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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门 | 古法私房菜 | 中国粤菜巅峰如果不在这里,那你告诉我在哪里?

 eating_man 2020-03-04

粤菜之颠在港澳,已是共识。些年来,港澳高级粤菜馆、特别是饕客作为必访目标的顶尖食肆,新店水准奇高,从装潢排场到菜式内涵均不同凡响,其中的代表自然就是开业两年已从米其林1星升至2星的「营致会馆」(营致会馆推介请戳这里),老铺也是精益求精,特别是随「米其林指南港澳版」「亚洲五十佳餐厅」的持续发酵,更将这群雄逐鹿的混战格局推向高峰,餐厅一往无前追求名利,以求得到食客们的眷顾垂青。

香港「营致会馆」蜜汁极上豚肉叉烧

致使港澳粤菜往上攀高,菜式的精雕细琢自不在话下。不仅燕鲍翅早成常规备货食材,连松露、鱼子酱等西方高档食材也随之登场,更援引西菜fine dining元素,位上形式逐成主流,摆盘甚至技法也颇多融汇西化。即使如「新同乐」这些数十年老铺,也不能免"俗"。(新同乐推介请戳这里

香港「新同乐」黑鱼籽豆腐蓉蒸星斑球

充分体会到这因缘际会所造就的创新活力,不免对此中正盛的中西融汇技法与浮夸堆砌食材略有不安,担忧长此以往,对粤菜的传统神髓会否有所影响。所幸,得知至少还有部分私房菜大厨择一而忠,依然执着于传统技艺,将古法粤菜毫无保留地呈现。其中港澳最有名的两间私房菜莫过于「崩牙成」、「胜哥私房菜」了,前者出自太史菜系,而胜哥则是顺德粤菜的集大成者,均以私房菜形式经营,只有识途老马光顾。

香港私房菜「崩牙成 掌勺人根哥自嘲的65度厨房

今次要推介的便是其中一间「胜哥私房菜」,曾在澳门十六浦凤城德记酒家掌厨二十年的胜哥创立的私房菜馆。一厅一房每晚最多招待两桌,靠宗师级的顺德手艺,征服各地政商名流。更另人意外的是,数十位亚洲乃至世界五十佳餐厅主厨都多次造访这里,所以将这里称之为顶级厨师的朝拜圣地也一点不为过。

澳门「胜哥私房菜」大厅一角

澳门「胜哥房菜」厨房

提前数月敲定菜单,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到了朝圣这港澳饕客圈口耳相传的两大隐世名所之一的日子。在尝过胜哥私房菜之前,本人心目中前三的粤菜馆分别为「大班楼」、「营致会馆」及「香港唐阁」,皆为香港餐厅。上海、澳门两地粤菜馆确实与香港差距明显,即使是上海头牌「宝丽轩」(宝丽轩推介请戳这里)、澳门米其林3星「誉珑轩」,也仅是达到香港本土中上游粤菜馆的水准。

上海宝丽轩」龙皇蛋白蒸蟹钳

澳门誉珑轩」花雕蛋白蒸斑球

提前半个钟到达位于澳门半岛的一栋普通居民楼,正所谓小隐于野,大隐于市,顺德菜宗师胜哥正隐居于此。胜哥太太开门迎接,胜哥则在大厅招呼我们饮茶。一股走访亲戚般的温情暖意涌上心头,这里没有高级食肆的客套服务,有的只是长辈对后辈的诚挚关怀。胜哥为人谦逊,见我们聊得开心,同太太按照我们的人数整理餐具做最后的准备。沪港澳三地老友许久未见,欢声笑语,聊得兴起,哪会想到之后的数个小时刷新了我们在座所有人对粤菜感官的上限。

澳门「胜哥房菜」胜哥同其太太

澳门「胜哥菜」大厅一角

先上汤,后上菜,几乎成为广东宴席的既定格局。当晚最先登场的就是这猪肚鸡汤,飞禽与走兽的携手亮相。作为顺德菜的宗师,胜哥自然也是演绎最传统的做法,把整只鸡塞进猪肚,两头封口,底汤则使用大量猪骨、鸡骨,搭配胡椒及多种中草药慢炖而成。老火汤讲究的是所谓「煲三炖四」,中途决不开盖加水,决不破坏汤的原味。植物的鲜和肉类的鲜、禽类的鲜,三者交织在一起,相互促进,形成这高级的复合鲜。汤头清澈,不见一点杂质,一口浓汤入胃,胡椒味浓郁略带辛辣却又回味鲜甜,一股暖辣从喉咙弥漫至全身。

经过长时间炖煮,食材灵魂被汤汁夺走。但让人拍案叫绝的是这猪肚,犹如高级和牛般柔嫩的口感,入口即化用来形容猪肚,这是我人生的头一遭,前所未有的体验。搭配着由沙姜、金桔汁、辣椒、豉油混合而成的秘制酱汁,个中的酸甜咸辣衬得鸡肉及猪肚更为鲜美。鸡靓、肚嫩、汤好饮,头一道菜式已是高起点。

「猪肚鸡汤」蘸酱

第二道菜式,则是胜哥的招牌之一顺德名菜 金钱蟹盒。古老粤菜,把猪油用得最出神入化,而这道金钱蟹盒,正是个中经典。把猪油膘用模具裁剪成如同云吞皮般的大小与厚度,作云吞皮使用,里面夹入蟹肉、蟹黄、冬菇、笋丁、瘦肉与一抹芫荽叶,以蛋白封口,沾上生粉入油锅以不同油温二度油炸。

「金钱蟹盒」

胜哥的出品,可谓是无懈可击。入口,外皮轻盈、酥香、薄脆、毫不渗油;咬开,滚烫猪油的甘香腴润与各式馅料鲜香同时绽放。复合鲜甜的口味,层次丰富的香气,水乳交融的口感,能在这个年代尝得如此精彩绝伦的老菜,只能大喊一句太幸福了!

金钱蟹盒

前两道菜式评价高开高走之后,本以为会趋于平淡,没想到胜哥的「攻势」才刚刚开始。炸子鸡当属胜哥最负盛名的菜品了。胜哥识尽达官贵人,洞悉豪客心态「富豪吃惯好东西,而且比你更懂计数,光顾一两回一定分辨得出好坏。」首先,选用的是四个半月两斤多重的走地活鸡,这类鸡肉质结实没太多水分,又已养出肉味,而且有少许肥膏,须知用来炸的鸡本身有点点肥膏会炸得更香脆。港澳已鲜有活鸡流通,而胜哥却有自己的入货渠道,在食材上已是领先。

曾经心目中的第一脆皮鸡「营致会馆」脆香贵妃鸡

很多厨子先把鸡皮浸热才以糖「上皮」,做简短的风干工序便落油镬炸,这种方法方便快捷,但炸出来的鸡皮很快便失去脆感。胜哥不甘香脆的鸡皮白白浪费,于是苦思改良的方法,据胜哥介绍,他一般把生鸡烫一烫滚水,然后上糖皮水后,之后吊起风干,这是鸡皮脆口成败的关键。依据气候风向风力的不同,需挂8-10个钟以上才成。

「炸子鸡」生鸡风干

脆皮鸡是否能做到皮脆肉嫩,关键是炸的方式,传统热炸是滚水浸热整只鸡,才落锅油炸,不消五至七分钟便可大功告成。生炸是用温火的暖油慢工细炸,避免猛火将鸡皮炸至焦浓,但又留心有些部位如鸡腿鸡背的位置不容易熟,须不时淋上暖油,如此这般花足半小时才炸好一只鸡。当晚炸子鸡的鸡皮薄脆至极,香气扑鼻,动魄勾魂。鸡肉鲜嫩,轻咬一口,汁水四溢。鸡味恰如其分,伴着咸香;连骨部位有浓郁卤香,再经过适当炸香后,展现胜哥腌制配方与烹调的极致。这三条味道主轴的完美融合,配合极致的调味让鲜味推至顶峰,缔造出神级炸子鸡的风味,毫无疑问,这是我吃过最佳脆皮鸡
粤菜当中,田鸡腿有不少做法,最为经典的是玉簪田鸡腿,以手工见称。首先将田鸡腿起骨,这个过程已有难度,因为不能太用力,要将田鸡腿保持圆形而不是散成一截截。之后,将芥兰取代支骨,穿过田鸡腿作为定型,之后泡一泡油,再落镬炒。整个过程,要保持穿了材料的田鸡腿不散不断,甚考师傅手艺,而当中的芥兰也要保持翠绿,才不负玉簪之名。据说这道菜源自清朝的大户人家,富人子弟嫌吃田鸡要吐骨麻烦,于是想出起骨之后以别的材料塞入取代之,后来流入民间,也被戏称为富贵菜。

「玉簪田鸡腿」

曾经也吃过类似的菜式,做得最好的当属上海「宝丽轩」玉簪虾球,但与胜哥的出品相比,真的犹如学生遇见了老师,不在同一级别。胜哥的玉簪田鸡腿单看卖相,便知手艺非凡。尝一口,田鸡肉质细嫩,芥兰口感爽脆,通过淡淡的猪油香将两者融合在一起,更有大地鱼末调味增鲜贯穿整道菜式,不禁赞叹怎会有这么和谐的口感及调味。

「玉簪田鸡腿

上海「宝丽轩」玉簪虾球 异曲同工

炒,是中菜的精髓,全世界料理中独有的方式,接近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层次,特别是粤菜炒菜讲究镬气,什么是镬气?就难以用浅显易懂的语言文字说个明白了。为何说炒功是最难掌握的厨功?因为炖、蒸、焗、焖等做法,都还可以凭着把握时间来控制,快慢有个游走的空间。炒就要凭眼到、心到、手到的功力,需要经验亦视乎厨师的水平,是结合几点要素的临场发挥,而粤菜厨功的炒法又有生炒、干炒、湿炒、拉油炒等不同分别,中菜其他菜系的炒功,都不及粤菜般精深。厨出凤城,而作为顺德菜宗师的胜哥,自然是将炒功发挥到极致,镬气重、色泽佳、食材刚断生的绝佳状态,这一切都告诉我们这里的小炒类菜式做得有多么出色。

「榄仁马蹄炒鲍鱼粒」

「带子炒桂花蚌」

「咕噜肉」

「紫罗鸽片」,紫罗即子姜菠萝的谐音

炒功是中菜,特别是粤菜的特质和精髓,其实还有些元素,乃是中菜独有的,譬如芡汁。这项环节看似平常,其实除了讲求火候准、手势好之余,还要注重水分和油分,水和油均不能太多,因为水分多了会影响菜肴的味道,太多油则会导致无法挂汁。能够兼顾这几点,芡汁才能发挥调和的作用。

「科甲冬瓜」

粤菜的芡汁最为常见的有玻璃芡,玻璃芡透薄晶莹,要将芡汁快手与食材一起炒匀,芡汁就会自然的挂上食材,为菜肴添加明亮色泽,令卖相动人。芡汁于做菜,不但有助于菜肴定形,而且令食物味道和卖相更为丰富,吃起来也倍感滑溜嫩口。胜哥的这道科甲冬瓜可以说是教科书般演绎何为玻璃芡汁,科甲为火夹之意,即火腿夹冬瓜。冬瓜已被上汤芡汁细煨入味,整体晶莹剔透,配合着现拆的蟹肉,完全不腻。

「科甲冬瓜」

食家禽食其脚乃是粤菜特色,吃这个部分,其实就是享受吮骨的乐趣,不好此道者,就好难明白了。将禽脚入菜,除了可以物尽其用,亦可反映粤菜将粗料精做的精神。鹅掌炆花菇,一道充分反映胜哥选材实力的菜式。花菇够厚,鹅掌够肉,相互拼扣靠鲍汁勾芡入味。一般这类鲍汁菜式都不会难吃,但往往多吃几口就会感觉腻味。真正能做到火候扎实、芡汁平衡、调味完美,各方面的掌控均很完美的却是不多,胜哥做到了。

「鹅掌炆花菇」

有人说,中国四大发明是粥粉面饭,虽是开玩笑,但也足以反映我们源远流长的饮食习惯,没饭没面下肚,总觉得不够饱。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也见于餐宴的菜牌上,宴席尾声一定要有饭面,确定客人吃得饱肚。广东人爱吃饭,但是饭款的选择从来不多,来去不过是扬州炒饭、福建炒饭、瑶柱蛋白炒饭,当中最为讲究的,是荷叶饭。当晚,主食恰巧正是这颇为讲究的荷叶饭。

「荷叶饭」

胜哥的荷叶饭馅料有鸡粒、冬菇、火鸭、蟹肉、瑶柱、笋粒等等,用得是最高等级的泰国香米,冬菇粒腌过,米事先炒过,鸡粒拉过油,兼顾种种细节,吃起来味道分明又够香口。炒饭时应该是有落蛋黄、瑶柱汁,鲜香完全包裹住米粒,处理有够细致。做得好的荷叶饭,除了够香口,亦要干身但带湿润,这就是难度所在。而胜哥的荷叶饭,炒饭后蒸饭的时间也是恰到好处,米饭同时吸收了荷叶香,吃起来带有绵延不尽的香气,而这正是荷叶饭美味的精髓。

「荷叶饭」

饭局接近尾声,胜哥同其太太端上了为我们准备的甜品,椰皇炖蛋白伴清心丸。标准的广式甜品,椰皇炖蛋白可能很多人吃过,但何为「清心丸」?其实这是一种潮州当地的薯粉圆子,类似糯米团,清甜爽口,具有清热消暑的作用,才被称为「清心丸」。椰皇炖蛋白滚烫出炉,炖得颇为不错,表面光滑无暇,无多余纹理。入口带有蛋白独特的微微咸香,并伴着清甜的椰皇水味道,完全不腻,很是难得。

尝遍大江南北星级粤菜的一众老友无不赞叹这一餐水准之高,完全刷新了对粤菜感官的上限。在胜哥的厨艺攻势面前,我等毫无招架之力。已完成当晚所有菜式的胜哥来到客厅同我们一起谈笑风声。接待名人政要无数的他,完全没有架子耐心地为我们解答对菜式的疑惑,更是提到由于季节的关系,还有数道他本人甚是喜欢的菜式无法供应,为之抱歉。一阵可惜的同时,大家也当即作出每年来「胜哥」朝拜一局的约定,还未结束便已开始憧憬下一次的相聚。

「酒逢知己千杯少」

胜哥私房菜 我的评价
首先这是一家完全超脱于任何榜单的隐世名所,古法粤菜由于工序繁琐,已渐失传,而胜哥作为顺德菜宗师,择事而忠,一生悬命,日复一日地将顺德粤菜功架做到极致,正如少林扫地僧般轻描淡写地打出雷霆一击,实在是黄钟大吕,正气凛然。看似平淡无奇的传统菜式,尝过之后高下立判。若是饱览各大顶级粤菜馆后,再去「胜哥私房菜」朝圣,我想那更会明白关隘所在,佩服胜哥的技艺。
在拜访过的一众食肆中,可以称得上「胜哥私房菜」对手的,我想只有香港「崩牙成」一间,别无他选。「崩牙成」现任掌勺人根哥作为太史菜嫡系传人,同胜哥一样潜心扎根古法技艺,数十年如一日,已是香港私房菜泰斗,每晚仅招待一桌,非熟客不能预约,即使熟客也需排位等候半年之久。澳门「胜哥」,香港「根哥」,二人之才,一时瑜亮,实是一生之「敌」。在珠江两岸,没有花哨的曲球,更无任何鼓吹,仅在食客圈以直球对决。

有生之年,有幸遇见,全然心迷神驰于至今已渐显珍稀的古法粤菜,非名贵食材的堆砌,而是长年岁月与功力经久凝练而成,从火候、技艺到滋味均浑然天成的慑人风范,更加感触满满。做佳肴没有捷径,得食如此,何其幸也

香港「崩牙成」根哥同其太太

澳门「胜哥私房菜」胜哥同其太太

特别鸣谢

Wings&Layla照片相授

兔子君声控向导

Cody负重回港

诸位老友热情助攻

饮食人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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