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汉唐故事可依,但宋代人还是有着极强的本朝优越感,特别推崇“本朝故事”。 我们可以将之理解为“本朝观”。 宋人经常修史,将本朝帝王的言行事例记载下来,垂范后人,久之形成“祖宗之法”。 无疑,这些帝王言行事例出于政治需要,会经常裁剪、美化,甚至是虚构,所以我们能看到宋代中期之前皇帝多是高大上的形象,仿佛他们本就是如此形象。 不但国家修的历史会有意制造帝王的这种形象,就是宋代大量的文人笔记也会不厌其烦地记录“祖宗”的美好故事。 叶梦得 宋代叶梦得在《石林燕语》记载了一些帝王故事,“讲史学者靡不奉为圭臬”。 我们来看看,其中《石林燕语》关于宋太祖的两则权术。 一、送吴越王钱俶“御封一匣”开宝九年二月,“俶与其妻孙氏、子惟濬、平江军节度使孙承祐来朝”。 对于钱俶此次来朝,宋太祖极为重视,“上遣皇子兴元尹德昭至睢阳迎劳。俶将至,车驾先幸礼贤宅,按视供帐之具。及至,诏俶居之。” 钱俶来了以后,几次奉上贡金,大把的花钱。 “对于崇德殿,贡白金四万两、绢五万匹,赐袭衣、玉带、金器千两、白金器三千两、罗绮三千段、玉勒马。” “即日宴长春殿,俶又贡白金二万两、绢三万匹、乳香二万斤。” “贺平江左,贡白金五万两、钱十万贯、绵百八十万两、茶八万五千斤、犀角象牙二百株、香药三百斤。” “车驾幸其第,又贡白金十万两、绢五万匹、乳香五万斤,以助郊祭。” 钱俶 宋太祖还特意下诏,对钱俶“特赐剑履上殿,书诏不名”,还“以俶妻贤德顺穆夫人孙氏为吴越国王妃”。 对于如此高的恩遇,宋太祖的大臣们提出了反对:
宋太祖打破特例,让钱俶极为感动,又“献白金六万两、绢六万匹为谢”。 宋太祖还“令俶与太宗、秦王叙昆仲之礼”,吓得“俶伏地叩头,涕泣固让,乃止。” 以上都是出自《宋史》,下面的事情是《宋史》没有的,出自叶梦得的《石林燕语》。 四月份,钱俶将归国。“朝臣上疏请留勿遣者数十人”,很多大臣上疏宋太祖,说不能放钱俶回国。
宋太祖 钱俶辞行那日,极力说好话,“力陈愿奉藩之意”。
就这样钱俶带着御匣启程回国,一路上每日“焚香拜之”。等到了杭州,打开匣子,发现里面“乃群臣请留章疏”。
不得不说,在这个故事里,宋太祖的手段十分高明,比《宋史》里钱俶归国时,宋太祖“赐窄衣、玉束带、玉鞍勒马、玳瑁鞭、金银锦彩二十余万、银装兵八百事”和“特赐导从仪卫之物,率皆鲜丽,令自礼贤宅陈列至迎春苑”高出了很多倍。 钱俶 其实,正史中也有这个记载,只是太过于简略且有所不同: 先是,群臣皆有章疏乞留俶而取其地,上不从,于是命取一黄複以赐俶,封识甚固。戒俶曰:“途中宜密观。”及启之,则皆群臣乞留俶章疏也。俶益感惧。 相比之下,笔记里的记载更像一个生动的故事,有对白有表情有情节。 值得玩味的是,《石林燕语》在故事的最后还有一句话: “及太宗即位,以尽一世之言,遂谋纳土。” 这就属于美化过头了,毕竟钱俶最后之死的头号嫌疑人便是宋太宗了。 宋人为了政治需要,推崇“本朝”,塑造祖宗规章,对很多历史进行了裁剪美化,很多帝王高大上的形象其实是不断地塑造出来的。 二、白纸圣旨开宝七年,宋太祖决定出兵讨伐南唐。
北宋灭南唐示意图 出征前,宋太祖在讲武殿宴请将士。酒过三巡,曹彬等人“跪于榻前,乞面受处分”,希望宋太祖下最高指示。 宋太祖从怀中拿出一个密封好的信递给了曹彬。
宋太祖 曹彬和潘美拿着信“股栗而退”。对曹彬来说,这是一道赋予他生杀予夺大权的圣旨。 最终讨南唐时,宋军“无一犯律者”,曹彬也没有用到这封信。 平定江南后,宋太祖“复赐宴讲武殿”。 曹彬像 同样是酒过三巡,曹彬潘美“二臣起跪于榻前”,曹彬拿出那封信说道:“臣等幸无败事,昨面授文字不敢藏于家。” 宋太祖接过信,“上徐自发封示之,乃白纸一张也”。 当众打开这份信,原来是白纸一张。 叶梦得在故事末尾感慨道:
这同样是表现宋太祖英明神武的故事,说他“神武机权”令人折服。 宋太祖 无论是国史实录,还是海量的文人笔记,宋人几乎都是情不自禁地描绘帝王的伟大形象。 尤其是宋初的太祖、太宗、真宗、仁宗,基本就是完美无暇的楷模,他们留下的言行、规范、制度被奉为“祖宗之法”,成为后世宋帝效法而不敢更改的规矩。 修史写书者本人推崇本朝,自身也在维持本朝的优越感,成为本朝历史的塑造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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