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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姥姥第一次进荣国府的时候，荣国府的排场气势，已经足以让老太太咂舌念佛了。平儿作为一个丫头，也是穿金戴银，遍身绫罗；王熙凤的房间里，放着一个叫不上名字来的匣子，底下还坠着一个秤砣般的东西，不住地乱晃，陡然间“当”的一声，如金钟铜磬一般。pdf转图片 当已经看花了眼的刘姥姥，见到王熙凤的时候，更是开了眼界。王熙凤一口一个家里穷，没有钱，却又出手就给了刘姥姥二十两银子和一吊钱，而这些银子，只不过是给王熙凤的丫头做衣服的银子。 庄户人刘姥姥，在荣国府中见了大世面。然而，和她第二次进贾府相比，她第一次见到的一切，又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贾母的房里，围绕着一群珠环翠绕的女孩子，给贾母捶腿的，是绫罗裹着的一个美人；贾家的花园，比画中画的还好；贾府中的一顿螃蟹宴要二十多两银子，足够他们庄户人家过一年的了；贾府的库房中，堆着乌压压的围屏、桌椅，大小花灯，都是五彩炫耀，各有奇妙。 如烟如雾一样奇妙的软烟罗，被贾府拿来糊窗户或者做帐子；吃饭用的筷子，不是老年四棱子象牙镶金的，就是乌木镶银的；一个鸽子蛋，就要一两银子；一道茄鲞，要十来只鸡配才能做成；贾府中的酒杯也与众不同，“一连十个，挨次大小分下来，那大的足似个小盆子，第十个极小的，还有手里的杯子两个大；喜的是，雕镂气绝，一色山水、树木、人物，并有草字以及图印”。 更让刘姥姥意外的，是贾府中的少爷贾宝玉的卧室，“四面墙壁，玲珑剔透，琴剑瓶炉皆贴在墙上，锦笼纱罩，金彩珠光，连地下踩的砖皆是碧绿凿花”，迎面又有一面四周雕空的紫檀板壁，将镜子嵌在中间。刘姥姥忍不住感叹道：“……这样精致，我就像到了天宫中一样。” 此时的刘姥姥，大概才明白了，那二十多两银子一顿的螃蟹宴，真的算不了什么。若是这位老人家知道，为了这所大观园中的几位小戏子，贾府就花了三万两银子，大观园中的帘栊帐幔和各色彩灯又花了二万两银子，刘姥姥真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反应了。 从刘姥姥第二次进贾府开始，她就在不断地感叹贾府的奢靡富贵。或许，从这时开始，老太太心里就产生了一个疑问：贾府中这么奢靡，钱够花吗？贾府的富贵，又能维持多久呢？ 所以，这一次在贾府中，刘姥姥说出了两件大有深意的事。第一件就是那个“雪地抽柴”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一位老爷的女儿。这位老爷自然也是家资万贯，对女儿爱如珍宝，这位小姐一病而亡之后，老爷特意给女儿修了一座庙，派人烧香拨火。然而，“如今日久年深的，人也没了，庙也烂了，那个像就成了精了”。 这位老爷的家资再富饶，也总有一天会不复存在的，那位曾经被供奉起来的小姐，在大雪纷飞的早晨，冻得受不了，只能自己到雪地里去拿庄户人家的柴草。这难道不就是贾府的未来的故事吗？如今的贾府，富丽堂皇，奢靡至极，总有一天，也会像那位老爷的家里一样，不存在，“人也没了，庙也烂了”。 第二件事是在行牙牌令的时候，刘姥姥说了一句“大火烧了毛毛虫”。因为那个“雪地抽柴”的故事，贾府东南角的马棚中着了一场大火（最起码贾母认为是这个故事引起来的）。“火”既“祸”，贾母明令刘姥姥不许再讲这个故事。可是行牙牌令的时候，刘姥姥偏偏又讲出了这么一句话。 可能刘姥姥是无意的一句话，但是在这位老人家的潜意识里头，她已经明白，贾府的富贵不能长久，终有一天，这条“百足之虫”，会被一场“大火”烧掉。刘姥姥曾经教训过自己的女婿：“……有多大碗，吃多大的饭，你皆因年小时托着你那老的福，吃喝惯了，如今把持不住，有了钱，就顾头不顾尾……” 其实，贾府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贾府中的富贵，不也是老一辈人留下来的吗？贾府的子孙们，也是吃喝惯了，把持不住，虽然家中入不敷出，也不肯“将就省俭”，有了钱就大吃大喝，没有钱就典当东西。王狗儿，其实就是贾府的一个缩影。早就看透了这一切的刘姥姥，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贾府中如今的富贵，也不过是“顾头不顾尾”呢？ 刘姥姥这一次从贾府离开的时候，带着贾府人的馈赠，满载而归，但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但是她不敢问，也不敢说。然而，她早就有了报答贾府恩情的心意，所以，她才会在将来毫不犹豫地出手救了巧姐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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