态错为志,童错为重,韦错为书,皿错为血,土错为上,元错为无,等等等等。有些错得你想也想不到,“李、杜”成了“车、社”,“四川”变作“四月”或“四刀!”,“新加坡”化为“新力。坡”;还有“铁差大臣”,“八大山人来耷”。可笑,可笑。“捅什么妻子呢”?错得让你出乎意料,错得让你刮目相看,错得让你拍案叫绝,是读盗版书之乐也。

(20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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