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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下的社区“团长”:我有私心,就想让大家好过一点

 联合参谋学院 2020-03-05

凌晨四点,张顺合上满是涂改的日记本,记不清勾选删减了多少次,手腕酸疼,他站起来拉伸腰背,简单洗漱准备休息,可一闭上眼睛,一串串数字又从脑海里冒出来。突然想起一位宝妈想要给孩子买尿不湿,他又打开手机看了下样式,添加到清单里,然后订好九点的闹铃,翻来覆去,睡不踏实,闹钟一响,又将迎来紧张繁忙的一天。

从2月11日开始,武汉市所有住宅小区实行封闭管理措施,市民所有的物资采买需求,全部通过社区登记、团购、跑腿代买的方式进行。与包含利益分配的社区合伙人不同,张顺是营南社区居民推选出来的“团长”,以自发志愿者的身份为居民提供服务。

“这段时间,每个人都很艰难,我希望能尽最大的努力去满足大家需求,心情好一些的话,日子也会好过一点。”二十几天来,张顺没睡过一个好觉,在为各种物资团购奔波的同时,他还组织居民们为低保贫困户捐款购买爱心蔬菜,让弱势群体也能在疫情的寒冬中感受到同等的关怀。

团购过程中遇到哪些困难?物资是如何一步步到达居民手中?怎样看待有些人对“团长”的误解与质疑?近日,张顺接受凤凰网公益专访,分享了这场民间自助的模式与经验,也呼吁更多社区“团长”真正承担起自身责任,用心去守护一方居民的安全和健康。

“摆渡人”

或许当时的张顺并未想到,自己竟用一单周黑鸭“盘活”了600户居民的邻里热情。

疫情刚开始的时候,朋友发给张顺一个周黑鸭的团购链接,需要满30人开团,于是他将链接转发到营南社区“红色物业”群里,有人看后告诉他,社区有专门的团购群,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把张顺拉进去。

营南社区属于老小区,张顺作为社区“红色物业”的牵头人,两年以来,一直在与其他工作人员共同维持秩序,小伙子做事踏实,小区里大多数人都认识他。

在团购群发完链接,没一会就凑够了人数,但因交通管制不能配送,张顺只能自己到实体店取货,然后通知居民下楼领取。“只要有一份没有送到订购人手上,我就会一直在那里等着。”正是出于这种担当,营南社区的居民们推选张顺当小区“团长”,他也不曾畏惧退缩,“既然大家需要我,我愿意站出来为大家服务。”

张顺为宝妈团购的奶粉和纸尿裤

疫情告急,春节期间所储备的物资日渐消耗,人们团购需求越来越大。

“按照不同物资分配,每天会开一个团,不限份数。截止到目前,60人以上的完整团购,我们已经完成了12个,其他小团有近二三十个,服务范围基本涵盖了整个小区600户居民。”张顺介绍,“最多的时候,一天要开5个团,同时还要接5个团的货物,有时候为了要买到一种蔬菜,甚至会跑遍武汉四个大型商场。”

最初,整个团购流程都需要张顺一人统筹,包括前期需求统计、收款对账、联系商家、下订单、采购提货、后期分发和补差价。“每个人的需求都不同,有些东西特别不好买,例如做馒头用的酵母,但在忙不过来的时候,爸妈也会出动,有药品需求,我爸会去排队帮大家买药。”

几天下来,张顺经常忙得吃不上一口热乎饭菜,每天回到家里,身上的皮肤被防护服捂出的汗水浸得满是褶皱。从第四个团开始,社区专门招募两名线上志愿者,协助他汇总需求和收款对账,这样一来,极大地减少了张顺的压力,每晚对账都让他头疼不已,虽然每次几乎都有垫资情况,可他从来都不计较。

张顺的部分微信开团记录

在物资的选取上,张顺尤为注重安全性,食品的合格证与防疫证缺一不可。当时为找到稳定货源,他先电话联系了几个商场,要么关机,要么就是无法接通,后来经过实地走访,综合新鲜度和种类等要素,张顺最终决定在武商量贩集中采买,商场经理知道张顺的情况,也尤为关照,无论团购人数多少,他们都愿意接单。

“最大的困难是提货过程中的运输和搬运问题。”由于私家车不能上路,每次提货,张顺都要向社区申请,征用爱心车或是城管部门车辆。从商场到车上,再从车上到社区楼下,所有的货物搬运,除了爱心车司机的偶尔帮忙外,往往都是张顺一个人独自完成。“与医护人员相比,苦点累点都不算啥,但有时候几个团的物资同时到达,就要用公交提货,上万斤物资靠我一人搬,确实会有些吃力。”张顺说。

随着购买物品次数增多,营南小区居民间也变得更加亲密,每天晚上除了日常统计需求之外,张顺也会在团购群里与大家一起聊聊家常,互相陪伴鼓励,共度疫情难关。

我的社区我的“团”

在张顺身上,带着一股子较真劲儿。“我有私心,就想让大家过得好一些。”这句话,在采访过程中,他重复了好多遍。当被问及为何如此执着时,张顺讲起了自己的过往经历。

17岁那年,爸妈因为一些原因被迫离家,留下张顺一人生活,当时的他连一碗热干面都吃不起,是小区提供的低保和老一辈人的帮助让他扛过了那段艰苦的时光。后来,他去了马来西亚,从事广告喷绘生产和售后服务工作,几经打拼,小有收获。这次回国赶上肺炎疫情,张顺总是想要做些什么,来回报这个曾给予他温饱和新生的小区。

目前,营南小区有许多重残、患病等低保贫困户,疫情的围困,让他们的处境更加窘迫,即便是包含政府补贴的十元爱心套餐,他们仍难以支付。张顺想帮助他们,就像当年自己被救赎那般,他懂得,这个时候,哪怕只是一餐饭,都是一种向上的力量,能够拉住不断下坠的希望。

为低保户老人配送爱心蔬菜套餐

爱心套餐出来的前两天,张顺几乎一夜没睡,他想发动小区居民一起为低保户筹款,但由于之前武汉红会的表现备受声讨,许多人劝他也要慎重。“我一直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政府文件里写明,爱心套餐就要落实到每一家困难户手上,我不管别人怎么理解,有钱人都能吃上爱心菜,我想让那些没钱的人也能吃上。”张顺的语气中尽是果敢。

于是,他在团购群里发起筹款,短短一个小时,累计筹集1918元,看着大家积极响应,张顺的心里热乎乎的,既感动也欣慰,同时也更加笃定,这里值得他所有的付出。随即,他购买了220份爱心套餐,发放给了小区里140户贫困家庭。

除了低保户之外,张顺还考虑到许多其他状况。

对于那些不会使用手机的空巢老人,张顺会添加他们儿女的联系方式,一旦老人有物资需求,子女可以提前预定。在没有电梯间的情况下,如果货物很重,他还会问子女要老人的具体住址,直接将货物送到门口,不用老人下楼提货。

最开始,张顺一个人把控全程,在物资分配时总是很混乱,大家恨不得有什么就拿什么,由此导致后续补差价上尤其费力。在两名志愿者的协助下,现在实行群内叫号制度,分批次下楼领取,一方面能够在特殊时期预防人员聚集,另一方面也避免出现错拿、漏拿等情况。

传统接龙方式统计需求与部分细化团购清单

当前,社区团购无法满足到每一位居民的个性化需求,前期统计大部分还是采取传统接龙形式,张顺团队虽然人力有限,却一直在细化采购清单和团购模式,争取让人们有更多选择的机会。与此同时,大家每天在团购群里实时互动,居民之间知晓彼此需要,在张顺的帮助下,可以完成线下物品置换或是赠予行为,取长补短,其乐融融。

一场疫情,折射出人间种种,既放大了苦难,也放大了温暖。无论如何,有些东西不会更改,正如张顺所言,“人在人情在,人不在人情也在。”

无力感

即便每天都拿出精打细算的架势,全身心投入,仍难免嘘声。

“今天北区的蔬菜怎么比我们还便宜?”

“你是不是有回扣呀?”

每次被质疑,张顺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做好自己,其实心里面时而还会觉得委屈。

之前,他们在一个小型商超团购熟食,预定了110份套餐,当时店长没有提前说明有三毛钱的打包袋费用,倘若三十几块钱再发到群里,肯定又会有居民反映,索性张顺自己全部承担下来,而且垫资也早不止这一回。“每次团购,我都尽量将套餐价格压到最低,如果有临时情况,我宁愿自己多花一些,也不会再麻烦大家,只要大家开心,我都无所谓。”

将套餐分好类别方便居民随拿随走

信任与否,决定权在于居民自己。他们要想加入其他团购,可以自己组建社群,自行统计人数与采买需求,后续如果需要张顺对接,他可以参与沟通,如果不需要,也可以把钱收上来,他去帮忙提货。一直暴露在外,每次分发,张顺都会将物资放到指定地点,然后躲得老远,生怕自己真出现问题影响到他人。

当一个人长期处于领头羊角色,难免会催生出压抑时刻。谈及如何自我调节,“喝点小酒,做个好梦,明天又是新的太阳。”张顺笑着说。

在这段奔忙的日子里,唯一让他感到无力的是,自己能够保证所购物资的安全性,但是却不能介入到其他社区团购中。

目前,存在许多包含利益分配的社区合伙人,他们往往将收益放在第一位,罔顾居民真正所需所求。张顺呼吁,所有的社区“团长”都能承担起责任,在采购前做好双证“把关人”,用心去服务社区里的每一个人。

“为众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这句话我们总是在疾呼。但这一次,希望这些好人无惧疫情所点亮的火光,人们也能用热枕与感恩去呵护。

作者:凤凰网公益 朱德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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