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冬的傍晚，我去车站接一个朋友。南国的冬日比较难受，冷得不够爽快，没有万里雪飘的痛快淋漓，常常淫雨霏霏，时而阴风怒号。这个傍晚，烟雨缭绕中的城市显得非常阴冷，我裹紧衣服在车站侯着，宽阔的马路上行人稀少，往日如梭的车流今天也变得稀稀拉拉，虽然刚刚到下班的时候，但是烟雨朦胧中已经暮霭沉沉。 车站旁边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她推着一个小车，车子上是一些小吃，是用竹签串起来的蔬菜和肉食，一个小小的火炉，一口冒着热气的油锅，她是在卖湖南人喜欢吃的“炸串”。车站人来车往，待得比较久的除了我就是她了。天空有丝丝雨意，但并不猛烈，打伞可，不打伞亦可，这个女人和他的摊位都暴露在烟雨中。城市中这样的男女很多，我跟其他人一样也没有怎么注意她。 突然一声亲脆而亲昵的叫声引起了我的注意，“妈，我放学了！”我转身望去，一个穿着校服的姑娘满脸喜悦地奔到了这个妇女的摊位前，姑娘已经跟妈妈一样高了，分明是个大姑娘，穿着校服，那应该是一个高中生了。 妈妈一边忙着卸下女儿肩上的书包，一边问女儿想吃点什么，女儿边点菜边撒娇，母女两人旁若无人的温馨对话让我也觉得天似乎并没有那么冷。母亲为女儿炸了几样好吃的，女儿边吃边夸味道好。这么久了，女儿是母亲唯一的顾客。 寒风中人们匆匆赶路，经过这个小吃摊点的人都缩着脑袋，很少有扭头看一看的，更别说停下脚步买东西了。女儿陪母亲说了一阵话也就沉默了，这个姑娘站在母亲的身旁跟母亲一起守侯着可能出现的顾客。 天更加阴沉，虽然时间尚早，但沉沉暮色已经压下来了，为了保证马路的能见度，路灯这时候也打开了。女儿一看灯开了，就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来，站在母亲旁边的光亮处看起了书。这么冷的天，这么少的行人，恐怕不会有人买他们的东西，但是女人依旧执着地守侯着，而她那懂事的女儿也没有一句催促或报怨的话，低头安静地读书，是那样的认真。 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了我的妈妈，想起了我爱慕虚荣的青春叛逆期。为了支撑这个家，为了供我上学，我的妈妈也曾干过很多低微卑贱的活计，而那时的我是那样的虚荣，生怕妈妈出现在我的身旁。坐在中学的教室里我经常惴惴不安，最怕妈妈突然出现在窗口，更妄谈在她辛苦劳作时站在她的旁边或为她做点什么。年少而虚荣的我除了无端地责怪母亲外似乎没有好声气地跟母亲说过什么知心的话，每次对我的抱怨和责怪母亲都显得手足无措，在她的心中，这个宝贝儿子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说的话应该都是对的，她除了语无伦次的辩解外就是低头默默地干活，而她的任何辩解都会被我驳得体无完肤，末了就只有喃喃的低语，然后把她赚到的钱顺手递给我，我从来没有理会过她到底都说了什么。 而今天这夜幕下的母女给了我真真的感动，她让我意识到站在母亲的身旁共同分担生活的压力原来是这样的感人，更让我感受到本应该站在母亲的身旁却虚荣地走开会留下怎样自责的记忆！远去的日子不会再回来，等能够理解妈妈的时候才发现只能去品味年少轻狂的自己偏激的观点莽撞的言语留给自己伤痛的记忆。也许自己尖酸刻薄的话语伤害到了至亲的人，但是因为那是我们的母亲，她用博大的胸怀包容化解了儿女投掷过来的所有无理的伤害，有些伤害她可能梗在心里但永远都不会告诉我们。等我们成年以后，真真能理解母亲的时候，当初那些愚蠢的所为所想会成为我们心头永远无法释怀的愧疚，想起来就心痛。 我走到这母女的摊点前点了很多吃的东西，我要带回家和朋友一起细细品味，品味这份理解和感动。我顺便看了一眼这个女生胸前的校徽，那上面写着本城最优秀的学校的名字，那么如此懂事好学的女孩必将有一个无比光明的未来，她必将给她母亲幸福的生活，今后这个女孩也必将回忆起这样陪伴在母亲身边的日子，她回忆起来的时候必将是幸福的，因为在艰难的日子里她们母女携手一起走过。 后记：此文写于2007年，实情实景实感，一转眼8个年头过去了，当年的小姑娘应该大学毕业了吧，如果她看到此文，一定会被当年的自己感动。 杨昇原创美文推荐（直接点击可阅读）：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