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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七律《深宫》读记 （小河西） 深宫 金殿销香闭绮栊，玉壶传响咽铜龙。 狂飙不惜萝阴薄，清露偏知桂叶浓。 斑竹岭边无限泪，景阳宫里及时钟。 岂知为雨为云处，只有高唐十二峰。 大中二年春夏之际（848），李商隐从桂林北返长安，路径潭州荆州湖湘一带。写此诗抒发感慨。 香销：一作销香。《汉书-龚胜传》：“薰以香自烧，膏以明自销。”《怨歌行》（隋唐-虞世南）：“香销翠羽帐，弦断凤皇琴。”《人定》（唐-白居易）：“人定月胧明，香消枕簟清。” 绮栊：雕绘美丽的窗户。《七命》（晋-张协）：“兰宫秘宇，雕堂绮栊。”《临高台》（唐-王勃）：“复有青楼大道中，绣户文窗雕绮栊。”《蝶》（唐-李商隐）：“回首双飞燕，乘时入绮栊。”《捣练子》（五代-李煜）：“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玉壶：铜壶滴漏的美称。《纳凉诗》（南北朝-萧绎）：“金铺掩夕扇，玉壶传夜声。” 传点：传更点，报时。一作传响。《庚子腊月五日》（唐-司空图）：“禁漏虚传点，妖星不振辰。”《宫词》（宋-王圭）：“迢递金壶漏水长，轮更传点报君王。” 铜龙：铜壶滴漏的吐水龙头。《无题》（唐-唐彦谦）：“漏滴铜龙夜已深，柳梢斜月弄疏阴。” 大意：金殿里炉香销尽，绮窗关闭，听滴漏声声，似铜龙呜咽。（好像是在说夜已深，夜不能寐。） 颔联：狂飙不惜萝阴薄，清露偏知桂叶浓。 萝：指某些能爬蔓的植物。女萝。藤萝。《頍弁（kuǐ-biàn）》（先秦-诗经）：“茑（niǎo）与女萝，施于松柏。”《杂诗》（魏晋-曹植）：“寄松为女萝，依水如浮萍。” 萝阴：《题青云馆》（唐-杜牧）：“云连帐影萝阴合，枕绕泉声客梦凉。”《溪上醉吟》（宋-陆游）：“不辞醉袖拂花絮，与子更醉青萝阴。” 偏知：这里“偏”表示程度。明明知道。《夜月》（唐-刘方平）：“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寄杨八拾遗》（唐-刘禹锡）：“闻君前日独庭争，汉帝偏知白马生。” 大意：藤萝枝条如此单薄狂风却并不怜惜，桂树叶子那样浓密清露反加倍恩宠。（好像在说老天不公平。对浮萍般的“萝”不公平。） 颈联：斑竹岭边无限泪，景阳宫里及时钟。 斑竹岭：典“斑竹泪”。《述异记》（南朝-任昉）：“舜南巡，葬于苍梧之野，尧之二女娥皇女英追之不及，相与恸哭，泪下沾竹，竹上文为之斑斑然。” 景阳宫：指景阳楼。南朝宋建于鸡鸣寺南古台城内，属华林园（皇家宫苑）。齐武帝因深宫不闻端门鼓漏声，于景阳楼置钟以方便宫人。《南史》：“宫内深隐，不闻端门鼓漏声，置钟于景阳楼上，应五鼓及三鼓。宫人闻钟声，早起装饰。” 大意：这边是斑竹岭上娥皇女英流不完的眼泪，那边君王频频宠幸，好像景阳宫里的及时钟。（好像在说由于不公平导致的结果。皇恩偏颇，有人欢喜有人愁。） 尾联：岂知为雨为云处，只有高唐十二峰。 为雨为云处，高唐十二峰：皆指楚襄王与神女幽会之处。典“巫山神女”或“高唐神女”。（见宋玉《高唐赋》《神女赋》）。 大意：谁不知道皇上为雨为云之处，仅在巫山十二峰。（谁不知道皇上的宠爱只在神女。） 本诗写的是宫怨说的是“遇合”。诗的主旨是叹自己不受重用。首联说的是夜已深，（帝王自然没来），自己夜不能寐。有点像李益《宫怨》中的“似将海水添宫漏，共滴长门一夜长。”也有点像王昌龄《长信秋词》中的“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咽”字特别传神。颔联用了两比。其实说的是帝王的不公。明明是枝条细弱的藤萝还施以“狂飙”，枝叶茂密的桂叶反而滋以“清露”。颈联用了两典。其实说的是两类人的不同际遇。“景阳宫”中的人总有“及时”雨，湖湘漂泊的人似乎只有斑竹泪。（令狐绹从湖州刺史入京任要职，自己在湖湘待业。）有的人总是只有掉眼泪的份，有的人总是可以及时得到关照。（从起步而言，李商隐和令狐绹差别并不大。都是进士及第，开始时一个在弘文馆任校书郎，一个为秘书省正字。在此期间，都遇到了要“丁忧”三年。然而后边就差别大了。一个左右逢源，几年下来已是翰林学士；一个左冲右突，几年过去，还在原地徘徊。唉！）尾联还是用典。看来自己还是站错地方了。自己不在“高唐十二峰”！李商隐写此诗时或许还在潭州荆州一带，或许真有一个晚上夜深人静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想到这不公的世道，真让人流不完的“无限泪”。这世道真的犹如一座“深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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