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纪实（5）能活着已不易

猫师傅是腊月二十九第一批到达红十会的志愿者，也是当晚和老兵留下来接听电话的志愿者。猫师傅是那种不太多言多语男子，闷闷的，做实事。每次见面都会因为工作谈几句，他虽话不多，却总是直指要害。

志愿者们大多数不太愿意接受媒体的采访 ，对于我这次的纪实，大家却不惜余力的配合，感觉上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缘故，不同平常的交往。说来也是的，从当初发起志愿者多达4000名到现在仅剩下40多名主力，能坚持到现在志愿者，的确经受了血与火的洗礼，不管认识不认识，都有一份说不出来的信任。

猫师傅执意不用他的真名，他的微信名叫猫师傅，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总喜欢熬夜，别人都叫他夜猫子。

猫师傅是个木工师傅，和妻子一起经营着一家手工工作室。往年这个时候都是陪妻子回深圳娘家过年，今年比较特殊，因为担心感染扩散和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情绪，两人取消了行程，选择留在了武汉。做出这个决定没过几天，武汉宣布封城了。

封城当天，猫师傅在微信朋友圈看到了善缘义助志愿者招募信息，当晚就加入了志愿者组织。

猫师傅本来是要去运送医护人员和物资的，但是红十字会当时急缺志愿者，他听从安排在红十字会负责接听电话和为其他志愿者提供后勤保障，空余时间也会帮忙运送物资。

志愿工作中的困难一开始特别多，疫情发生忽然，一切都有点措手不及，红十字会的志愿者每天都要面临许多的问题。首先就是聚集接听电话的办公场地消毒就是个大问题，当时物资跟不上，猫师傅只能带上自家储备的酒精去消毒。

后来有84消毒液了，又没有装置喷洒，他又把家里种花打药的壶拿过来，物资前方缺后方也缺，在缺这缺那的情况下，为大家做后勤工作的他，总是要想许多的办法，不是在这里凑点这，就要去哪里凑点那。其中有个志愿者带来一个紫外线的消毒灯，他便提着灯上下楼的消毒。在交通管制的那天，猫师傅的车被扣留两小时，直到第二天拿到相关的证明才把物资送到医院。关于所有的这一切，他从来都没有说过，遇招拆招，尽力做着自己的事情。

猫师傅不仅在做红十字会的志愿工作，同时在帮社区服务。 猫师傅自己住的小区是个新小区，年底才交付的，地处洪山、武昌、江夏三个区交界的地方，入住率还不是很高。在封城与管制期间，超市不对个人采购以后，小区住户找不到可以对接的超市，也找不到对接的药店，猫先先跑出跑进的去联络，好不容易对接上了，超市、药店要么配送周期按周算、要么就是凑不够起订数量不给配送，猫师傅闷头闷脑的承包小区的部分配送工作，还自掏腰包几千元为社区特别困难的居民买菜。

随着疫情蔓延，许多小区设置了严格的进出管制，有的小区甚至关停了电梯，猫师傅一天辗转几个战场，累倒是其次，主要是会遇到很多不方便。在外面跑的时候得自备干粮，有一天送货去方舱医院，忘了带水杯，路上口渴得不行，超市便利店都没有营业，只能在三环线上找了个加油站才买到几瓶矿泉水。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像一条快干死的鱼。

每天出去接人送货，吃饭喝水都得靠化缘，有点苦行僧的味道。有的时候实在化不到，一饿就是一天。

参与志愿者活动中有许多事都让猫先生记忆犹新，他说在红十字会有一个大二的女学生，在西藏支教，听说武汉疫情，跨越几千公里立刻赶回来。封城之后公共交通也停运了，路上遇到一个好心人，带了她一程。刚开始把她送去红十字会医院，小丫头大半夜的一路小跑，又冷又饿最终算是赶到了红十字会，只到现在还在参加志愿者服务，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

面对自己也有可能被感染的风险，猫师傅陈述了他的担心。2月12号，猫师傅清楚地记得这个日子，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医务人员。他老家是江苏江阴县的，别的省都是一省对口一个市，江苏省的医疗队都是以各市各县甚至村为单位出发的，他老家派出的19人的医疗队支援武汉同济医院光谷院区之后，就想办法和他们取得联系。正好猫师傅有一个朋友的邻居就在这次出征的队伍里，所以联系的过程还算顺利。据他朋友说，他们接到通知来武汉之后还在社区里借行李箱，事先什么都没准备。

联系上之后，得知医护人员随行的物资非常少，武汉又没有交通工具，附近也没有办法采购，猫师傅当天扫了大概五家超市，自费购置了相应的物资，干粮、水果、可以微波炉用的饭盒、洗涤剂之类的给送过去了。

当时见面完全不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彼此之间都有点敬而远之的窘境。猫师傅调侃说：这是必然的，在疫区见面，谁敢打包票说自己没事呢？每个人都有潜在的风险。江阴派来的人都是传染科、重症医学科、呼吸科的医护人员，他们自己本来就是高风险科室的人，我也在外面游荡了这么久，每个人都本能的防备着，直到后来大家似乎麻木了、也可能慢慢习惯了，开始放松了下来。

我们聊到疫情结束后最想干什么，他说：如果还没破产的话，他想吃一顿麦当劳，他可喜欢麦辣鸡翅了，之前的优惠券都没用，等解禁了，他不用优惠券也要去海吃一顿。猫师傅说像他们这种微型企业，这次疫情的冲击几乎是毁灭性的。公司无法开工，贷款房租一样不少。刚开始还很紧张、很焦虑，慢慢就淡定了，相对这次疫情死去的人，好好活着已经很幸运了。

他说：我没办法乐观，但依然保持积极。猫师傅说他只想看到更多的笑容，哪怕是藏在口罩下的。他说志愿者们都在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为这个城市尽心尽力，他也会一直坚持，我问他还能坚持多久？他说人在阵地在，疫情不结束，我就不放假。

说这话时，猫先生颇有点战斗片里的战士。

只是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战场在武汉，全市人民都参与了战斗。

作者简介

韩雪：武汉善缘义助慈善基金发起人、楚香非遗传承人、武汉第十届签约作家、汉阳区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秘书长。出版长篇小说《净土》、散文集《雪落三千院》，拍摄微电影《如梦令》《惜春令》荣获最佳剧本奖及全国微电影大奖赛银鹤奖；拍摄香文化视频节目《闻香识佳人》，2019年再次荣获湖北省助学爱心大使。2020年元月，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善缘义助的志愿者们成立了首个爱心接送医护人员的车队，参与志愿者最多达4000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