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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

 古风沐沐 2020-03-10

宣昭二十七年,镇国大将军率兵攻入王城,举着那把皇帝亲赐的开国宝剑闯入皇宫,大肆屠杀王世贵族。

史记记载:初,镇国林军恐后患,遂绝元氏一族。此乃鹘野之乱。

这场内乱来得猝不及防,人人闻而悚然,心中只可惜一日之间落败的王室。

而身处在南方金陵的花有容依旧风风火火经营着自家小店。王都处于北方,战火乱事很少会祸及到这里。

花有容记得,那是在一个午后,店里的人稀稀拉拉,屋外的日光毒辣得紧,连那只整日止不住脚乱窜的猫也懒洋洋蜷在阴凉的墙角处。就是在这样一个倦怠的午后,袁斯年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黑,那种面孔却白得似姑娘家。袁斯年一进门便直奔柜台,“掌柜的,您这儿还缺人吗?”

花有容停下拨弄珠算的手,懒洋洋地抬起眼,由下打量,心中忍不住讥笑这个男人可真奇怪,一副奔丧的样子哪能招的来客人?当眼光停在袁斯年的脸上时,花有容心中咯噔一下,不由拿起团扇轻轻挥着,嘴角上扬,“一月三钱,干还是不干?”

男子微微欠身,声音不着一丝感情,“斯年愿意。”

在这个小镇上,花有容这家店很是受欢迎。因为金陵一方姑娘大多温言软语,着齐襦百褶裙,像极了三月时婀娜杨柳,而花有容则不同,她向来都是披着紫色薄烟纱,傲人的身姿若隐若现。她也会捧着酒坛仰头一饮而尽。在这座雅静的小镇上花有容格格不入,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店每日门庭若市。

这日,花有容一手攀着一位客人的肩顺势坐下,与周围人欢笑打趣时,花有容不忘用余光看向那位新来的伙计。

隔着半遮的帘子,花有容看见后厨里,袁斯年的袖子高高撸起,皱着眉头看着案板上仍活蹦乱窜的鲫鱼不知所措。花有容轻启朱唇将杯中的酒送进去。

那双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怎么看也不像用来杀鱼的。

花有容轻笑一声,觉得自己这位伙计只能看不中用,她放下酒杯径直走向后厨。

“让让。”

花有容拿过袁斯年手中的刀,另一只手按住乱窜的鱼,随即刀落。

“学到了吗?”花有容扬起眉毛得意洋洋,袁斯年点了点头,再未言一句拿过鱼蹲下认真刮鱼鳞。

花有容掏出一张手帕慢条斯理擦手上的污迹,看袁斯年是真没有搭理自己的打算,花有容随手扔掉手帕,弯下腰在袁斯年耳边轻呼一口气,“今日若有客人投诉饭菜不干净,我拿你是问。”

眉眼弯弯之际,花有容清楚地看见那双好看刮着鱼鳞的手抖了抖。

袁斯年在这家店当伙计已有两个月。这两个月里,花有容并未听见他说过多余的话,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哪怕她这个老板娘,他都未给过好脸色。

是夜,对面酒楼瑟瑟鼓声传来,花有容正为一位客人倒酒,一双肥手攀上花有容的腰间,“听他们说,老板娘也会跳舞。”

花有容放下酒杯,不动声色将那双手推开。她笑盈盈站起,“那可是陈年旧事了,不过若是诸位客人想看,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后来花有容回想起这一天,她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那天会这么轻易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原来,她是想跳给他看。

一曲舞完毕,花有容接来身旁客人递的酒一饮而尽。酣畅准备转身之际,先前那位客人伸手将花有容拦腰抱起,“这么好看的小娘子,不如今夜小爷就要了你吧。”

花有容咬紧嘴唇心里想对策。就在这时,袁斯年举着菜刀快步来到这个男人前,“如果再不放开她,你这双手今天就别想要了。”

花有容忍不住笑起。

男人吓得酒醒,颤巍巍放下花有容。

“滚!”

花有容那一刻也被袁斯年眼中狠戾的眼神吓到。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手臂攀上袁斯年的肩,,媚眼如丝看向袁斯年,“我刚被吓到全身都软了,要不你来扶着我?”

袁斯年愣了愣,他结巴地答应道,“好。”

那天的月色很美,夜色如浓稠的墨砚,仿佛只有那银色月光才能化开。众目睽睽之下,袁斯年将花有容扶回房间。

准备抬脚离开之际,袁斯年忍不住回头问,“你一个女子为什么不安心在家里待着?”

花有容闻言像是听见了笑话哈哈大笑,末了用指尖揩去眼角笑出的泪花,“我若不出来抛头露面,谁来养我?” 、

袁斯年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应该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花有容眼角挑了挑,唇间仍荡漾着笑,“但我不在乎也不干涉。总之,在你离开这里之前都要好好在这家店里干着。”花有容起身双手环住袁斯年的脖子,“毕竟,老板娘可是很喜欢你。”

袁斯年红着脸扔开花有容的手落荒而逃。

自从那天,这家小店的伙计发现,自家的老板娘喜欢上调戏新来的袁斯年。每每看到袁斯年红炸了脸蛋,花有容眉眼弯弯,很是开心地笑着。

他们觉得,这位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袁斯年越来越能娴熟做好自己的工作,只不过两年了他一直没学会怎么应对花有容的调戏。

事情的转变是从一个大雨瓢泼的下午开始的。那天几乎没有客人,那雨声却听得让人心惊胆战。就在花有容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房睡觉时,一个穿着蓑衣的男子跳门而入,随即转身合门。

男子直冲正在为花有容烹茶的袁斯年,双腿一弯跪在袁斯年的眼前。男子双手抱拳,“殿下,臣奉命带您回宫。这些年,您受苦了。”

花有容慢条斯理摇着团扇,眼角一挑,店里的其他伙计会意退下。

袁斯年端茶的手顿了顿,随即递给花有容,“是你喜欢的普洱。”

花有容接过,低头浅饮时不忘说道,“这可是你最后为我烹茶了,以后我可没这福气了。”

喝完那杯茶后,花有容摇着团扇上楼回房,她知道,身后一直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直到她进房。

出来的时候,袁斯年和那个男人一齐消失。花有容坐下自己重新倒了一杯早已变凉茶。伙计们瞅着花有容都不敢说什么。

花有容的这家小店又恢复往日一样热闹。听闲聊的客人说,前朝的太子在镇国将军攻入皇宫时被属下护送逃走,镇国将军两年追捕都没有寻到,而就在前月,这位不知逃向何处的太子集合前朝遗臣一举推翻这位镇国将军才成立两年的王朝,

花有容听到时,倒酒的手颤了颤,酒洒了一身。花有容充耳不闻客人的咒骂声,耳边只余下那句:为谢丞相两年来暗下部署,这位新皇欲在登基那天立丞相之女为后。花有容笑了笑,不顾身上的酒渍径直走向后厨。

小店提前打烊,伙计们知道这位老板娘已经没有心思经营。他们看见,千杯不醉的老板娘捧着一坛女儿红瘫坐在石磨旁。

花有容看见自家伙计一脸忧心离去准备挥手叫他们回来共饮,但不知为何一股脑子的话却抑制不住涌出来。花有容骂天骂地,从袁斯年第一天不会干活骂到最后一天离去时也没算好账。

“是啊,袁斯年就是个混蛋。”

花有容猛然惊醒,她看向发声处,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推开怀里的酒坛,起身跌跌撞撞想要逃离却被元斯年拉入怀中。

元斯年将她箍得紧紧的,生怕她会离开。闻见那股熟悉的檀香,花有容几堪落泪。“你这又是何必呢?”

元斯年放开花有容,他很认真看着眼前这位女子,“你跟我回宫,我来养你,好不好?”

花有容抬手将那只歪了的玉簪扶正,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换上疏离客气的笑,“我一介市井女子怎敢入皇上的眼,随皇上入宫呢?”

元斯年闻言有些着急,“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何要——”

花有容笑得花枝乱颤,“皇上凭什么就觉得妾身爱慕您呢?妾身爱慕的是杀鱼时刀都握不稳的那位小伙计,是很认真告诉我他的名字是来源于‘于万斯年,受天之祜’的小伙计。他又怎能是卧薪尝胆的新皇呢?”

元斯年皱着眉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女子,突然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这时,花有容难得一副正经模样恭敬行礼,“皇上快回吧,您的大臣还有都城子民还在等您呢。”

元斯年走后,花有容在石磨旁坐了一宿。她仰头望着夜空,觉得这种稀稀拉拉的星子点缀的夜空可真不好看。唯有那夜,那位杀鱼都不敢的小伙计举着菜刀吓走客人的那天的夜空才是美,美的让她能记住一辈子。

元斯年走之后,花有容便转手卖了店面。

花有容离开金陵那天,精心化了妆。出城门后,她仰头望着天空想,这辈子他与她再无交集吧。

“我是一只鸟,而皇宫却是一座巨大的牢笼。元斯年,我不能亲手杀了自己。”

花有容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沁出。

野史记载,元斯年即为每隔一年便要南下金陵,一待便是足月。而这位复国的元昭祖在一个下着鹅毛大雪的冬日崩的。他生前不顾大臣阻拦,硬是决定入葬于金陵。

入陵那日,护送的士兵看见一位头发花白却穿着妍丽红色的婆婆在不远处翩翩起舞。他们从未见一位老妪竟能跳出这般惊艳的舞,纵使步履有些蹒跚,但这支舞却足够风情。

谁知这位婆婆一支舞罢却一头撞向墓陵。

“今世情缘不负相思意。元斯年,我可还是你记忆中那位风华绝伦的花有容?”

花有容想,这下子她终于可以挥动翅膀毫无顾忌奔向他了。

原创简介

作者:妃娣。射手座,在读中文系,虔诚用文字编织梦,十年如旧,往后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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