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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良言〗致良知150金句,句句精辟

 *晚 秋* 2020-03-04

致良知150金句(上),句句精辟

1、 地灵则人杰,人之无良,亦足以为山川之羞!——摘自《祭浰头山神文》

2、汝以不得第为耻,吾以不得第动心为耻。

3、东家老翁防虎患,虎夜入室衔其头。西家小儿不识虎,执杆驱虎如驱牛。——摘自《阳明先生年谱》

4、圣人尽性至命,何物不具,何待兼取?二氏之学皆我之学,即吾尽性至命中,完美此身谓之仙,不染世累谓之佛。后世儒者不见圣学之全,故与二氏成二见耳。辟之厅堂三间,共为一室,儒者见佛氏则割左边一间与之,见老氏则割右边一间与之,而己则自处于中间,皆举一而废百也。——摘自《阳明先生年谱》

5、召积入,开目视曰:“吾去矣”。积泣下,问何遗言。先生微哂曰:“此心光光地,更有何言?”有顷,瞑目而逝。——摘自《阳明先生年谱》

6、譬之治家,学圣贤者,其产业、第宅、服食、器物,皆所自置。欲请客,出所有以享之。客去,其物具在,还以自享,终身用之无穷也。学举业者,专以假贷为功。与请客,自厅事以至供具百物,莫不遍借。客来,虽一时丰裕可观,客去,则尽以还人,一物非所有也。若请客不至,则时时气衰,借贷亦不备,终身奔劳,作一窶人而已。是求无益于得,求在外也。——摘自《阳明先生年谱》

7、此心无私欲之蔽,即是天理,不须外面添一分。以此纯乎天理之心,发之事父便是孝,发之事君便是忠,发之交友治民便是信与仁。只在此心去人欲、存天理上用功便是。——摘自《传习录-徐爱录》

8、譬之树木,这诚孝的心便是根,许多条件便是枝叶,须先有根然后有枝叶,不是先寻了枝叶然后去种根。《礼记》言:‘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摘自《传习录-徐爱录》

9、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圣贤教人知行,正是要复那本体,不是着你只恁的便罢。故《大学》指个真知行与人看,说‘如好好色,如恶恶臭’。见好色属知,好好色属行。只见那好色时已自好了,不是见了后又立个心去好。闻恶臭属知,恶恶臭属行。只闻那恶臭时已目恶了,不是闻了后别立个心去恶。如鼻塞人虽见恶臭在前,鼻中不曾闻得,便亦不甚恶,亦只是不曾知臭。——摘自《传习录-徐爱录》

10、某尝说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若会得时,只说一个知已自有行在,只说一个行已自有知在。古人所以既说一个知又说一个行者,只为世间有一种人,懵懵懂懂的任意去做,全不解思维省察,也只是个冥行妄作,所以必说个知,方才行得是;又有一种人,茫茫荡荡悬空去思索,全不肯着实躬行,也只是个揣摸影响,所以必说一个行,方才知得真。此是古人不得已补偏救弊的说话,若见得这个意时,即一言而足。——摘自《传习录-徐爱录》

11、尽心、知性、知天,是生知安行事;存心、养性、事天,是学知利行事;夭寿不贰,修身以俟,是困知勉行事。——摘自《传习录-徐爱录》

12、知是心之本体,心自然会知:见父自然知孝,见兄自然知弟,见孺子入井自然知恻隐,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若良知之发,更无私意障碍,即所谓“充其恻隐之心,而仁不可胜用矣”。然在常人,不能无私意障碍,所以须用致知格物之功胜私复理。即心之良知更无障碍,得以充塞流行,便是致其知。——摘自《传习录-徐爱录》

13、天下所以不治,只因文盛实衰,人出己见,新奇相高,以眩俗取誉,徒以乱天下之聪明,涂天下之耳目,使天下靡然争务修饰文词,以求知于世,而不复知有敦本尚实,反朴还淳之行。——摘自《传习录-徐爱录》

14、处朋友,务相下则得益,相上则损。——摘自《传习录-陆澄录》

15、孟源有自是好名之病......:“此是汝一生大病根。譬如方丈地内,种此一大树。雨露之滋,土脉之力,只滋养得这个大根;四傍纵要种些嘉谷,上面被此树叶遮覆,下面被此树根盘结,如何生长得成?须用伐去此树,纤根勿留,力可种植嘉种。不然,任汝耕耘培壅,只是滋养得此根”。——摘自《传习录-陆澄录》

16、问:“圣人应变不穷,莫亦是预先讲求否”?先生曰:“如何讲求得许多?圣人之心如明镜。只是一个明,则随感而应,无物不照。未有已往之形尚在,未照之形先具者。若后世所讲,却是如此。是以与圣人之学大背。周公制礼作乐以示天下,皆圣人所能为。尧、舜何不尽为之而待于周公?孔子删述《六经》以诏万世,亦圣人所能为,周公何不先为之而有待于孔子?是知圣人遇此时,方有此事。只怕镜不明。不怕物来不能照。讲求事变,亦是照时事。然学者却须先有个明的工夫。学者惟患此心之未能明,不患事变之不能尽”。——摘自《传习录-陆澄录》

17、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圣学只一个功夫,知行不可分作两事。——摘自《传习录-陆澄录》

18、只要去人欲、存天理,方是功夫。静时念念去人欲、存天理。动时念念去人欲、存天理,不管宁静不宁静。若靠那宁静,不惟渐有喜静厌动之弊,中间许多病痛只是潜伏在,终不能绝去,遇事依旧滋长。——摘自《传习录-陆澄录》

19、立志用功,如种树然。方其根芽,犹未有干;及其有干,尚未有枝;枝而后叶,叶而后花实。初种根时,只管栽培灌溉,勿作枝想,勿作叶想,勿作花想,勿作实想。悬想何益!但不忘栽培之功,怕没有枝叶花实?——摘自《传习录-陆澄录》

20、省察克治之功,则无时而可间,如去盗贼,须有个扫除廓清之意。无事时将好色、好货、好名等私逐一追究,搜寻出来,定要拔去病根,永不复起,方始为快。常如猫之捕鼠,一眼看着,一耳听着,才有一念萌动,即与克去,斩钉截铁。不可姑容与他方便,不可窝藏,不可放他出路,方是真实用功,方能扫除廓清。——摘自《传习录-陆澄录》

21、澄在鸿胪寺仓居,忽家信至,言儿病危。澄心甚忧闷不能堪。先生曰:“此时正宜用功。若此时放过,闲时讲学何用?人正要在此等时磨炼。父之爱子,自是至情。然天理亦自有个中和处,过即是私意。人于此处多认做天理当忧,则一向忧苦,不知己是有所忧患,不得其正。——摘自《传习录-陆澄录》

22、精神、道德、言动,大率收敛为主,发散是不得已。天地人物皆然。——摘自《传习录-陆澄录》

23、曰仁云:“心犹镜也。圣人心如明镜,常人心如昏镜。近世格物之说,如以镜照物,照上用功,不知镜尚昏在,何能照!先生之格物,如磨镜而使之明,磨上用功,明了后亦未尝废照”。——摘自《传习录-陆澄录》

24、道无精粗,人之所见有精粗。如这一间房,人初进来,只贝一个大规模如此;处久便柱壁之类,一一看得明白;再久,如柱上有些文藻,细细都看出来。然只是一间房。——摘自《传习录-陆澄录》

25、与其为数顷无源之塘水,不若为数尺有源之井水,生意不穷。——摘自《传习录-陆澄录》

26、譬之病疟之人,虽有时不发,而病根原不曾除,则亦不得谓之无病之人矣。须是平日好色、好利、好名等项一应私心扫除荡涤,无复纤毫留滞,而此心全体廓然,纯是天理,方可谓之喜怒哀乐未发之中。方是天下之大本。——摘自《传习录-陆澄录》

27、问格物。先生曰:“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归于正也”。——摘自《传习录-陆澄录》

28、问:“格物于动处用功否”?先生曰:“格物无间动静。静亦物也。孟子谓‘必有事焉’。是动静皆有事”。——摘自《传习录-陆澄录》

29、至善者性也。性元无一毫之恶,故曰至善。止之,是复其本然而已。——摘自《传习录-陆澄录》

30、仁是造化生生不息之理。虽弥漫周遍,无处不是,然其流行发生,亦只有个渐,所以生生不息。如冬至一阳生,必自一阳生,而后渐渐至于六阳,若无一阳之生,岂有六阳?阴亦然。惟其渐,所以便有个发端处;惟其有个发端处,所以生;惟其生,所以不息。——摘自《传习录-陆澄录》

31、吾辈今日用功,只是要为善之心真切。此心真切,见善即迁,有过即改,方是真切工夫。如此则人欲日消,天理日明。若只管求光景,说效验,却是助长外驰病痛,不是工夫。——摘自《传习录-薛侃录》

32、圣人之所以为圣,只是其心纯乎天理,而无人欲之杂。犹精金之所以为精,但以其成色足而无铜铅之杂也。人到纯乎天理方是圣,金到足色方是精。然圣人之才力,亦是大小不同,犹金之分两有轻重。尧、舜犹万镒,文王、孔子犹九千镒,禹、汤、武王犹七八千镒,伯夷、伊尹犹四五千镒。才力不同而纯乎天理则同,皆可谓之圣人。犹分两虽不同,而足色则同,皆可谓之精金。以五千镒者而入于万镒之中,其足色同也;以夷、尹而厕之尧、孔之间,其纯乎天理同也。盖所以为精金者,在足色而不在分两;所以为圣者,在纯乎天理而不在才力也。故虽凡人而肯为学,使此心纯乎天理,则亦可为圣人。犹一两之金比之万镒,分两虽悬绝,而其到足色处可以无愧,故曰:“人皆可以为尧、舜”者以此。学者学圣人,不过是去人欲而存天理耳,犹炼金而求其足色。——摘自《传习录-薛侃录》

33、正如见人有万镒精金,不务锻炼成色,求无愧于彼之精纯,而乃妄希分两,务同彼之万镒,锡铅铜铁杂然而投,分两愈增而成色愈下,既其梢末,无复有金矣。——摘自《传习录-薛侃录》

34、吾辈用功只求日减,不求日增。减得一分人欲,便是复得一分天理。何等轻快洒脱!何等简易!——摘自《传习录-薛侃录》

35、天地生意,花草一般,何曾有善恶之分?子欲观花,则以花为善,以草为恶;如欲用草时,复以草为善矣。此等善恶,皆由汝心好恶所生,故知是错。——摘自《传习录-薛侃录》

36、草有妨碍,理亦宜去,去之而已。偶未即去,亦不累心。若着了一分意思,即心体便有贻累,便有许多动气处。——摘自《传习录-薛侃录》

37、天地气机,元无一息之停,然有个主宰,故不先不后,不急不缓,虽千变万化,而主宰常定。人得此而生,若主宰定时,与天运一般不息,虽酬酢万变,常是从容自在,所谓‘天君泰然,百体从令’,若无主宰,便只是这气奔放,如何不忙?”——摘自《传习录-薛侃录》

38、名与实对。务实之心重一分,则务名之心轻一分;全是务实之心,即全无务名之心;若务实之心如饥之求食,渴之求饮,安得更有工会好名?——摘自《传习录-薛侃录》

39、所以谓之圣,只论精一,不论多寡。只要此心纯乎天理处同,便同谓之圣。若是力量气魄,如何尽同得?后儒只在分两上较量,所以流入功利。——摘自《传习录-薛侃录》

40、后儒不明圣学,不知就自己心地良知良能上体认扩充, 却去求知其所不知,求能其所不能,一味只是希高慕大;不知自己是桀、纣心地,动辄要做尧、舜事业,如何做得!——摘自《传习录-薛侃录》

41、“美色令人目盲,美声令人耳聋,美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发狂”,这都是害汝耳目口鼻四肢的,岂得是为汝耳目口鼻四肢?若为着耳目口鼻四肢时,便须思量耳如何听,目如何视,口如何言,四肢如何动。必须非礼勿视听言动,方才成得个耳目口鼻四肢,这个才是为着耳目口鼻四肢。——摘自《传习录-薛侃录》

42、九川问:“近年因厌泛滥之学,每要静坐,求屏息念虑。非惟不能,愈觉扰扰,如何?”先生曰:“念如何可息?只是要正。” ——摘自《传习录-陈九川录》

43、尔那一点良知,是尔自家的准则。尔意念着处,它是便知是,非便知非,更瞒他一些不得。尔只不要欺他,实实落落依着他做去,善便存、恶便去。他这里何等稳当快乐。此便是格物的真诀,致知的实功。若不靠着这些真机,如何去格物?——摘自《传习录-陈九川录》

44、人若知这良知诀窍,随他多少邪思枉念,这里一觉,都自消融。真个是灵丹一粒,点铁成金。——摘自《传习录-陈九川录》

45、此“致知”二字,真是个千古圣传之秘。见到这里,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摘自《传习录-陈九川录》

46、先生曰:“大凡朋友,须箴规指摘处少,诱掖奖劝意多,方是。”后又戒九川云:“与朋友论学,须委曲谦下,宽以居之。” ——摘自《传习录-陈九川录》

47、如问一词讼,不可因其应对无状,起个怒心;不可因他言语圆转,生个喜心;不可恶其嘱托,加意治之;不可因其请求,屈意从之;不可因自己事务烦冗,随意苟且断之;不可因旁人谮毁罗织,随人意思处之。这许多意思皆私,只尔自知,须精细省察克治,惟恐此心有一毫偏倚,枉人是非,这便是格物致知。簿书讼狱之间,无非实学。若离了事物为学,却是着空。——摘自《传习录-陈九川录》

48、人心是天渊。心之本体无所不该,原是一个。只为私欲障碍,则天之本体失了。心之理无穷尽,原是一个渊。只为私欲窒塞,则渊之本体失了。如今念念致良知,将此障碍窒塞一齐去尽,则本体已复,便是天渊了。——摘自《传习录-黄直录》

49、今人学问,只因知行分作两件,故有一念发动,虽是不善,然却未曾行,便不去禁止。我今说个知行合一,正要人晓得一念发动处,便即是行了;发动处有不善,就将这个不善的念克倒了。须要彻根彻底,不使那一念不善潜伏在胸中。此是我立言宗旨。——摘自《传习录-黄直录》

50、圣人无所不知,只是知个天理;无所不能,只是能个天理。圣人本体明白,故事事知个天理所在,便去尽个天理。——摘自《传习录-黄直录》

51、既去恶念,便是善念,便复心之本体矣。譬如日光,被云来遮蔽,云去,光已复矣。若恶念既去,又要存个善念,即是日光之中添燃一灯。——摘自《传习录-黄修易录》

52、诸君只要常常怀个“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之心,依此良知,忍耐做去,不管人非笑,不管人毁谤,不管人荣辱,任他功夫有进有退,我只是这致良知的主宰不息,久久自然有得力处,一切外事亦自能不动。——摘自《传习录-黄修易录》

53、黄勉之问:“‘思无邪’一言,如何便盖得三百篇之义?”先生曰:“岂特三百篇?六经只此一言便可该贯,以至穷古今天下圣贤的话,‘思无邪’一言也可该贯。此外更有何说?此是一了百当的功夫。” ——摘自《传习录-黄省曾录》

54、迩来只说致良知。良知明白,随你去静处体悟也好,随你去事上磨练也好,良知本体原是无动无静的。此便是学问头脑。我这个话头自滁州到今,亦较过几番,只是‘致良知’三字无病,医经折肱,方能察人病理。——摘自《传习录-钱得洪录》

55、问:“如何道即是教?”曰:“道即是良知。良知原是完完全全,是的还他是,非的还他非,是非只依着他,更无有不是处。这良知还是你的明师。”——摘自《传习录-钱得洪录》

56、向晦宴息,此亦造化常理。夜来天地混沌,形色俱泯,人亦耳目无所睹闻,众窍俱翕,此即良知收敛凝一时。天地既开,庶物露生,人亦耳目有所睹闻,众窍俱辟,此即良知妙用发生时。可见人心与天地一体,故上下与天地同流。——摘自《传习录-钱得洪录》

57、人的良知,就是草木瓦石的良知。若草木瓦石无人的良知,不可以为草木瓦石矣。岂惟草木瓦石为然,天地无人的良知,亦不可为天地矣。善天地万物与人原是一体,其发窍之最精处,是人心一点灵明,风雨露雷、日月星辰、禽兽草木、山川土石,与人原是一体。故五谷禽兽之类,皆可以养人;药石之类,皆可以疗疾。只为同此一气,故能相通耳。——摘自《传习录-钱得洪录》

58、先生游南镇,一友指岩中花树问曰:“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 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摘自《传习录-钱得洪录》

59、惟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智,旧看何等玄妙,今看来原 是人人自有的民。耳原是聪,目原是明,心思原是睿智,圣人只是一能之尔。能处正是良知,众人不能,只是个不致知。何等明白简易!——摘自《传习录-钱得洪录》

60、先生曰:“学问也要点化,但不如自家解化者,自一了百当。不然,亦点化许多不得。”——摘自《传习录-钱得洪录》

61、“今人于吃饭时,虽无一事在前,其心常役役不宁。只缘此心忙惯了,所以收摄不住。” ——摘自《传习录-钱得洪录》

62、七情顺其自然之流行,皆是良知之用,不可分别善恶,但不可有所着;七情有着,俱谓之欲,俱为良知之蔽;然才有着时,良知亦自会觉,觉即蔽去,复其体矣!此处能勘得破,方是简易透彻功夫。——摘自《传习录-钱得洪录》

63、苏秦、张仪之智,也是圣人之资。后世事业文章,许多豪杰名家,只是学得仪、秦故智。仪、秦学术,善揣摸人情,无一些不中人肯綮,故其说不能穷。仪、秦亦是窥见得良知妙用处,但用之于不善尔。——摘自《传习录-钱得洪录》

64、洪又言:“今日要见人品高下最易。先生曰:“何以见之?”对曰:“先生譬如泰山在前,有不知仰者,须是无目人。”先生曰:“泰山不如平地大,平地有何可见?”先生一言剪裁,剖破终年为外好高之病,在坐者莫不悚惧。——摘自《传习录-钱得洪录》

65、有言邵端峰论童子不能格物,只教以洒扫应对之说。先生曰:“洒扫应对就是一件物。童子良知只到此,便教去洒扫应对,就是致他这一点良知了。又如童子知畏先生长者,此亦是他良知处。故虽嬉戏中见了先生长者,便去作揖恭敬,是他能格物以致敬师长之良知了。童子自有童子的挌物致知。”又曰:“我这里言挌物,自童子以至圣人,皆是此等工夫:但圣人格物,便更熟得些子,不消费力。如此格物,虽卖柴人亦是做得,虽公卿大夫以至天子,皆是如此做。” ——摘自《传习录-钱得洪录》

66、一友举“佛家以手指显出,问曰:‘众曾见否?’众曰:‘见之。’复以手指入袖,问曰:‘众还见否?’众曰:‘不见。’佛说还未见性。此义未明。”先生曰:“手指有见有不见,尔之见性常在。人之心神只在有睹有闻上驰骛,不在不睹不闻上着实用功。盖不睹不闻是良知本体。戒慎恐惧是致良知的工夫。学者时时刻刻常睹其所不睹,常闻其所不闻,工夫方有个实落处。久久成熟后,则不须着力,不待防检,而真性自不息矣。——摘自《传习录-钱得洪录》

67、人生大病,只是一傲字。为子而傲必不孝,为臣而傲必不忠,为父而傲必不慈,为友而傲必不信。——摘自《传习录-钱得洪录》

68、人心本是天然之理,精精明明,无纤介染着,只是一无我而已:胸中切不可有,有即傲也。古先圣人许多好处,也只是无我而已,无我自能谦。谦者众善之基,傲者众恶之魁。——摘自《传习录-钱得洪录》

69、此如身是一体,把手足捍头目,岂是偏要薄手足,其道理合如此。禽兽与草木同是爱的,把草木去养禽兽,又忍得。人与禽兽同是爱的,宰禽兽以养亲,与供祭祀,燕宾客,心又忍得。至亲与路人同是爱的,如箪食豆羹,得则生,不得则死,不能两全,宁救至亲,不救路人,心又忍得。这是道理合该如此。——摘自《传习录-钱得洪录》

70、《大学》所谓厚薄,是良知上自然的条理,不可逾越,此便谓之义;顺这个条理,便谓之礼;知此条理,便谓之智;终始是这条理,便谓之信。——摘自《传习录-钱得洪录》

71、性之本体原是无善无恶的,发用上也原是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的,其流弊也原是一定善一定恶的。譬如眼有喜时的眼,有怒时的眼,直视就是看的眼,微视就是觑的眼。总而言之,只是这个眼,若见得怒时眼,就说未尝有喜的眼;见得看时眼,就说未尝有觑的眼,皆是执定,就知是错。孟子说性,直从源头上说来,亦是说个大概如此。荀子性恶之说,是从流弊上说来,也未可尽说他不是,只是见得未精耳。——摘自《传习录-钱得洪录》

72、人一日间,古今世界都经过一番,只是人不见耳。夜气清明时,无视无听,无思无作,淡然平怀,就是羲皇世界。平旦时,神清气朗,雍雍穆穆,就是尧、舜世界;日中以前,礼仪交会,气象秩然,就是三代世界。日中以后,神气渐昏,往来杂扰,就是春秋、战国世界。渐渐昏夜,万物寝息,景象寂寥,就是人消物尽世界。学者信得良知过,不为气所乱,便常做个羲皇已上人。——摘自《传习录-钱得洪录》

73、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摘自《传习录-钱得洪录》

74、一友自叹:“私意萌时,分明自心知得,只是不能使他即去。”先生曰:“你萌时这一知处,便是你的命根;当下即去消磨,便是立命功夫。” ——摘自《传习录-黄以方录》

75、乡愿以忠信廉洁见取于君子,以同流合污无忤于小人,故非之无举,刺之无刺。然究其心, 乃知忠信廉洁所以媚君子也, 同流合污所以媚小人也, 其心已破坏矣,故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摘自《传习录拾遗》

76、吾“良知”二字,自龙场以后,便已不出此意,只是点此二字不出,于学者言,费却多少辞说。今幸见此意。一语之下,洞见本体,真是痛快,不觉手舞足蹈。学者闻之,亦省却多少寻讨功夫。学问头脑,至此已是说得十分下落。但恐学者不肯直下承当耳。——摘自《传习录拾遗》

77、某于“良知”之说,从百死千难中得来,非是容易见得到此。此本是学者究竟话头,可惜此理沦埋已久。学者苦于闻见障蔽,无人头处,不得已与人一口说尽。但恐学者得之容易,只把作一种光景玩弄,孤负此知耳。——摘自《传习录拾遗》

78、先生初登第时,上《边务八事》,世艳称之。晚年有以为问者,先生曰:“此吾少时事,有许多抗厉气。此气不除,欲以身任天下,其何能济?”或又问平宁藩。先生曰:“只合如此做,但觉来尚有挥霍意。使今日处之,更别也。”——摘自《传习录拾遗》

79、先生曰:“朋友相处,常见自家不是,方能点化得人之不是。善者固吾师,不善者亦吾师。且如见人多言,吾便自省亦多言否?见人好高,吾自省亦好高否?此便是相观而善,处处得益。”——摘自《传习录拾遗》

80、先生曰:“学者读书,只要归在自己身心上。若泥文著句,拘拘解释,定要求个执定道理,恐多不通。盖古人之言,惟示人以所向往而已。若于所示之向往,尚有未明,只归在良知上体会方得。”——摘自《传习录拾遗》

81、先生曰:“圣人之心如明镜,纤翳自无所容,自不消磨刮。若常人之心,如斑垢驳蚀之镜,须痛磨刮一番,尽去驳蚀,然后纤尘即见,才拂便去,亦不消费力。到此已是识得仁体矣。若驳蚀未去,其间固自有一点明处,尘埃之落,固办见得,才拂便去。至于堆积于驳蚀之上,终弗之能见也。此学利困勉之所由异,幸勿以为难而疑之也。凡人情好易而恶难,其间亦自有私意、气习缠蔽,在识破后,自然不见其难矣。古之人至有出万死而乐为之者,亦见得耳。——摘自《传习录拾遗》

82、“不思善、不思恶时,认本来面目”,此佛氏为未识本来面目者设此方便。本来面目即吾圣门所谓真知。 今既认得真知明白,即已不消如此说矣。“随物而格”,是致知之功,即佛氏之“常惺惺”,亦是常存他本来面目耳。——摘自《与陆元静书-其三-甲戌》

83、夫良知即是道,良知之在人心,不但圣贤,虽常人亦无不如此。若无有物欲牵蔽,但循着良知发用流行将去,即无不是道。但在常人多为物欲牵蔽,不能循得良知。——摘自《与陆元静书-其三-甲戌》

84、乐是心之本体,虽不同于七情之乐,而亦不外于七情之乐。虽则圣贤别有真乐,而亦常人之所同有。但常人有之而不自知,反自求许多忧苦,自加迷弃。虽在忧苦迷弃之中,而此乐又未尝不存,但一念开明,反身而诚,则即此而在矣。——摘自《与陆元静书-其三-甲戌》

85、“无所住而生其心”,佛氏曾有是言,未为非也。明镜之应物,妍者妍,媸者媸,一照而皆真,即是“生其心”处。妍者妍,媸者媸,一过而不留,即是“无所住”处。——摘自《与陆元静书-其三-甲戌》

86、大抵吾人为学紧要大头恼,只是“立志”,所谓“困、忘”之病,亦只是志欠真切。今好色之人,未尝病于困忘,只是一真切耳。——摘自《答周道通书-其一-甲申》

87、圣人气象何由认得?自己良知原与圣人一般,若体认得自己良知明白,即圣人气象不在圣人而在我矣。——摘自《答周道通书-其一-甲申》

88、凡今天下之论议我者,苟能取以为善,皆是砥砺切磋我也,则在我无非警惕修省进德之地矣。昔人谓“攻吾之短者是吾师”,师又可恶乎? ——摘自《答周道通书-其一-甲申》

89、行之明觉精察处,便是知;知之真切笃实处,便是行。若行而不能精察明觉,便是冥行,便是“学而不思则罔”,所以必须说个知;知而不能真切笃实,便是妄想,便是“思而不学则殆”,所以必须说个行。原来只是一个工夫。——摘自《答友人问书?丙戌》

90、良知不由见闻而有,而见闻莫非良知之用,故良知不滞于见闻,而亦不离于见闻。孔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良知之外,别无知矣;故“致良知”是学问大头脑,是圣人教人第一义。——摘自《答欧阳崇一书-丙戌》

91、大抵学问功夫只要主意头脑是当,若主意头脑专以“致良知”为事,则凡多闻、多见,莫非“致良知”之功。盖日用之间,见闻酬酢,虽千头万绪,莫非良知之发用流行,除却见闻酬酢,亦无良知可致矣,故只是一事。——摘自《答欧阳崇一书-丙戌》

92、良知是天理之昭明灵觉处,故良知即是天理。思是良知之发用。若是良知发用之思,则所思莫非天理矣。良知发用之思,自然明白简易,良知亦自能知得。若是私意安排之思,自是纷纭劳扰,良知亦自会分别得。盖思之是非邪正,良知无有不自知者。——摘自《答欧阳崇一书-丙戌》

93、盖良知之在人心,亘万古、塞宇宙而无不同。“不虑而知”, “恒易以知险”,“不学而能”,“恒简以知阻”,“先天而天不违”,“天且不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 ——摘自《答欧阳崇一书-丙戌》

94、是故不欺则良知无所伪而诚,诚则明矣;自信则良知无所惑而明,明则诚矣。明、诚相生,是故良知常觉、常照。常觉、常照则如明镜之悬,而物之来者自不能遁其妍媸矣。何者?不欺而诚,则无所容其欺,苟有欺焉而觉矣;自信而明,则无所容其不信,苟不信焉而觉矣。是谓易以知险,简以知阻。——摘自《答欧阳崇一书-丙戌》

95、若就至诚而言,则至诚之妙用,即谓之“神”,不必言“如神”,至诚则“无知而无不知”,不必言“可以前知”矣。——摘自《答欧阳崇一书-丙戌》

96、吾心之良知,即所谓天理也。致吾心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则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矣。致吾心之良知者,致知也。事事物物皆得其理者,格物也。是合心与理而为一者也。——摘自《答顾东桥书-乙酉》

97、孟子云:“夫道若大路然,岂难知哉?人病不由耳。”“良知良能”,愚夫愚妇与圣人同。但惟圣人能致其良知,而愚夫愚妇不能致,此圣愚之所由分也。” ——摘自《答顾东桥书-乙酉》

98、夫良知之于节目时变,犹规矩尺度之于方圆长短也。节目时变之不可预定,犹方圆长短之不可胜穷也。故规矩诚立,则不可欺以方圆,而天下之方圆不可胜用矣;尺度诚陈,则不可欺以长短,而天下之长短不可胜用矣;良知诚致,则不可欺以节目时变,而天下之节目时变不可胜应矣。——摘自《答顾东桥书-乙酉》

99、心即理也。学者,学此心也,求者,求此心也。孟子云: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非若后世广记博诵古人之言词,以为好古,而汲汲然惟以求功名利达之具于外者也。——摘自《答顾东桥书-乙酉》

100、夫拔本塞源之论不明于天下,则天下之学圣人者,将日繁日难,斯人沦于禽兽夷狄,而犹自以为圣人之学。吾之说虽或暂明于一时,终将冻解于西而冰坚于东,雾释于前而云滃于后,呶呶焉危困以死,而卒无救于天下之分毫也已。——摘自《答顾东桥书-乙酉》

101、夫圣人之心,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其视天下之人,无外内远近。凡有血气,皆其昆弟赤子之亲,莫不欲安全而教养之,以遂其万物一体之念。天下之人心,其始亦非有异于圣人也,特其间于有我之私,隔于物欲之蔽,大者以小,通者以塞。人各有心,至有视其父、子、兄、弟如仇雠者。圣人有忧之,是以推其天地万物一体之仁以教天下,使之皆有以克其私、去其蔽,以复其心体之同然。——摘自《答顾东桥书-乙酉》

102、譬之一人之身,目视、耳视、手听、手持、足行,以济一身之用。目不耻其无聪,而耳之所涉,目必营焉。足不耻其无执,而手之所探,足必前焉。盖其元气充周,血脉条畅,是以痒疴呼吸,感触神应,有不言而喻之妙。此圣人之学所以至易至简,易知易从,学易能而才易成者,正以大端惟在复心体之同然,而知识技能非所与论也。——摘自《答顾东桥书-乙酉》

103、三代之衰,王道熄而霸术昌。孔孟既没,圣学晦而邪说横,教者不复以此为教;而学者不复以此为学;霸者之徒,窃取先王之近似者,假之于外以内济其私己之欲,天下靡然而宗之,圣人之道遂以芜塞。——摘自《答顾东桥书-乙酉》

104、圣学既远,霸术之传,积渍已深,虽在贤知,皆不免于习染,其所以讲明修饰,以求宣畅光复于世者,仅足以增霸者之藩篱,而圣学之门墙,遂不复可睹。于是乎有训诂之学,而传之以为名;有记诵之学,而言之以为博;有词章之学,而侈之以为丽。若是者,纷纷籍籍,群起角立于天下,又不知其几家。万径千蹊,莫知所适。世之学者如入百戏之场,戏谑跳踉,骋奇斗巧,献笑争妍者,四面而竞出,前瞻后盼,应接不遑,而耳目眩瞀,精神恍惑,日夜遨游淹息其间,如病狂丧心之人,莫自知其家业之所归。时君世主亦皆昏迷颠倒于其说,而终身从事于无用之虚文,莫自知其所谓。间有觉其空疏谬妄,支离牵滞,而卓然自奋,欲以见诸行事之实者,极其所抵,亦不过为富强功利五霸之事业而止。——摘自《答顾东桥书-乙酉》

105、盖至于今,功利之毒沦浃于人之心髓,而习以成性也,几千年矣。相矜以知,相轧以势,相争以利,相高以技能,相取以声誉:其出而仕也,理钱谷者则欲兼夫兵刑,典礼乐者又欲与于铨轴,处郡县则思藩臬之高,居台谏则望宰执之要。故不能其事则不得以兼其官,不通其说则不可以要其誉:记诵之广,适以长其敖也;知识之多,适以行其恶也:闻见之博,适以肆其辨也:辞章之富,适以饰其伪也。——摘自《答顾东桥书-乙酉》

106、人在仕途,比之退处山林时,其工夫之难十倍。 非得良友时时警发砥砺,则其平日之所志向,鲜有不潜移默夺,弛然日就于颓靡者。——摘自《与黄宗贤-丁亥》

107、今人多以言语不能屈服得人为耻,意气不能陵轧得人为耻,愤怒嗜欲不能直意任情得为耻,殊不知此数病者,皆是蔽塞自己良知之事,正君子之所宜深耻者。——摘自《与黄宗贤-丁亥》

108、阶、阳诸侄闻去岁皆出投试,非不喜其年少有志,然私心切不以为然。不幸遂至于得志,岂不误却此生耶!凡后生美质,须令晦养厚积。天道不翕聚,则不能发散,况人乎?花之千叶者无实,为其华美太发露耳。——摘自《寄诸用明书-辛未》

109、别后,有人自武城来,云纯甫始到家,尊翁颇不喜,归计尚多抵牾。始闻而惋然,已而复大喜。久之,又有人自南都来者,云“纯甫已莅任,上下多不相能”。始闻而惋然,已而复大喜。吾之惋然者,世俗之私情;所为大喜者,纯甫当自知之,吾安能小不忍于纯甫,不使动心忍性,以大其所就乎?譬之金之在冶,经烈焰,受钳锤,当此之时,为金者甚苦;然自他人视之,方喜金之益精炼,而惟恐火力锤段之不至。既其出冶,金亦自喜其挫折煅炼之有成矣。——摘自《与王纯甫书-其一-壬申》

110、及谪贵州三年,百难备尝,然后能有所见,始信孟氏“生于忧患”之言非欺我也。尝以为“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患难,行乎患难。故无人而不自得。”后之君子,亦当素其位而学,不愿乎其外。素富贵,学处乎富贵;素贫贱患难,学处乎贫贱患难。则亦可以无人而不自得。——摘自《与王纯甫书-其一-壬申》

111、所遇如此,希渊归计良是,但稍伤急迫。若再迟二三月,托疾而行,彼此形迹泯然,既不激怒于人,亦不失己之介矣。圣贤处末世,待人应物,有时而委曲,其道未尝不直也。若己为君子,而使人为小人,亦非仁人忠恕侧怛之心。希渊必以区区此说为大周旋,然道理实如此也。——摘自《寄希渊书-其一-壬申》

112、志于道德者,功名不足累其心;志于功名者,富贵不足以累其心。但近世所谓道德,功名而已;所谓功名,富贵而已。——摘自《寄希渊书-其二-壬申》

113、学绝道丧,俗之陷溺,如人在大海波涛中,且须援之登岸,然后可授之衣而与之食;若以衣食投之波涛中,是适重其溺,彼将不以为德而反以为尤矣。故凡居今之时,且须随机导引,因事启沃,宽心平气以薰陶之,俟其感发兴起,而后开之以其说,是故为力易而收效溥。不然,将有捍格不胜之患,而且为君子爱人之累。——摘自《寄李道夫-乙亥》

114、世之讲学者有二:有讲之以身心者,有讲之以口耳者。讲之以口耳,揣摸测度,求之影响者也;讲之以身心,行著习察,实有诸己者也。知此则知孔门之学矣。——摘自《答罗整庵少宰书-庚辰》

115、夫学贵得之心。求之于心而非也,虽其言之出于孔子,不敢以为是也,而况其未及孔子者乎!求之于心而是也,虽其言之出于庸常,不敢以为非也。而况其出于孔子乎!——摘自《答罗整庵少宰书-庚辰》

116、夫道,天下之公道也,学,天下之公学也,非朱子可得而私也,非孔子可得而私也。天下之公也,公言之而已矣。故言之而是,虽异于己,乃益于己也;言之而非,虽同于己,适损于己也。益于己者,己必喜之;损于己者,己必恶之。——摘自《答罗整庵少宰书-庚辰》

117、“致知”二字,乃是孔门正法眼藏,于此见得真的,直是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考诸三王而不谬,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此者,方谓之知道;得此者,方谓之有德。异此而学,即谓之异端;离此而说,即谓之邪说;迷此而行,即谓之冥行。——摘自《与杨仕鸣-辛巳》

118、某近来却见得“良知”两字日益真切简易。朝夕与朋辈讲习,只是发挥此两字不出。缘此两字,人人所自有,故虽至愚下品,一提便省觉。若致其极,虽圣人天地不能无憾,故说此两字穷劫不能尽。世儒尚有致疑于此,谓未足以尽道者,只是未尝实见得耳。近有乡大夫请某讲学者云:“除却良知,还有什么说得?”某答云:“除却良知,还有什么说得!”——摘自《寄邹谦之书-其三-丙戌》

119、夫人者,天地之心。天地万物,本吾一体者也,生民之困苦荼毒,孰非疾痛之切于吾身者乎?不知吾身之疾痛,无是非之心者也。是非之心,不虑而知,不学而能,所谓良知也。良知之在人心,无间于圣愚,天下古今之所同也。世之君子惟务致其良知,则自能公是非,同好恶,视人犹已,视国犹家,而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求天下无治,不可得矣。——摘自《答聂文蔚书-其一-丙戌》

120、尧、舜、三王之圣,言而民莫不信者,致其良知而言之也;行而民莫不说者,致其良知而行之也。——摘自《答聂文蔚书-其一-丙戌》

121、后世良知之学不明,天下之人用其私智以相比轧,是以人各有心,而偏琐僻陋之见,狡伪阴邪之术,至于不可胜说。——摘自《答聂文蔚书-其一-丙戌》

122、仆诚赖天之灵,偶有见于良知之学,以为必由此而后天下可得而治。是以每念斯民之陷溺,则为戚然痛心,忘其身之不肖,而思以此救之,亦不自知其量者。天下之人见其若是,遂相与非笑而诋斥之,以为是病狂丧心之人耳。呜呼!是奚足恤哉?吾方疾痛之切体,而暇计人之非笑乎!人固有见其父子兄弟之坠溺于深渊者,呼号匐匍,裸跣颠顿,扳悬崖壁而下拯之。士之见者,方相与揖让谈笑于其傍,以为是弃其礼貌衣冠而呼号颠顿若此,是病狂丧心者也。故夫揖让谈笑于溺人之傍而不知救,此惟行路之人,无亲戚骨肉之情者能之,然已谓之“无恻隐之心,非人矣”。若夫在父子兄弟之爱者,则固未有不痛心疾首,狂奔尽气,匍匐而拯之。彼将陷溺之祸有不顾,而况于病狂丧心之讥乎?而又况于祈人之信与不信乎?呜呼!今之人虽谓仆为病狂丧心之人,亦无不可矣。天下之人心皆吾之心也,天下之人犹有病狂者矣,吾安得而非病狂乎?犹有丧心者矣,吾安得而非丧心乎?——摘自《答聂文蔚书-其一-丙戌》

123、夫子汲汲遑遑,若求亡子于道路,而不暇于暖席者,宁以祈人之知我、信我而已哉?盖其天地万物一体之仁疾痛迫切,虽欲已之而自有所不容已,故其言曰:“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欲洁其身而乱大伦。”“果哉,末之难矣!”呜呼!此非诚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孰能以知夫子之心乎?若其“遁世无闷”,“乐天知命”者,则固“无人而不自得”“道并行而不相悖”也。——摘自《答聂文蔚书-其一-丙戌》

124、仆之不肖,何敢以夫子之道为己任?顾其心亦已稍知疾痛之在身,是以徬徨四顾,将求其有助于我者,相与讲去其病耳。今诚得豪杰同志之士扶持匡翼,共明良知之学于天下,使天下之人皆知自致其良知,以相安相养,去其自私自利之蔽,一洗谗妒胜忿之习,以济于大同,则仆之狂病,固将脱然以愈,而终免于丧心之患矣,岂不快哉!——摘自《答聂文蔚书-其一-丙戌》

125、谛视数过,其间虽亦有一二未莹彻处,却是致良知之功尚未纯熟。到纯熟时,自无此矣。譬之驱车,既由于康庄大道之中,或时横斜迂曲者,乃马性未调,衔勒不齐之故,然已只在康庄大道中,决不赚入傍蹊曲径矣。——摘自《答聂文蔚书-其二-戊子》

126、我此间讲学,却只说个“必有事焉”,不说“勿忘勿助”。必有事焉者,只是时时去“集义”。若时时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时间断,此便是忘了,即须“勿忘”。时时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时欲速求效,此便是助了,即须“勿助”。其工夫全在“必有事焉”上用,“勿忘勿助”只就其间提撕警觉而已。若是工夫原不间断,即不须更说勿忘;原不欲速求效,即不须更说“勿助”。此其工夫何等明白简易,何等洒脱自在!——摘自《答聂文蔚书-其二-戊子》

127、盖良知只是一个天理,自然明觉发见处,只是一个真诚恻怛,便是他本体。故致此良知之真诚恻怛,以事亲便是孝;致此良知真诚恻怛,以从兄便是弟;致此良知之真诚恻怛,以事君便是忠。只是一个良知,一个真诚恻怛。若是从兄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即是事亲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矣,事君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即是从兄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矣。故致得事君的良知,便是致却从兄的良知;致得从兄的良知,便是致却事亲的良知。——摘自《答聂文蔚书-其二-戊子》

128、盖天下之事虽千变万化,至于不可穷诘,而但惟致此事亲从兄、一念真诚恻怛之良知以应之,则更无有遗缺渗漏者,正谓其只有此一个良知故也。事亲从兄一念良知之外,更无有良知可致得者,故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 ——摘自《答聂文蔚书-其二-戊子》

129、夫美质难得而易坏,至道难闻而易失,盛年难遇而易过,习俗难革而易流。——摘自《寄门人邦英邦正-戊寅》

130、夫惟有道之士,真有以见其良知之昭明灵觉,圆融洞澈,廓然与太虚而同体。太虚之中,何物不有?而无一物能为太虚之障碍。盖吾良知之体,本自聪明睿智,本自宽裕温柔,本自发强刚毅,本自斋庄中正、文理密察,本自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本无富贵之可慕,本无贫贱之可忧,本无得丧之可欣戚,爱憎之可取舍。——摘自《答南元善-丙戌》

131、故凡慕富贵、忧贫贱、欣戚得丧、爱憎取舍之类,皆足以蔽吾聪明睿知之体,而窒吾渊泉时出之用。若此者,如明目之中而翳之以尘沙,聪耳之中而塞之以木楔也。其疾痛郁逆,将必速去之为快,而何能忍于时刻乎?——摘自《答南元善-丙戌》

132、昔人有言,使为善而父母怒之,兄弟怨之,宗族乡党贱恶之,如此而不为善可也;为善则父母爱之,兄弟悦之,宗族乡党敬信之,何苦而不为善为君子?使为恶而父母爱之,兄弟悦之,宗族乡党敬信之,如此而为恶可也;为恶则父母怒之,兄弟怨之,宗族乡党贱恶之,何苦而必为恶为小人?——摘自《教条示龙场诸生》

133、夫过者,自大贤所不免,然不害其卒为大贤者,为其能改也。故不贵于无过,而贵于能改过。——摘自《教条示龙场诸生》

134、责善,朋友之道,然须忠告而善道之。悉其忠爱,致其婉曲,使彼闻之而可从,绎之而可改,有所感而无所怒,乃为善耳。若先暴白其过恶,育毁极底,使无所容,彼将发其愧耻愤恨之心,虽欲降以相从,而势有所不能,是激之而使为恶矣。. ——摘自《教条示龙场诸生》

135、夫所谓考诸古训者,圣贤垂训,莫非教人去人欲而存天理之方,若《五经》、《四书》是已。吾惟欲去吾之人欲,存吾之天理,而不得其方,是以求之于此,则其展卷之际,真如饥者之于食,求饱而已;病者之于药,求愈而已;暗者之于灯,求照而已;跛者之于杖,求行而已。——摘自《示弟立志说-乙亥》

136、令人病痛,大段只是傲。千罪百恶,皆从傲上来。傲则自高自是,不肯屈下人。故为子而傲,必不能孝;为弟而傲,必不能弟;为臣而傲,必不能忠。象之不仁,丹朱之不肖,皆只是一“傲”字,便结果了一生,做个极恶大罪的人,更无解救得处。——摘自《书正宪扇-乙酉》

137、尔等久习恶毒,忍于杀人,心多猜疑。岂知我上人之心,无故杀一鸡犬,尚且不忍;况于人命关天。若轻易杀之,冥冥之中,断有还报,殃祸及于子孙,何苦而必欲为此。我每为尔等思念及此,辄至于终夜不能安寝,亦无非欲为尔等寻一生路。惟是尔等冥顽不化,然后不得已而兴兵,此则非我杀之,乃天杀之也。——摘自《告谕浰头巢贼》

138、尔等好自为谋,吾言已无不尽,吾心已无不尽。如此而尔等不听,非我负尔,乃尔负我,我则可以无憾矣。呜呼!民吾同胞,尔等皆吾赤子,吾终不能抚恤尔等而至于杀尔,痛哉痛哉!兴言至此,不觉泪下。——摘自《告谕浰头巢贼》

139、德洪昔在师门,或问:“用兵有术否?”夫子曰:“用兵何术,但学问纯笃,养得此心不动,乃术尔。凡人智能相去不甚远,胜负之决不待卜诸临阵,只在此心动与不动之间。”——摘自《平濠反间遗事-附论兵二条》

140、昔见有待于先生者,自称可与行师。先生问之。对曰:“某能不动心。”曰:“不动心可易言耶?”对曰:“某得制动之方。”先生笑曰:“此心当对敌时且要制动,又谁与发谋出虑耶?”又问:“今人有不知学问者,尽能履险不惧,是亦可与行师否?”先生曰:“人之性气刚者亦能履险不惧,但其心必待强持而后能。即强持便是本体之蔽,便不能宰割庶事。孟施舍之所谓守气者也。若人真肯在良知上用功,时时精明,不蔽于欲,自能临事不动。不动真体,自能应变无言。此曾子之所谓守约,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者也。” ——摘自《平濠反间遗事-附论兵二条》

141、天下未有不履其事而能造其理者,此后世格物之学所以为谬也。孔子自谓军旅之事未之学,此亦不是谦言。——摘自《平濠反间遗事-附论兵二条》

142、人虽至愚,责人则明;虽有聪明,责己则昏。尔等父老子弟毋念新民之旧恶而不与其善,彼一念而善,即善人矣;毋自恃为良民而不修其身,尔一念而恶,即恶人矣。人之善恶,由于一念之间,尔等慎思吾言,毋勿!——摘自《申明南赣乡约》

143、人孰无善,亦孰无过。为善虽人不知,积之既久,自然善积而不可掩;为恶若不知改,积之既久,必至恶积而不可赦。今有善而为人所彰,固可喜,苟遂以为善而自恃,将日入于恶矣!有恶而为人所纠,固可愧,苟能悔其恶而自改,将日进于善矣!然则今日之善者,未可自恃以为善,而今日之恶者,亦岂遂终于恶哉?——摘自《申明南赣乡约》

144、夫权者,天下之大利大害也。小人窃这以成其恶,君子用之以济其善,固君子之不可一日去,小人之不可一日有者也。欲济天下之难,而不操之以权,是犹倒持太阿而授人以柄,希不割矣。——摘自《寄杨邃庵阁老书-其二-癸未》

145、故君子之致权也有道:本之至诚以立其德;植之善类以多其辅;示之以无不容之量,以安其情;扩之以无所竞之心,以平其气;昭之以不可夺之节,以端其向;神之以不可测之机,以摄其奸;形之以必可赖之智,以收其望。坦然为之,下以上之;退然为之,后以先之。是以功盖天下而莫之嫉,善利万物而莫与争。——摘自《寄杨邃庵阁老书-其二-癸未》

146、夫身任天下之祸,岂君子之得已哉?既当其任,知天下之祸将终不能免也,则身任之而已。身任之而后可以免于天下之祸。小人不知祸之不可以幸免,而百诡以求脱,遂致酿成大祸,而已亦卒不能免。故任祸者,惟忠诚忧国之君子能之,而小人不能也。——摘自《寄杨邃庵阁老书-其二-癸未》

147、古之有道之士,外槁而中泽,处隘而心广;累释而无所挠其精,机忘而无所忤于俗。是故其色愉愉,其居于于;其所遭若清风之披物,而莫知其所从往也。今子之步徐发改,而貌若益惫,然而其精藏矣;言下意恳,而气若益衰,然而其神守矣;室庐无所增益于旧,而志意扩然,其累释矣;乡之人相忘于贤愚贵贱,且以为慈母,且以为婴儿,其机忘矣。夫精藏则太和流,神守则天发光,累释则怡愉而静,机忘则心纯而一。四者,道之证也。——摘自《寿汤云谷序-甲戌》

148、夫君子之论学,要在得之于心。众皆以为是,苟求之心而未会焉,未敢以为是也;众皆以为非,苟求之心而有契焉,未敢以为非也。心也者,吾所得于天之理也,无间于天人,无分于古今。苟尽吾心以求焉,则不中不远矣。学也者,求以尽吾心也。——摘自《答徐成之书-其二-壬午》

149、勿以无过为圣贤之高,而以改过为圣贤之学;勿以其有所未至者为圣贤之讳,而以其常怀不满者为圣贤之心。——摘自《答徐成之书-其二-壬午》

150、子见南子,子路且有不悦。夫子到此如何更与子路说得是非?只好矢之而已。何也?若要说见南子是,得多少气力来说?且若依着子路认个不是,则子路终身不识圣人之心,此学终将不明矣。此等苦心处,惟颜子便能识得,故曰“于吾言无所不悦”。——摘自《答刘内重书-乙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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