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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魂】鲁荒王朱檀:修仙谥荒,实嗜雅颂(下)

 真友书屋 2020-02-23
鲁荒王墓出土文物中最令人兴奋的是有七部古籍,合计二十一册。鲁荒王在去世后有书陪葬,说明他在生前对典籍很感兴趣,可能是这个原因,王绍曾、沙嘉孙所著《山东藏书家史略(增订本)》一书谈到明代藏书家时,列出的第一位就是朱檀。朱檀是否刻过书,《史略》中未说,但鲁荒王去世后,后世的鲁藩刻过一些书,《史略》中说道:“自嘉靖以迄万历,鲁王府先后刻书,有题敏学书院,或称承训书院,或称三畏堂,其见于著录者凡十三种。”

但是,朱檀喜欢藏书从出土之物得到证实。对于该墓中陪葬之书,《史略》中简述道:“1970年邹县出土鲁王朱檀墓随葬图书六种,有宋朱熹《四书集注》十八卷,元至正二十二年武林沈氏尚德堂刻本;宋江贽《少微家塾点校附音通鉴节要》五十六卷《外纪》四卷,元至治元年赵氏钟秀家塾刻小字巾箱本;宋蔡沈撰、董鼎辑注《朱子订定蔡氏集传》六卷(蝴螺装),元刻佚名批校本(内一至四卷残);唐杜甫撰,宋黄希、黄鹤补注《黄氏补千家注纪年杜工部诗史》三十六卷,元至元二十四年詹光祖月崖书堂刻本;唐韩愈撰、宋朱熹考异《朱文公校昌黎先生文集》四十卷《外集》十卷,元至正六年新书堂刻本;宋胡安国撰、林尧叟标注《增入音注括例始末胡文定公春秋传》三十卷,元初刻巾箱本。”

关于鲁荒王墓出土的典籍的具体情况,崔巍所撰《明鲁荒王墓出土元刊古籍咯说》一文中有详细介绍,比如《书集传集注纂注》,该文中除了著录装帧和行格之外,也谈到了该书的破损情况:“董鼎所撰书序残损较少,失去朱子说书纲领。卷一至卷三霉烂严重,卷四及卷五上半部少有残蚀,卷六较完整。此书失去牌记,不知系元朝何时何人所刻。”

关于《增入音注括例始末胡文定公春秋传》一书的情况,崔巍在文中有如下详细描绘:“元刻巾箱本,半叶十四行,行十八字。版心上下小黑口,双对鱼尾,上鱼尾下书名卷数,下鱼尾上叶数,四周双栏。牌记残存‘□□至□□□舍鼎新刊行’一行。附《春秋名号归一图》上下卷,蜀冯继先撰,《经传始见诸国图》一卷,《东坡春秋列国图说》上下卷,《氏族》上下卷。此四种书和上书行款不同,半叶九行,行十六七字不等,小字双行同。版心上下小黑口,双对鱼尾,四周双栏,卷首双行书牌只存‘绣梓’二字。框高10.3、宽7.7厘米。共两函二十册,书眉有批语。以上名书都避宋讳,如:宣祖讳‘殷’、太祖讳‘筐’、真宗讳‘恒’、仁宗讳‘贞’‘征’、钦宗讳‘桓’、孝宗讳‘慎’等,书内诸字都缺末笔。从避宋讳的情况来看,刻书时间当在南宋末和元初。”

对于此书的版本价值,崔巍又在文中写道:“据《天禄琳琅书目》注录此书:‘元延祐坊刻袖珍,取便携览,刻手亦精雅。’丁氏《善本书室藏书志》注此书为‘元刊小字本’,但行款和我馆藏本不同;天禄及丁氏藏书,书名作《春秋胡氏传》,和我馆书名亦不相同。现在国内藏胡安国所撰《春秋》,有宋刻本五部,为《春秋胡氏传》《胡先生春秋传》及《春秋传》三种名目,行格各不相同。元刻此书也存有五部,即十五行二十字之大黑口本四部,和我馆所藏《增入音注括例始末胡文定公春秋传》一部,再即明刻诸本,最早者为永乐四年之广勤堂刻本。从书名上看,我馆所藏之本是胡传各种版本中仅存的一种。”

从这些都可看出鲁荒王墓出土典籍有着何等高的价值,对于这些书的共同特点,崔巍在文末总结道:“六部书都是元刻习见的黑口版,子目上常有花鱼尾,卷端版心多为各种菱形花口,纸色乳白,质薄而坚韧,书法赵体,字迹圆密,写刻雅近南宋,多为初印本。另外,世传元刻仿宋,遇宋讳不缺笔,而宋版则缺笔,视其缺笔之某字,可以觇刊本先后的说法,从出土的这批元刻书避宋讳的事实来看,是不足为据的。”

2019年12月13日,我在曲阜周围寻访,后三天乃是包小韦的车,因为小韦在兖州矿务局工作过,所以他对当地的情形颇为熟悉。他告诉我,鲁荒王墓近几年开发成了旅游景点,前面修起了长长的神道,如果从入口走起,恐怕半小时也走不到墓前,于是他走小路抄近道直接把车停在了墓园的大门处。我从山东省博物馆所写《纪实》一文上了解到,当年鲁荒王陵园内的地面建筑物早已破败到仅剩残砖断瓦,眼前所见均为新近修复者。

陵园入口

凭身份证免费


在门口看到有两位老人在那里晒太阳,我以为是收费者和管理人员,老人却向我挥挥手,我看到旁边立着一块牌子,称凭身份证可免费入内。于是我二人按要求登记后,走入了陵区。虽然已经少走了近千米长的神道,然而陵区内还有着长长的路,路旁的介绍牌写着当年鲁王陵的发掘经过,从所配的黑白照片看,当年发掘工程浩大。小韦对里面出土的珍宝更是艳羡不已,他说能够得到其中一件就能卖出不少钱。

陵门之后的神道

前方是第二道门

介绍牌称这叫裕恩门

出土文物介绍


前行三百米,又走过一道门,门的两侧挂有当年兖州府的平面图,从上面可以看到王城处在兖州城北侧中心位置。穿过门继续向前走,在路的正中有一高台,想来这应当是当年享殿的位置,而今高台的侧旁建起一座墙,上面以展板的形式介绍着鲁王的情况,并且还特意讲解了此墓风水之佳。

鲁王府在兖州城内的位置

高台上的情形

荒王陵的风水


之后又穿过一道门,继续前行二百余米,看到神道当中有一口井,旁边的介绍牌上称这叫显灵井,而今井用护栏围了起来,井口也被封闭。显灵井的后方就是高大的明楼,明楼的前方摆放着新做的五石供。我们沿着左路的台阶登上明楼,站在那里回望,能够看到陵区处在一片缓坡上,从陵区门走到这里一路是在步步升高,而明楼的后方就是地宫。

神道中有一口井

井名


封闭的井口

明楼简介

不知什么原因,这处景点免费开放却看不到游客,我站在地宫门口拍照时,感觉到里面冒出来的冷风,向内探望,地宫一路向下,地面铺有石台阶,两侧有微弱的灯光,于是决定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形。

从明楼侧方穿过

地宫入口

站在入口处探望


沿着台阶慢慢向下走,走到中段位置时,两侧的墙体有一半是土墙,土墙上摆着一些复制的墓志铭。慢慢走到了底部,这里还有一道门,门的正前方摆着一口巨大的陶缸,对于此缸的用途,《纪实》一文写书道:“在前室前部当中,置一大缸,缸内一铁灯芯座,即万年灯。后部中央设一张红御案,案西侧有盝顶宝匣,内盛‘鲁王之宝’印,印匣原应在案上。前室是木雕仪仗队俑群、马、车及仪仗中的小件物品等。”

复制的圹铭

后面的展示柜内是墓俑


看来这是万年灯,但即使盛满一缸油,若封闭上洞口没有氧气,是否会很快熄灭呢。缸的后方摆放着一个展示台,里面放着许多的墓俑。按照《纪实》一文所写,这些墓俑有406个,这里灯光昏暗,我感觉摆放于此者乃是复制品。这里是前室,墙的两边悬挂着一些出土文物的放大照片。


后室入口

正中是朱檀的椁

感觉是复制品


参观完前室继续向内走,这里仍然有一道大门,里面正中摆着一口涂成红色的椁,想来这也是复制品。我站在这里静静地看着朱檀的棺椁,想象着他躺在这深深的地下会有怎样的感觉。人生终有一死,他带着这么多的喜爱之物长眠于地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生前的遗愿。人们总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朱檀如果不将这些喜爱之物陪葬于地下,中国的历史典籍中会有一些版本不为人所知了。而正是这些陪葬品,使人们了解到了朱檀的风雅。

鲁王印

往外走

墓道侧墙


关于朱檀之后的鲁王,情况也各有不同,朱檀有两个妃子,正妃汤氏、次妃戈氏,汤氏无所出,而戈氏生一子名为朱肇煇。朱檀去世时朱肇煇刚满月,十四年后他袭封为第二代鲁王。看来朱肇煇接受了父亲的教训,他未曾服丹药,故其在鲁王位上坐了六十三年之久。永乐初年,朱棣北巡南还时路过济宁,朱肇煇前往迎驾,因为他做的非常得体,使得朱棣对其有好感。当天晚上朱棣的龙舟停泊在利国驿时,皇帝在梦中看到朱肇煇恭敬地站在自己身旁,为此皇帝醒来后特意作了一首长诗,而后他命人带着一些其他赏赐之物一并赐给了朱肇煇。这样的恩典当然令朱肇煇深为兴奋,他将这首诗刻在石头上立在鲁王府的宫门外,此碑保留至今,现藏于兖州市博物馆。

明楼背面

拾阶而上


朱肇煇去世于成化二年,谥靖王,此后的几代鲁王有好有坏,这些鲁王宗室大多葬在了兖州境内,而这些墓在文革中也基本被破坏,陪葬的文物全都流失了。陈勇在《明代兖州鲁王和王府》一文中对历代鲁王的情况均有介绍,而关于鲁王宗室的墓葬,该文提到了这样一位特殊的鲁王宗室墓的情况:“镇国将军朱阳墓,在南关泗河堤北,文革中掘开,出土墓志一合,朱阳是钜野王泰澄的第四子,史载他多次辞禄赈灾,弘治时朝廷赐建有彰善嘉义牌坊。

明楼上空无一物


看来这位朱阳做过不少好事,其更为难得的是,他为人之通达。朱阳在去世前二十年就自建坟墓,并且他自撰墓志铭,最有意思的是,他在墓志铭的背面又写了一段近似白话的文字,这段文字是专门写给盗墓贼看的:“我已先知地下无有不发之墓,世上无有不破之家,故我不用片石块砖,预先自作灰穴,穴内止盛木棺椁……尸骸止穿裹生眼布太小袍衣、布巾、布带、布履、布褥料,必也被尸污滥矣,并无锻罗绫绢衣服,棺内委的无一文金银铜铁锡钱、首饰带物及分毫珠玉玩器……必要掘发见尸,那其间在劳您一场力,又折了工本,必骂我做老穷鬼!且吾在世,倘与列位就有些小冤仇,今做了死灰,也不知疼矣,况无冤仇乎!设使灰骨见天,列位心何安忍,吾何肯甘受罪!今特恳告,望列位概然而回心转意,不必执迷掘发罢!……”

这段通俗语言让人读来颇觉有趣,但是他应当想到如果盗墓贼看到了这段文字,也就等于说已经挖进了他的墓室,他去世于明嘉靖三年,在400余年后他的墓果真被人挖开了。看来通达与否,都不能阻止人们盗墓的热情,厚葬与薄葬也同样是一个结果,考虑那么多的身后事还有什么意义呢?

明崇祯十七年,李自成在西安称王建立大顺国,年号永昌。大顺军一路东上,包围了北京城,三月十九日崇祯帝朱由检自谥于煤山。后来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引满州兵入关,大顺军退出北京城,而后清兵南下打到兖州时,守将刘泽清接受清兵贿赂而弃城不守,鲁王朱以海化妆成牧童逃出兖州。瞿世美《天南逸史》载有细节:

崇祯十七年,大清兵犯山东。刘泽清镇宁山东兖州,大清赂以黄全十万,泽清遂弃兖州不守。大清兵入兖州,执鲁王。王年幼,诡称牧儿,见大清兵掠王军中赀,忽流涕。清人怪之,旁有人曰:“此是鲁府八千岁也。”大清兵刃之,不中者三。骇曰:“汝有大福,吾不害汝。前有一少年女子,甚丽;犯之不从,死于墙下,意汝妇耶?汝其埋之!”王因得脱,渡江至台州。

后来朱以海在钱肃乐、张煌言的拥戴下,在浙江绍兴以鲁王监国的名义建立了政权,但因为内斗,朱以海退往台湾。关于其下落,《明史·诸王传》中称:“以海遁入海,久之,居金门,郑成功礼待颇恭;既而懈,以海不能平,将往南澳,成功使人沉之海中。”

按照这段记载,朱以海是被郑成功沉入海中淹死的,时间在清顺治十一年。然而李聿求所著《鲁之春秋》一文经过考证,认为这种说法不可靠,因为朱以海去世于郑成功之后,是因病而亡。1959年8月,《明临国鲁亡圹志》在金门被发现,圹志中写鲁王是因哮喘病而亡,其去世的时间为康熙元年。若以此作为鲁藩的结束,那么从洪武三年算起,到南明永历七年取消鲁王监国,鲁王传十代十一王,前后达283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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