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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鹏举 诗是唐代的心。没有诗，唐代就不是我们心目中的唐代。诗在唐代，还不只是诗人的修为。在民间，诗也到处活着。唐代有个长沙铜官窑，釉色类似秘色瓷，出名的执壶形制，好生漂亮。更漂亮的是，铜官窑执壶肚腹上面，出现好些诗句。褐色的字迹，十分随意地写去，想来是窑工所为。这个窑口从起用到五代中期废弃，大约一百多年。可见这些诗句，不外属于唐代。此外，还有敦煌文书、吐鲁番文书，还有山西出土的中唐至宋初墓志铭盖上的题诗。这些诗，是现今可查的唐代民间诗，共二三百首。 唐代民间诗，自然有关民间的生活，大部分是思乡、怀人、饮酒、送别等题材。和其它文字和艺术一样，诗的民间创作，比诗人的创作自然，所谓原生态。它的开放度，包括对心量、眼量，还有器量的容忍和接纳，不同于诗人，甚至是很大的不同。也就是这个缘故，民间诗，和诗人的诗，无法混淆，又历来是诗人创作的一个源泉。 “春水春池满，春时春草生。春人饮春酒，春鸟弄春声。”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从来不相识，相识便成亲，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 “去岁无田种，今春乏酒财。恐他花鸟笑，佯醉卧池台。” “小水通大河，山深鸟宿多。主人看客好，曲路亦相过。” “道别即须分，何劳说苦辛。牵牛石上过，不见有蹄痕。” “天地平如水，王道自然开。家中无学子，官从何处来。” “男儿大丈夫，何用本乡居。明月家家有，黄金何处无。” “一月三场战，曾无赏罚为。将军马上坐，将士雪中归。” “自入长信宫，每对孤灯泣。闺门镇不开，梦从何处入。” “终日池边走，无有水云深。有花摘不得，屈作采莲人。” 列举这些，细读一下，相信可见民间诗的面貌。 上面说到，民间诗是一个源泉。有说王维著名的诗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是人家的句子，所谓王维“好取人句”。铜官窑器上还真有一首：“破镜不重照，落花难上枝。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王维是不是取的这首诗里的句子，无从知晓。可以知晓的是，王维有这句子的诗，和民间的这首，都值得称颂。 还有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首是白居易的名作。而在铜官窑器上，也有类似的民间诗作：“八月新风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色好，能饮一杯无？”还有“二月春丰酒，红泥小火炉。今朝天色好，能饮一杯无？”到底是哪首先出现，似乎也难说。可以说的是，诗人的诗和民间诗，可以明显地分辨出来。诗人的诗和民间诗对文字的讲究和选择的意向，不一样。民间诗是厚土长河，岁月人心，是诗人的最初和最后的生地。至于可能到达诗的极地，和负责对诗的最后判断的，还是诗人。至于诗人怎么就这么贵重了？是另外一个话题，在这里就不多说了。 夜光杯2020-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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