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默：宠狗时代

从机关退下来休息的老哈养了一只哈巴狗，与另一只不知名的野狗交媾后，第一胎生了一只小狗仔，取名哈哈儿。哈哈儿从小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在老哈的悉心照料下，哈哈儿不知不觉长成半大狗了。一次，在当地动物协会举办的狗吠大赛中，哈哈儿以嘹亮而独特的“靠”、“靠”、“靠”叫声夺了头魁。从此，哈哈儿成了宠物狗们学习的楷模，人们争相宠养，有马戏团愿高薪租赁去表演，也有富商提出高价收养，但同样爱狗的老哈哪里啥得呢。

哈哈儿成了狗界名宠了，便自命不凡起来。先是将传统狗的“汪汪”、“呜呜”之声说得一钱不值，接着对那些曾经名噪一时的老狗们嗤之以鼻，并随心所欲地点名批判，最后是看着哪只狗不顺眼就攻击哪只狗，哪怕你是狗界泰斗、大腕。譬如藏獒，哈哈儿就敢骂它是愚蠢的狗，何况那些在军队、警界服务的、救生的、看家的、导盲的、观赏的狗，哈哈儿就认为它们是一群猪，一群肯为几块臭骨头摇头摆尾的御用狗，只有我哈哈儿的叫声才是真正的狗吠，也只有我哈哈儿才是最纯粹的狗。

哈哈儿所到之处，“靠”、“靠”、“靠”叫声不断，其所谓口诛笔伐了，只差点没张嘴撕咬其他狗的皮肉，没随地蹶腿撒尿了。狗界一时鸡犬升天，吵闹不停。老哈和那些主人们在遛狗时自然是袖手旁观，权当逗乐儿解闷儿。但有好事者就在哈哈儿身上发现了商机，颇费心思地收集了哈哈儿的狂吠、惊叫、呜咽、哀鸣、喷嚏、打嗝、放屁的声音，制作成光碟贩卖，居然销量惊人，收入不菲，这是老哈始料未及的，也是一般的养狗者们望尘莫及的。

哈哈儿的名气越来越大，崇拜的粉丝们也愈来愈多，特别是那些小狗们，以学哈仿哈为荣，主人们在驯狗时也以哈哈儿音像碟子为教材，以至鸣叫了若干代的“汪汪”、“呜呜”声逐渐稀少，大有绝迹之势，取而代之的是大街小巷随处可闻的不伦不类的“靠”、“靠”、“靠”声。

一些沉稳而同样自信的老狗们哪能输了这口气，坚持宣扬“汪汪”、“呜呜”是传统本色、是国粹，只要有聚集的场合就批驳“靠”、“靠”、“靠”乱叫的狗仔们，把它们说是学鸭叫，是阉割了的雏鸡儿。哈哈儿气急败坏，它想否定所有的狗，但它稚嫩的叫声毕竟有限，在许多对骂的场合，即使有粉丝们帮腔，众狗狂吠的阵势依然使它胆寒。

狗界的这种关于叫声的斗争就这么僵持着，好在并没有影响养狗人的生活。老哈每天早、晚也照样唤着哈哈儿出来溜达。哈哈儿除了到处宣扬自己的“靠”、“靠”、“靠”声，最大的爱好就是赛跑了。老哈在哈哈儿的腿上系了一个铃铛，哈哈儿行走时叮当不断，一旦撒腿奔跑起来，铃铛碰撞时发出一曲好听的音乐，真叫大珠小珠落玉盘哩，引得路人喝彩。哈哈儿没事就爱撒腿跑，老哈年纪大了哪里跟得上，后来就不跟了，任其乱跑，哈哈儿疯累了，还是晓得回到主人身边的。奔跑撒欢，是哈哈儿张扬个性、展示才华的一种形式，哈哈儿总认为自己是一只特殊的狗，是一只与众不同的狗。但天有不测风云，一次，哈哈儿在粉丝们的欢呼雀跃声中昂首奔驰在田野，由于前方是夕阳下灿烂的霞光，哈哈儿看着那些奇幻的云霞像变魔术似的，一会儿变成羊群，一会儿变成牛群，一会儿变成马群，一会儿又变成狗群……哈哈儿忌妒了，哪儿来的狗，还长着这么华丽的皮毛？哈哈儿冲它们“靠”、“靠”、“靠”地叫了几声，算是打招呼了。谁知那些云霞狗自顾悠游，居然不理睬。哈哈儿怎受得这等窝囊气，跳过去就张口撕咬，谁知一脚腾空，摔下了悬崖。

哈哈儿就这么没了，一时狗界震惊，说好说歹的都有。不知出于啥原因，老哈居然撰写了一篇《谁害死了哈哈儿》的帖子在网上挂了很长一段时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