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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林:博尔赫斯和我(随笔)

 置身于宁静 2020-02-23

    阿根廷作家豪·路·博尔赫斯有一篇既是短篇小说亦是诗歌的作品叫《博尔赫斯和我》,讨论了一个写作者作为“作家”与“自我”,以及“文字”与“时间”之间的关系。因为喜欢它戏谑和辨证的意味,我把它借来作为这篇献给博尔赫斯和我的随笔的题目。

  在我认识这位作为幻想大师的、批评家的、作家的、图书馆馆员的博尔赫斯之前,已经有太多的人谈论、尊崇和模仿过他了。从上个世纪70年代以来到今天,博尔赫斯成为了中国作家和诗人的榜样。这位于1899年8月24日诞生于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市的一幢平顶小屋里的、后来成为“影响欧美文学的第一位拉丁美洲作家”的博尔赫斯,其坎坷而伟大的一生与书籍有着深厚的渊源。由于身为律师和现代语言师范学校心理学教师的父亲拥有大量的藏书,博尔赫斯几乎是在还不识字的情况下便开始“涉猎”大量的珍贵文学作品和名著。

  经过几年的旅居国外生活后,22岁的博尔赫斯又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并开始了其大半生的图书馆员生涯。从此以后,他几乎在读书和著书中度过一生。然而,就是这样一位为拉丁美洲文学走向世界作出了巨大贡献的大师,在评价作为个体的自我时却是何等的平实。他说,被神话的博尔赫斯之外的那个“我”只是一个“喜欢沙漏、地图、18世纪的印刷术、词语的来源、咖啡的香味和斯蒂文森的散文”的人(《博尔赫斯和我》)。

  对于一个作家,“为什么要写作”常常被描绘得不真实,比如什么“缪斯的召唤”或“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之类。事实上,选择写作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一种偶然,甚至只是一种逃避和平衡,目的在于不断寻找某种个体存在与人群、社会或文化之间的位置关系。

  在我刚开始思索一些问题的时候,或者说当我刚开始变得无故忧虑之时,我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找一点与众不同的事情来干。那时我正在一所培养准技术员的学校里学习关于焊接的课程。但我相信,我一开始便没有喜欢上这一行,因为我发现了另一种让我着迷和忘乎所以的东西。博尔赫斯说:“在我撰写生平第一行文字之前,我就有一种神秘的感觉。而毫无疑问正是这个原因,我知道我的命运是从事文学。”博尔赫斯或许真的是个例外。

  另一个问题是,文学存在的意义和必要性。因为在今天,在我们的国家,人们对于一个作家的理解还停留在一种愚昧的状态,这其中包括绝大部分知识分子、几乎所有文化界人士,甚至不少作家本人。他们对于作家及其工作的想象一般逃脱不了以下三种:1、愤世嫉俗的人;2、政治或社会文化的附庸品或副产品;3、不合时宜。这不能不说是我们这个有着悠久文学传统的民族的悲哀。

  我相信,文学在今天仍然担负着某些重要而不可或缺的作用。正如诗人西川所说:“即使网络资本主义在全球实现,个人痛苦、爱与死亡、对于幸福的追求这类古老的问题依然无法得到解决,因为从根本上讲,这类问题属于灵魂。”(西川《批评与处境》)。所以,我们不能没有属于自己时代的伟大作家和作品,因为一切类型的文学作品,其目的都在于“表达普遍的全部真理”(华兹华斯)。

  对于更多的大众作家和普通读者来说,文学又意味着什么呢?或许,只是一种被抚慰和疗治人生。在我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在那个几乎完全封闭的山村世界以及后来的城市郊区生活(混乱的、虚置的和荒芜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并未接触到真正的文学,甚至也没有走进生活真实的核心。

  我为什么焦虑和不安?我为什么要逃离和放弃?我为什么要写下“无用”的文字?是什么触动了我对“存在”的思考?我的爷爷——那位肚子里装满永远也讲不完的历史和英雄传奇故事的“口头艺术家”吗?当然,我今天仍然清晰地记得,在那些还没有电视的乡下的童年夜晚,孩子们和成年人一同围坐在院子里或者我家街阳上,听我的爷爷摆龙门阵——讲“薛刚反唐”、“岳飞抗金”、“水泊梁山”以及“刘关张”的故事的情景。一切不得而知。

  事实正是如此,文学在我们最初的生活中扮演的可能仅仅是一种借以寄托和打发无聊人生的角色,这种状况直到今天的某个时候。现在,我们有机会去思考跟文学有关的诸多问题,去阅读更多更开放和有启示意义的作家与作品,得以纠正我们对于文学的误会。

  博尔赫斯说:“一个人经历过的事情所有的人都要经历”。然而,除了博尔赫斯,还有谁能从普遍中打造出一篇篇精美绝伦的、给我们贫瘠的时代带来慰藉的诗歌和小说呢?最后,在这篇不知所云的文章的末尾,我要再次借用博尔赫斯自称“假装有点含糊”的技巧和《博尔赫斯和我》里的最后一句来结束:

  我不知道我们俩当中是谁写下了这篇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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