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员想知道：真空马桶如何检查

先来个短视频，帮助读者回顾飞机上的“真空马桶”如何工作：

▲ B737NG真空马桶：操作、冲洗、排污。冲洗0.7秒因此几乎无法察觉，排污4秒伴随较大的声响，真空泵全程工作15秒伴随轻微气流声。

有读者对本文的标题感到疑惑：检查飞机的马桶，难道不是维修工作吗？飞行员这是要抢机务的饭碗吗？诚然，这通常只是维修工作，但你不能永远不飞小机场，运气也总有差的时候，而人都有三急。请看案例（情节基于真实事件略有改动）……

01 案例与点评

某天，一个小机场，一架B737NG在这里短停。机长发现前厕所的马桶“冲不下去了”。报告机场机务以后，把对方忙得一头雾水，却也没有结果。眼看计划上客的时刻要到了，机长于是又报告给了家里的技术支援工程师。

点评

• 在小机场，有时候近邻不如远亲……

值班工程师的情况又如何呢？恰好他也不太熟悉厕所的排污原理，来来回回许多通电话，请机长反复操作和反馈现象，试图快速搞定，同样徒劳。时间飞逝，机长身心俱急，去了后边。很快就报告说另一个厕所的马桶“也是坏的”，但第三个马桶“能用”。在电话里，工程师把“能用”理解为“正常”，准备与各方沟通是否接受保留两个厕所。谁知过了一会儿，机长又打来电话：第三个马桶刚才还“能用”，但用完之后“不能再用”了。原来“能用”的意思是干净的，而现在第三只马桶也冲不下去了……

点评：

• 技术支援工程师往往人少压力大，有时甚至“一个人就是一个团队”，总有短板。

• 机长心切，不愿撂挑子，值得肯定。

• 沟通和理解也真是个问题。“能用”真不一定是“正常”……

▲ 失败的沟通

3个马桶同时故障，工程师据此判断出故障原因很可能是“真空泵”失效了，于是决定指导现场机务拔跳开关，以便解除真空泵的供电，使马桶仅在高空中靠飞机内外压差来排污。然而在沟通过程中，现场机务又拔错了跳开关，实际上解除了整个排污系统的供电。因此故事的结局是：飞机带着100多人和未排污的3个马桶升空，却在高空中依旧无法排污；机长终于无法忍受，选择了备降……

点评

• 对于B737NG和A320这样的单通道飞机，整个污水系统只有一个真空泵，用于在地面和低空时（16000英尺以下）全部3个马桶的排污。

• 失败的沟通，在偏差事件中常常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 马桶及厕所的保留，关系到机组的生理需要以及对旅客服务质量。机长可以决定是否接受保留与驾驶舱和头等舱紧邻着的前厕所，有时也可以决定在高空中完全无马桶可用时是否应备降。

02 真空马桶：主要部件和与抽水马桶的比较

现代民航飞机配备的马桶，是电气工业时代的产品——真空马桶。除了马桶本体，主要的工作部件包括冲水开关（Flush Switch）、真空泵（Vacuum Blower或Vacuum Generator）、冲洗活门（Rinse Valve或Water Valve）和冲水活门（Flush Valve）。正常情况下，这里列举的所有这些部件，都需要通电才能工作。

名词解释

• 冲水（flush）。根据部件工作的原理，真空马桶中的“冲水”实际上指的是“排污”。“冲水“是“冲洗”（rinse）之后的必须动作。细心的读者可能会发现飞机上有基于习惯用法的中英文标志“抽水马桶”（Flushing Toilet）。名词的混淆并非好事，应注意仔细辨析。在本文中，除非专门指出之外，“冲水”都是指马桶的排污。

• 活门（valve）。“活门”二字很形象，它是管道上的“活动的小门”，具备此特征的部件或机构即是活门，因此它可以有各种形态。同义词是“阀”或“阀门”，有音译之妙。使用哪个词很大程度上是基于习惯或者约定俗成的。本文中的“冲水活门”和“冲水阀”都对应于Flush Valve，然而前者用于飞机上的真空马桶，后者用于日常生活中的抽水马桶。

• 真空（vacuum）。指的是某个空间范围内没有空气的状态。尽管“吸力”和“抽气”这样的概念很符合人类的直觉，但严格意义上，只有“压力”和“送气”才是真实存在的。真空环境必须与有气压的环境配合，形成压差，才能形成动力。在地面和低空中，真空泵在通往外界环境的管道里产生和高空大气相似的接近真空的低压，它与客舱内部之间的压差，是排污的动力。

冲水开关启动其他部件，使它们按照固定的次序工作。这个次序由电子式的冲水控制组件（Flush Control Unit）来控制，被称为“冲水循环”，周期为15秒。真空泵在地面和低空时为马桶排污产生动力。冲洗活门控制冲刷马桶的供水。冲水活门控制马桶排污。

▲ 典型A320的排污系统，上方的污水箱和真空泵位于后货舱后方。不同颜色箭头的意义——红色：排泄物；绿色：清水；黄色：排泄物与清水的混合物；蓝色：污水箱中的空气

家庭和商业常用的是属于机械工业时代的产品——抽水马桶。它有着对应的部件和相似的原理。按压冲水按钮之后，水箱里的各个部件依据机械联动关系而依次作动。冲水循环的概念同样可用于抽水马桶，其周期取决于完成排水和蓄水所需的时间。出水和排污的动力来自于水箱储备水的重力势能，而自来水的供水压力保障了储备水。冲水阀控制用于冲刷马桶的灰水。马桶排污不受活动部件的控制，它的开始与结束取决于桶缸内混合物的重力和下水管道中的压力。下面是一个简单的比较，帮助读者在比较中学习。

	真空马桶	抽水马桶
操作开关	冲水开关	冲水按钮
部件工作次序的控制	冲水控制组件（电子式）	机械联动
出水动力	清水供压	灰水重力
排污动力	自然压差/真空泵	灰水重力
蓄水控制	无	浮球阀
出水控制	冲洗活门	冲水阀
排污控制	冲水活门	无
用水量	约200毫升	约6升

▲ 抽水马桶部件图

▲ 抽水马桶的冲水循环：操作、冲洗、排污、蓄水

03 冲水循环

“循环”（cycle）在民航运行中是个常见的概念，比如飞行循环（Flight Cycle）。它通常不是原地跑圈或者在空间上回到了起点的意思，简单地理解是指一个东西的状态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真空马桶的冲水循环，开始于按压冲水开关，当所有部件恢复静态以后，循环结束。以B737NG为例，这个过程是这样的：

• 按压厕所墙壁上的冲水开关（Flush Switch），冲水控制组件启动15秒钟的冲水循环。这意味着15秒内只能冲一次马桶。
• 与污水箱相连的真空泵（Vacuum Blower）立即工作，在污水箱和从马桶通向污水箱的排污管中产生低压，伴随着轻微的“嘶”声。从污水箱顺着排污管往上游走，直到管道的起点，这里是一个此时还关闭着的冲水活门，它此时承受着马桶中的污物。（由于它控制排污，因此可以理解为“排污活门”，但约定俗成的译法仍是“冲水活门”）
• 在按压开关的1秒钟之后，提供清水的冲洗活门（Rinse Valve）被打开，它仅仅工作0.7秒因此难以察觉；这期间流淌出的水用于冲刷马桶，但水量只有大约200毫升。在这个极短的时间内，清水汇入排泄物，一起滞留在马桶里。此时已经运转1.7秒的真空泵，在冲水活门下方的排污管中产生了近乎真空的压力。
• 冲洗活门关闭后仅仅0.3秒，冲水活门（Flush Valve）打开。伴随着较响的“促”的一声，马桶上方的气压急速地将马桶内的污物推入近乎真空的排污管中。
• 冲水活门在4秒钟之后关闭，而后真空泵继续工作9秒，确保管道中的污物能被推入污水箱中。

▲ B737NG马桶冲水循环：真空泵、冲洗活门、冲洗活门依次工作

▲ A320的差异：冲洗活门启动略晚、工作时间较长，并与冲水活门有重合

04 套路产生效率：一份“快速检查单”

根据对部件作用和冲水循环的理解，可以设计出这样一个“快速检查单”。适用于B737NG和A320，其他机型也可以参考。

序号	问题	结论/故障原因		备注
		是	否
1	外观和零附件正常吗？	下一题	视情处理	若不影响功能，可暂不处理
2	污水箱没有满吧？	下一题	须排污	如果实际未满而指示满，可能是由于传感器污染，呼叫污水车，尝试冲洗污水箱
3	按压冲水开关有反应吗？	下一题	控制组件/供电问题	正常情况下有3个部件依次作出反应并有相应现象（参见问题4-6）
4	有抽气的声音吗？	下一题	真空泵不工作	很轻的“嘶”声；不工作时可尝试复位跳开关（注意拔错的风险）
5	马桶里有没有流出清水？	下一题	冲洗活门/供水问题	检查厕所供水开关的位置是否正确；若流水不止，须关断供水
6	脏东西有没有被吸下去的迹象？	下一题	冲水活门未打开	伴有较响的“促”声；若活门未完全关闭，通常不影响增压；B737NG马桶底部有用于打开活门的人工超控手柄
7	稍等之后脏东西能不能完全被吸走？	马桶正常	马桶或排污管路堵塞	冲水活门工作4秒钟，开和关都伴随着声音的明显变化

对于常见故障，这7个问题有助于快速定位到故障原因。这份“快速检查单”也可用于远程技术支援。套路产生效率：通过规范的提问来引导对方协助判断或排除故障，可以显著地避免沟通失效、节约排故时间。

希望这篇能帮到大家，祝机上方便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