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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变迁话今昔(散文)

 清水悠悠水地 2020-02-25

六七十年代,我的村庄是全公社有名的贫困村,甚至还吃国家返销粮。作为农田面积不小而且农田灌溉有保障的村庄,村民为什么还吃不饱?当年上面派了不少的工作组驻村“抓革命,促生产”,因当时的政治环境影响,工作队员以抓阶级斗争为主,督促生产没什么效果,甚至是瞎指挥,因此生产队的粮食产量和村民收入并没有增加。

绝大部分村民除了吃不饱,还吃不好,主要是菜里没多少油水,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肉。因为缺油水,人们肚子里的肠子都变薄了,一股股酸味从肠胃里酸酸地泛出,张开嘴巴,清口水一串一串地流出。当时我们小孩喜欢拿个大瓷碗装点菜走出去聚在一起吃,一位大娘看我碗里有三块肥肉,很是羡慕。

“天天有三块肥肉吃就好了。”我说。

“有一块肥肉就行了。”大娘说完,对肥肉很期待的神情。

当时我们赶圩,熟人见面的问候语一般是“嗦了米粉没有”,可见吃米粉在当时是饮食的最高享受了,至于像今天这样一帮人下馆子吃火锅,在当时是想都不敢想的。当时,我一闻到米粉的卤水香味,肠胃里直翻滚,口水忍不住流出来,拿到一碗米粉后,也来不及把卤水搅匀,就直接用筷子把一撮米粉嗦到肚子里,嚼都没嚼,一碗米粉就去了一小半。我邻村一个14岁的半大小伙子,一次轻轻松松吃了8碗米粉。记得有一年正月农闲时节,两位村民在闲聊中谈到吃的,谈着谈着就打起赌来。

“我一次吃得下16个糯米粑粑。”一位壮汉说。

“你吹牛,哪吃得下这么多?”一位老婆婆笑道。

“我两人打赌!你煎16个粑粑给我吃,我吃不完,我双倍赔给你。”

“赌就赌!我就赌你吃不完,到时你莫后悔。”老婆婆也来了兴致。

一开始,壮汉风卷残云,10个粑粑转眼间就下了肚,“咕咕”地吞咽声,使得围观的村民馋得直咽口水,但后来吃粑粑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吃到第15个的时候再也吃不进了,老婆婆赢了32个粑粑,笑得合不拢嘴。此事传扬开来,成为十里八乡一个笑谈。这一趣事反映了当时人们在食物匮乏时代对食物的渴求,笑谈中含有几多辛酸与苦涩。

记得有一家人为了节约炒菜的猪油,把舀油的勺子改成了一根棍子,棍子一头裹上一团布,炒菜时用棍子裹上布的一头蘸上一点猪油,擦亮一下锅底就炒菜了。

“这样舀油就不浪费了,可以节约每一滴油,这是我的发明啊。”男主人得意地一笑,实际上笑得很勉强,很苦涩。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曾出现过全村人浮肿的现象,惊动了县乡两级政府,上级派出了大量的医务人员驻村调查,结论是:这不是病。其实,医务人员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没胆量说出真相罢了。后来是县医院的一名正直而负责任的院长,一锤定音:这就是病!是营养不良导致的浮肿病!治疗方法:杀猪!连吃三天猪肉!后来全村人的浮肿病不药而愈。

1979年,生产队开始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当年秋收后,除交够国家公余粮任务后,家家有余粮,有不少人家还把余粮拿到大面圩上去卖。村民们第一次有了饱饭吃,改革开放的东风,终于吹掉了村里的贫困帽,人们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你们卖了好多米?”

“我们卖了500斤,你们呢?”

“我们卖了800斤,我们承包的田亩多一点呗。”

一段时间,村民见面打招呼就问卖米的事。

我的村庄,家庭的烧柴要到距村十多公里的山岭去捡。记得小时候,全村的大人们天不亮就起床了,互相叫喊着,催促着,结伙到山岭捡柴。据大人们讲,山岭很高,运气好时可以在界的这一边捡到柴,运气不好就要翻越山界到界的另一边去捡。捡柴人不仅辛苦劳累,而且还要受到蚊虫的叮咬,尽管外面阳光灿烂,但当你走进茂密而阴暗潮湿的林子里的时候,一大群花蚊子就朝满身是汗的捡柴人“翁”的一声扑面而来,直往你鼻子、耳朵里钻,叮得你全身痒胀。大人们捡好柴后捆成6把,用一条两头的长扁担(我们称之为“栳子”)穿起,每边三把柴,挑起再翻越山界下山,百把斤的重担在肩,爬上界,再走下界,下得山来,人已累得不行,要单独把柴火挑回去是不可能的,所以,家里必须要有人来接(我们称之为“接柴”),以分担捡柴人的负担。当时小孩12岁以上就要去接柴了,当天全村大人去捡柴,下午全村高年级的小孩就会向学校来个集体请假去接柴,小孩接柴就只能接两捆柴,那么大人还得挑4捆柴回家。我们小孩扛着栳子走空路走到法源大队部就两腿酸胀了,歇着脚等自家捡柴的父母兄姐从塘村界挑柴出来。

记得我14岁那年我去接柴,我村捡柴的大人们都基本上从塘村界走出来了,我母亲迟迟没走出来,我正焦急地等待,同村的大人说,你妈走不动了,你还不快点去接。我便焦急地往塘村界方向赶,在半路上遇见我妈,只见我妈一跛一跛地走着,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我的脚抬不起,总是觉得腿脚的筋挨扯着,就走得慢了。”母亲解释道。

母亲分出两捆柴用栳子穿好让我挑,我没接这两捆柴,而是义无反顾地接下了母亲的4捆柴,我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替母亲分担。

“你挑得动?你还小,莫挑这么重。”我妈尽管自己很吃力,仍然心痛自己的儿子。

“我挑得动,你放心吧。”我故意做出很轻松的样子,学着大人挑担子的走路姿势,咬着牙根往前走去。

一路上,有走不动在歇着的捡柴人、接柴人,有人在不住地叹息:我们这个经济不行啊,这么累,比牛还累……

沉重的担子,前路漫漫,促使我思索着未来――过几年我们这一代长大了,也要上塘村界捡柴么?这么苦这么累的活还要延续多久?

1979年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村民们就逐渐不去塘村界捡柴了,有的烧稻草,有的烧煤,到了后来,随着村民们生活水平提高,就改烧煤气了,到塘村界捡柴终于成为了一个历史印记,历史终于翻过了那苦累的一页。

家乡以前的路全是泥巴路,很多是田埂小道,只有到市区才见到柏油路,儿时觉得赶圩或去市区真的很远,至于去县城就觉得更远了,读高中之前都没去过。所以以前我们村民的交往圈子很小,村与村之间基本上是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家乡的水泥路四通八达,通到了各个村庄。村民沿路建房,村与村的村民楼连在了一起,两村之间只隔一条街道,外人以为两村是一个村庄。定江村委庄上村附近建起了桂林火车西客站,通了公交车,在其西北侧有桂林西货运站。西二环路经过宝路、定江、莲花三个村委通往临桂区;桂兴高速通过宝路村委、粟家村委,在粟家互通并入绕城高速。通过招商引资,不少企业落户三号工业园,工业园颇具规模。因为发达的铁路、公路网,现在村民出行方便快捷。现如今汽车进入家庭,以前觉得路途远的地方,现在开车很快就到了。比如像山岭那条又苦又累的捡柴路,当年觉得是那样的漫长,现在开车走在平坦的水泥路上,谈着话不觉间就到了;以前建在山沟沟里的定江“五七”高中原址,现在从灵川大道维也纳酒店路口开车往西走上两分钟就到了。以前荒凉的定江“五七”高中原址富山寺,现在是桂林广陆数字测控有限公司的所在地附近。

路好走了,村民活动的范围就变大了,现在村民到三号工业园、八里街经济开发区甚至市区走一遭就像以前到田间地头打个转似的,开个电单车,十来二十分钟就到,既能打工做生意赚钱,又不耽误农活。

交通的发达和邻近八里街开发区、三号工业园区的便利,我的家乡村民的家庭收入增长很快,现在村民不要说不愁吃不愁穿,就是买部汽车也是件平常事。我想起了当年村里的一位大娘说的“有一块肥肉就行了”的奢望,如今就是一个遥远的故事了;当年捡柴路上那一声声叹息声如今被一辆辆汽车的鸣笛声所湮没;以前低矮潮湿的泥砖房如今被一栋栋漂亮的楼房所取代;村里的老人们讲述着昨天的故事,女人们跳起了广场舞,轻歌曼舞述表达着今天的生活。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新气象在昔日贫瘠的土地上蔚然升腾。

“喂,去饭店坐起,吃个便饭,喝个小酒。”走在街头,儿时的小伙伴向我招呼,于是我们几个儿时的小伙伴很随意地坐到了大排档的餐桌边,谁请谁并不重要。

世事沧桑,逝者如斯夫。我们儿时的小伙伴也慢慢变老了,而家乡却旧貌变新颜。家乡的变迁让人感叹,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把贫穷落后甩在了历史的烟尘里,不断走向新时代的春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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