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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文少年将剑

 喻凇 2020-02-29

本文参加了【也曾是少年】有奖征文活动

        都是半年前写的的东西了。                           

                                   少年将剑

                                       拂尘

    日子往前翻一张张试卷折成飞鸟的形状,揪着她的辫子将她往前拉;日子往后望似乎可以看到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却又在人言唾沫里洗成了菜场塑料袋的水红色。他们全都是三年前缠上布条的木乃伊,偶尔晒晒金字塔外努力挤进来的阳光。

   像王朔记叙的那样。花嬿曾以为日子是过不完的,未来是完全不一样的。现在,她就呆在自己的未来,她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真正的变化,花嬿的梦想还像当初一样遥远,唯一不同的是她已经不打算实现它了。

                                       传奇

   《史记》刺客列传有记载,晋国豫让后四十多年,轵地有聂政的事迹。

    ——像花草树木一样,谁能没有根呢?我若能忘掉亲人,忘掉故土,忘掉严仲子,我若能永不再抱恨,我愿永不提剑。然而,这怎么能呢?

   身后是姐姐聂荣微不可闻的叹息,聂政负剑走出家门。他随手摘下道旁的柳叶,再一闭眼它们全都飘扬成了雪。  

                                   烽火扬州路

   提笔写下这篇有自叙意味的小说时,花嬿中考已过去了一个月多。她曾为那个数字不甘过怅怨过,最终还是和千年前那个落榜的书生张继一样,瞥一眼“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心随着冰轮一点一点堕下去,醉倒在一片江秋月白。能做的她已经做了,她也是这样了,她也只能这样了。

   录取花嬿的高中名片上是“浙江省重点中学”,此外不再赘述。天外有天市区另外俩学校和花嬿这学校一比花嬿的学校就相形见绌了。她的中考成绩比该校的录取分数高24分,感觉亏得要死,她的理想一直是喜欢的高中踩线过——多一分浪费。

   最后还是可以笑笑说“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花嬿之前最看不起的中考语文,如今却也放平心了。还是让考试回归考试,文学回归文学。她在考场作文上一向不怎么讨好。看到身边某些同学被老师当作范文的,心里直冷笑那网文般散发浮夸和无病呻吟的文字在30秒阅卷中得到好评。老师要求圈点勾画那种范文时,她只是勾着笔,把那些文章中不达意或别扭的词改掉。此时写下这篇文章或许全无意义,因为过去的事到现在于花嬿已是无关痛痒。可这一路走来像是辛弃疾词里的“烽火扬州路”,因为她也曾努力过、骄傲过,结局才不是更加不堪吧。

    鲁迅说:“我每看运动会时,常常这样想:优胜者固然可敬,但那虽然落后而仍非跑至终点不止的竞技者,和见了这样竞技者而肃然不笑的看客,乃正是中国将来的脊梁。”大概如此回忆自己的往事是最好。 

                                      一日之计

   “你们怎么早上第一节课就这么困啊?”历史老师痛心疾首地看着全班——老师辈九十点钟的太阳才是最亮的好吧!

   “就是因为是早上第一节才困的啊。”同桌黄彻打开笔盖,念叨,“谁教第一节课谁倒霉。”

                                            某次

    三模花某人考了语文全校第二。

    三模花某人除了语文以外全炸了。

    星期天一回教室许多同学就告诉她她考了语文全校第一。花嬿心情非常舒适。然后上课语文老师正式公布成绩时,花嬿的成绩却变成了全校第二——“我之前看错了是全班第一。”老师解释道。

    花某人心情微凉。

    后来看试卷有一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 我何面目见之”中“怜”字的翻译。花嬿的答案“怜悯”被打了叉。

   “当然是'怜爱’的意思啊。因为敬爱项羽才推崇他为王的。”将信将疑,花嬿一连问了两个语文老师(一个是助教),却都这么说。

    周末放假花嬿特地翻了人民教育出版社的《文言文学习字典》,书上解释为“怜悯”,并且就配了“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举例。花嬿当时心里立刻轰出“要不是我有脑子我差点就信你了”的炸弹。

    后来回教室急匆匆跑老师那给她看那本字典。结果老师反应挺平淡的,也没在班里说这个新发现。花嬿感觉还是有点怅怅的。

   她心中纵横四野的楚霸王——多少年后江东仍有乱石穿空惊涛拍岸,江水里翻滚着那个男人的骄傲。一叶孤舟飘摇过历史绵长而淋漓黑色水雾,河畔有人高歌,叹英雄却为何。

    花嬿想自己是知道项羽的,因为她也是个骄傲的人。

    如此称王,于项羽而言不就是一种怜悯吗?

    之后评讲作文。老师说她电脑上看到花嬿作文——认出字迹来了。想不能给自己的学生作文打高分就给她判了56,又表杨她说这作文是她写过最贴合主题的一篇,老师本想打59的。另一个改卷的是个助教,也没给高分吧。花嬿知道了也没什么大感觉,只是电话里跟一个朋友笑嘻嘻讲了。反正这种东西荣誉啊一般人讲给他听了还不舒服。

    其实这种东西也没个标准。老师的参考答案如果换成花嬿的,她们一定又会道貌岸然坚定不移振振有词地说“当然是'怜悯’!”并且说上与之前南辕北辙的解释。这可是整整一分啊花嬿还在心里吐槽。她不知道自己再过一个月中考语文退到全校55,呵呵语文考试。

   花嬿认识一个别的班的一个小学霸,昉一。她个子高,留着以男生水标准来说很长的男式短发,笑起来也很可爱迷人 。而且这个“小男生”每次见到花嬿就夸她一次漂亮夸得花嬿心花怒放便主动送画给她……花嬿画得一手好画,自诩仙女本仙(初中毕业三月后,花嬿怀疑过里面有套路)。

    那时候三模刚结束,她和昉一在寝室走到吃荔枝。聊起成绩,昉一告诉花嬿自己语文单科 考了全校第一。

   “啊。”花嬿只是浅浅笑道,将荔枝籽吐到手心上,“好呀。”

    然而这也只是一个某次。

                                    少年城提刀对矛

    ——我不过是平民百姓,拿着刀杀猪宰狗,而严仲子是诸侯的卿相,却不远千里,委屈身分和我结交。我待人家的情谊是太浅薄太微不足道了,没有什么大的功劳可以和他对我的恩情相抵,而严仲子献上百金为老母祝寿,我虽然没有接受,可是这件事说明他是特别了解我啊。贤德的人因感愤于一点小的仇恨,把我这个处于偏僻的穷困屠夫视为亲信,我怎么能一味地默不作声,就此完事了呢!

   聂政答应了严仲子的请求,谢绝车骑人众,独自离开了濮阳。

   他带着宝剑走过了十二夜圆缺,青烟里模糊了昏晓界。少年还记得出发时的那一瞥:天空开阔明朗如少年的胸襟。

   他每每惊醒在夜雨风窗微凉。现在姐姐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曾经聂政以为家人的关怀的自由的桎梏,现在他才明白这是助他劈风斩棘的臂膀。匣中宝岛自鸣。我本可以隐居于市井过恬淡的生活,是严仲子的知遇之恩使我毅然而行。我本无心参与纷争,但眼前是羁绊也是责任。

                                      记得小蘋初见

   那个时候,花嬿以为黄彻喜欢她。

   每次考试黄彻都会瞥一眼她的卷子,然后指给花嬿她哪里写错了。有时花嬿不信他,黄彻干脆把他的试卷拿到她桌子上作范例教她。看试卷上他方方斜斜的字,耳畔是他少年有着些许火躁的语气,正扬扬在空气压抑的教室。

   花嬿写数学作业如打地钻般的困难与坚韧。

  “诶这错了。”晚自习他照样凑过来看她的作业,“你看这个条件……所以……”他比较自己的答案。

    花嬿还在回想黄彻刚才的话。他却突然一伸手从她桌肚里以迅雷之势拿走了她的那罐核桃仁。黄彻把核桃仁“簌簌”倒在手上:“哎我说核桃仁这东西会吃上瘾的一把接着一把还想吃——我教了你要报酬的啊。”

   “怎么这么快就没了。”第二天晚上花嬿把最后几粒倒出来,嘟嚷,“我没吃多少啊。”

   “我也没吃多少啊。”黄彻突然嘴角一勾,“我看你不是上课自己还吃吗……”

     黄彻的成绩比花嬿好。一模黄彻成绩比花嬿高40分,全校16名。花嬿怨哉怎么她和他一个班的成绩相差怎么这么大。黄彻推黑框眼镜表现出深沉的模样:“我和都是中国人为什么我和他相差这么大?我曾经也有个欧洲人一样挺拔的鼻梁。”

花嬿说下次模拟考她比他高就给他买一鸣10元的帕尼尼。黄彻很厉害但由于坐的进总感觉也是平常,和自己差别可以跨越的迷之自信。小伙子显然很开心说自己下次考试要控制一下分数。花嬿问我比你低你买啥啊,黄彻道:“中考吧,我超你50分我就给你买一个海苔御。啊不能50分要不然你就没高中上了。”

    周围人晚自习也都来找他问问题。他大爷似的靠着着桌子“一个个来一个来……”

   “到你了。哪个?”黄彻问她。

   解答完题目,她手伸到他和她的课桌下,双手合拢比了一个爱心。

   他怔了两秒又马上接下去,“帕尼尼吗?哦你要给我买个帕尼尼行啊。”

   原来如此,不过如此。

   也许是那一次花嬿和黄彻晚自习聊天被窗边的班主任看到了,也许是黄彻和后桌讲废话被同学举报了。二模后黄彻的座位被调到了全班倒数第一排一个人座。可能和花嬿做同桌有提升成绩的功效吧,和花嬿分了后黄彻的成绩一夜回到解放前全校90名。花嬿也闷闷不乐的,新同桌是个学渣,看到他便立刻扭头回去。中考结束花嬿在老师电脑看同学成绩,黄彻的中考成绩,比她高11分。

   后来。后来花嬿想起了一句词: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小蘋这个名字用的极好,我们不知道'小蘋’是谁,可是对晏几道来讲,这个名字太重要了。如果没有这个名字出来,这首词不会这么动人,所以这个名字只对她有意义,所以他记得'两重心字罗衣’。”蒋勋评。

   所以花嬿记得黄彻。记得他本子上写的湖人队;记得他在成绩出来后抱怨自己要是没粗心错就登峰造极的模样;还记得曾经他带几个同学在学校点外卖,结果通报批评校方为了省事却只报“黄彻等同学……”

   花嬿最后想到。他曾经一次次考试帮她纠正错误做个小小的弊,或许是为了自己考试想校对安心一点。只是她是她同桌,奈何她理科渣错误率高。

   她对他止于“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不挽断罗衣,她的欢喜是空气般的干净。越人悠长悠长的“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欢喜不是也止于一个相逢的日子?

                                天若有情天亦老

     ——杀了韩国相韩累,我的使命便完成了;而我还需自毁容貌防止别人认出我,这样姐姐就不会受到牵连了。人的一生会有很多钟羁绊,可很难对所有的羁绊都作出承诺。而我的一生会忠于对亲人和明主的羁绊,这是我的生命,至少我炽爱过。

    聂政将死时脑海里一片混沌,周围人的哭喊声、尖叫声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突然走进一个持剑的少年,聂政认出这是少时的自己。少年的心胸如天空般开阔明朗,里面有行侠仗义的梦想。

                           人间词

    花嬿一直在写。

    她写《少年将剑》,隔江人在雨声中。她没有经历过乱世飘摇,但她觉得中考前夕不能尽善尽美写处理的练习卷已经够让她悲伤了。翻《史记》,她思量聂政书写聂政寄托自己的理想和希望。

   她写《病酒》,魏晋之后再无竹林。落笔“记忆里有一片幽深绿,千竿万叶疏疏的影,是竹。”其实她不懂刘伶。

   她的生活极度苍白,她是靠写作碰触这个世界、了解她自己的。

   曾经背的古文《阿房宫赋》某时某刻在她喉咙里吟出。“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旁出。”一把火烧过覆盖三百余里的宫殿,她的脑海里总涌现出这么一个意象:眉目清冷的白衣美人,她每转过一步水袖上就簇起一团更盛大的火花,直到她跪下,整个身体都被焚尽。

   她喜欢看《大明宫词》。“这位姑娘,请你停下美丽的脚步,你可知自己犯下什么样的错误? ”接下来的长段她也都会背,因为喜欢看几眼就会的天赋。“你可知调戏的是怎样多情的一个女子?她为了只见过一面的丈夫,已经虚掷三年,把锦绣青春都抛入无尽的苦等,把少女柔情都交付了夜夜空梦。快快走远点吧,你这邪恶的使臣!当空虚与幽怨已经把她击倒,你就想为堕落再加一把力,把她的贞洁彻底摧毁!”她走路的时候,坐车无聊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念其这段词,忽而不觉泪流满面。她母亲觉得她像神经病叫她别念了,她就在脑子里默默地想。大风吹起太平的衣裳,身后是跑来的隆基,他跪下几近绝望的喊:“姑母,我爱您!”

   行在人间词。

   她心底暗涌的江山万里,终于徐徐地迎面朝她拂来了。

那是她的梦想,央央长夜,煌煌京城。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中华文化里所有的悲哀都透露着无尽的美。

   高中开学学那段时间花嬿很烦很丧很讨厌人类还得了个感冒。

    后来不了,因为她想起还可以跟人下五子棋。下棋男生赢了会跟女生说声对不起,她突然想笑。她几乎是一空闲就跟人下,通用本上打竖线。

   愿归来仍是,少年将剑。

                             隔江人在雨声中

“你虽然走了,可这儿到处是你的传说呢。”多年后聂政的姐姐聂荣回忆起往事。遥望黑山白水,人世间所有关于羁绊和责任的诚心,都不过如这天地般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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