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场夜雨，淅淅沥沥，将门前的石阶清扫的格外干净。一阵凉风吹起。几片红叶在空中独自飘零，轻如薄翼，缓缓坠地。 我斜倚着门窗，静静的看着庭前花开花落。恍惚中，一个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笑容满面，一片春光，他向我招手。我双唇微弯，伸出手去。 “娘娘，外面天寒，当心着身子。” 婢女小红轻轻为我披了件衣裳，我缓缓一笑，招呼她下去。 一句娘娘，将我从幻境拉回了现实。是啊，我早已不是那个无忧无虑，一心醉于诗词的兰芝了。贤妃的名号早已挂在我身上，它像一把枷锁，牢牢地将我锁住，喘不过气来，挣不脱，逃不掉。 西风独自凉，黄叶闭疏窗。 那一年，我十八岁。青丝正韶华。 十八岁，我仍待字闺中。同龄的女孩早就嫁为人妇了，细算起来，孩子也该有四五岁了。而我，仍然独守空闺，痴痴的盼着有缘人。 哥哥左思很早便声名远扬，闻名四方。自己平日里素爱诗词歌赋，闲时把弄笔墨，借着哥哥出名也渐为人知。可世人都知道，我是一个相貌丑陋的女子，若不是因为诗书礼仪，又有谁愿意看我一眼呢？ 只有他，看到我时永远都是微笑，也只有微笑。 也就是在这一年，我踏入了重重的宫墙，开始了我孤寂落寞的一生。
那一日，小红将我打扮得格外美丽，鲜艳多姿，像一朵刚盛开的芙蓉。我自己脸上也是满满的娇羞。幻想着我可以与他共结连理，双宿双飞。 他看见我非常高兴，笑意荡漾在脸上。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一片绯红。他唤我过去，命我当众朗诵一首诗以纪念今日选得一位貌美的女子做妃子。 我的心里顿时传来一阵绞痛，于他而言，我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我，不过是他后宫三千佳丽中的一个，又有什么资格与他双宿双飞？况且自己生的如此不堪，再怎么打扮都是东施效颦，自取其辱。他身边的姬妾个个柳眉杏眼，袅娜多姿。笑意盈盈，仿佛在嘲笑我的浓妆艳抹，我的丑陋，我的不堪。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便是自己的命。 我收敛起刹那间的失态，为那西施般的朗诵了一首极为优美的诗: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开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滔滔如水，流淌出来的不是欢快的歌声，而是我无限悲凉的心声。 初次入宫，他便封我为修仪。 宴会过后，我目送着他搂着一位袅娜的女子离开。她长发飘洒，在阳光的照耀下甚是刺眼。 不经意间，泪水已湿了脸颊。
“娘娘。” 我仍斜倚着门窗，若不是小红唤我，只怕我脸上哭花的妆，又要成为后宫的笑柄了。 “皇上有请。” 我收起回忆，迅速更衣，淡淡的补了补脸上的妆，片刻后，便随了宣旨小太监去了。 只见他半卧在龙椅上，身边姬妾如云。 他款着臃肿的身躯笑眯眯的望向我。他目光扫过我的眼角，我不禁感到一丝颤栗。 “贤妃，你的才情好，今日写一首词吧。” 我向前一步端庄行礼，朗朗然出口成诗: “南山有鸟，自名涿木。 饥则涿树，暮则巢宿。 无干预人，唯志所欲。 性清者荣，性浊者辱。” 诵罢，他大声赞好:“贤妃不愧是才华卓绝，聪慧过人。” 这一日，他特别高兴，兴酣之时，他高声宣布封左修仪为贵妃。 我连忙跪下谢恩。 喧哗过后，我被宫女搀扶着回到了自己的陋室。看着自己满身的锦绣，满脸的苍荑，潸然泪下。 原来我之于他，不过是一本会说话的书罢了，早晚都会被束之高阁。高兴时拿出来品读一番，忘却时便悄然蒙尘，和众多书籍一般封锁在柜台上，再不触碰。 如果这不是一个附庸风雅的时代，我会嫁给一个平凡的男子，和他读书论诗，生生世世。
此后，我不时的被召见。不是因为奇珍异宝，就是哪个贵妃娘娘的生辰诸多此类。我依旧用华丽的词藻，铺张的渲染着一次次的宴会。我也曾想过出一些新意，可处在这深宫中的女子，有哪一个还有此等闲情吟诗作赋呢？每次宴后，我一个人漫步回宫的凄凉，又是有多少能说的尽呢？ 竹叶插户，盐汁撒地。羊车所过之处，必遭宠幸。这些争宠的手段，我没用过，以后也不会用，更不屑于用。小红曾劝我不要那么矜持，要主动一些，我轻轻一笑，拒绝了她。 我不屑于和那些庸脂俗粉为伍，并不是我自恃清高，我要的，是主动的爱情，是两情相悦，一心一意，是天涯海角，生死相随。是同患难时的执子之手，是共祸福时的与子偕老。是相濡以沫，是风雨同舟，是甘苦相陪。这般施舍求得的爱情，我不想要。也永远得不到。 日子就在这寂寞庭院里消磨。骨肉一方，零丁独对寂寞灯。父母在堂，不能伺候，锦衣玉食，于我何益？我含泪和词: 自我去膝下，倏忽逾再期。 渺渺浸弥远，拜奉将何时？ 披省所赐告，寻玩悼离词。 仿佛想容仪，唏嘘不自持。 何时当奉面？娱目于书诗。 何以诉辛苦？告情于文辞。 时光一天天的过去，梧桐叶落了又结，梅花开了又谢。春又去秋又来，也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头。这些年，我已经很少出去了。身体也日渐衰弱，连看书也不能够了。我守在庭前，静静的看着花开，花落。 越来越寂寞的我，总会在静寂的夜里，想起刹那盛开的年华。点点滴滴，都成了心里最美好的回忆。 作者简介：顾流影，古风沐沐粉丝，能与你在此相见，便是缘分。 图片 | 网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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