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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承六圣鸿烈之休，御千载丕平之运。逖观历代之治，无右本朝之隆。充塞乎协气之流，洋溢乎颂声之作。” 这是北宋哲宗南郊敕书开篇的一段。 “历代之治，无右本朝之隆”，在宋哲宗时期的君臣看来，北宋的隆盛是历代之最。今天的人看来，这无疑是宋朝皇帝的自吹自擂，但我们也能从这段诏书体会到宋朝人对本朝的尊崇和自豪感。 宋人有着极强的本朝优越感，对本朝“故事”、典章制度极为推崇，其中的“祖宗观”尤为明显。 每一代宋帝都对先帝、对祖宗无比尊重，使得他们留下的制度被推崇为“祖宗之制”，成为后世效法膜拜的榜样。 在后世子孙的推崇中，从宋太祖开始的每一位帝王几乎都变成了“圣君”。“三圣”、“五圣”、“六圣”、“列圣”这样的词汇在北宋中后期的帝王诏书、敕书中不断出现，凸显了宋帝对祖宗的尊重。 但这也造就了北宋“祖宗之法”的至高无上，带来了因循苟安风气。 宋太宗 宋太宗是北宋的第二个皇帝，他以千古疑案的方式继承了兄长宋太祖的帝位。 登极时，“帝号恸殒绝”，差点哭死过去的宋太宗发布的登极敕中是这样评价兄长的： “先皇帝勤劳启国，宵旰临朝，万几靡倦于躬亲，四海方成于开泰。念农民之疾苦，知战士之辛勤。氛祲尽平，生灵永逸。” 宋太宗的这番评价算是中肯的，并没有过分地用华丽辞藻罗列宋太祖的功绩。想来因为立国不久，还远没有到大肆吹捧奉承的时候。 到了北宋第三位皇帝宋真宗时期，对前面两位先帝的便开始大加称赞，大肆抬高了。 宋真宗在登极敕中首先高度评价自己的父亲宋太宗： “先皇帝膺箓上玄，受遗太祖。临御迨逾于二纪，忧勤遂冠于百王。无一日不举皇纲，无一事不亲圣览，宵衣旰食，焦思劳神。禹迹混同，方致太平之运；尧心未倦，俄兴不豫之灾。” 宋真宗评价父亲的“鞠躬尽瘁”是帝王中的模范，“忧勤冠于百王”，而且国家统一，出现了太平景象。 这番评价文辞很华丽，评价是否符合事实，我想每个读者心中都有自己的看法。 咸平二年（999年）十一月，宋真宗“合祭天地于圜丘，以太祖、太宗配”，这是集祭天与祭祖于一体的大事，宋真宗在诏中评价两位先帝道： “太祖皇帝以武功定乱，驱除八方，四登泰坛，亲行大礼。太宗皇帝以文德柔服，混成一统，五奠玉爵，合祭二仪。” 北宋赵氏祭祖仪式 真宗在诏书中称赞宋太祖的武功、宋太宗的文治。两人在这方面确实有可圈可点之处，但是说“驱除八方”、“混成一统”则明显是言过其实了，毕竟北宋在对待北方少数民族以及幽云十六州问题上一向是被后人批评的痼疾。 “伯考建万世之基，圣父缵重熙之业”，在前人祖宗的基业上，宋真宗的“功业”也开始狂飙突进。澶渊之盟后他通过泰山封禅的方式粉饰太平，在天降天书祥瑞的病态狂欢中，也使得很多士大夫变得媚君、谀圣，拍马屁的事情比之汉唐更胜一筹。 宋代皇帝被美化抬高，他们的制度被吹捧为“祖宗之制”与宋真宗时士大夫媚君、谀圣的堕落士风不无关系。 到宋仁宗时期，太祖、太宗和真宗已经被视为圣君了，“三圣”的地位确立。宋仁宗天圣二年十一月，南郊祭天，敕书中说“昊穹眷命，三圣重光，化无远而不怀，惠无幽而不浃。” 仁宗景祐年间，下诏“三圣并侑”，“以太祖定配，二宗迭配”，成为定制，宋仁宗还御制一首“景祐亲郊三圣并侑”诗，说道：“皇基缔构，帝系灵长。躬度攀发，子孙保昌。” “承三圣之丕基，抚万邦之有众”的宋仁宗驭极四十二年，尽管有着庆历增币和西夏独立的事情，但总体上国家安定，被后人誉为盛世，他本人也被给予“仁宗”的庙号。 宋仁宗 这样的人，想不被后人推崇都难。 宋真宗和仁宗时期，对祖宗的尊崇，也使得经过精心裁剪加工歌颂宋帝善政的《宝训》、《圣政》类史书不断出现，如《圣政纪》、《三朝宝训》、《三朝圣政录》、《仁皇训典》、《祖宗故事》等，官修的和私撰的大量涌现。 在位短暂的宋英宗、推行变法欲“大有为”的宋神宗此后都被后面的宋帝视为圣君。 “艺祖顺天应人，肇造区夏。太宗受命继代，底定寰宇。真宗以圣继圣，抚盈成之运，奉太平之业，登岱告成，文物典章，于斯大备。昔在仁祖，并尊千百世不祧之庙。恭惟仁宗皇帝躬天地之度，以仁治天下，在位四十二年，利泽之施，丕冒山海。早定大策，授英宗以神器之重，措宗庙于泰山之安。功隆德厚，孰可拟议英宗皇帝享国日浅，未究施设，奄弃万国。神宗皇帝以不世出之资，慨然大有为于天下。兴学校，隆经术，劝农桑，宽徭役，禁暴以武，理财以义。凡政令法度有未当于理、不便于时者，莫不革而新之。功业盛大，何可胜纪！群臣引旧典，数上徽号，然自谦挹，终抑而不居。规模宏远，凛凛乎三代之风矣。 这是宋哲宗在元符三年一次诏书中对北宋开国以来的皇帝进行一番评价总结，除了英宗“享国日浅”外，其余都是功勋赫赫：太祖“肇造区夏”、太宗“底定寰宇”，真宗“登岱告成”、仁宗“仁治天下”，神宗“功业盛大”。 古人祭祖图 “洪惟五圣之烈”、“永惟五圣之烈”、“承六圣鸿烈之休”、“蒙列圣之诒谋”、“承列圣之丕基”、“嗣列圣好生之训”等等，这样的话语在北宋皇帝的敕书中层出不穷，无疑是一种另类的粉饰吹捧。 尊重祖先是应该的，在以讲究孝道的古代，北宋也并非特别的一个。但是将每一位皇帝都称为圣，无疑是过头的，这从另外一个方面也体现出庙号制度的泛滥、膨胀，失去了原有的评价祖先功绩的作用。 “祖有功而宗有德”，有功有德的先人才应该受到后人的尊重。对于皇帝同样如此，那些无显著功绩甚至无道君主，又岂能是“圣人”、“圣君”？ 永怀祖德 甚至若按两汉的标准，北宋的九个皇帝有不少就应该被移除庙号，根本不配享受后人的祭祀和尊重。 在北宋皇帝标榜的“以圣继圣”的光辉下，北宋最终亡于北方异族之手，而且是以极尽耻辱的方式灭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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