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妻要去泰国“造”儿子

知音真实故事 2019-03-27 15:00:23

公公有恩，丈夫有爱，连续生下两个女儿的小珍痛下决心，决定去泰国做试管婴儿，只为给李家生下儿子。从此，她竟踏上了漫漫不归路……本文为作者采访所得，以第一人称写成。

1

我叫李长兴，80后，出生在四川省成都市下面的农村。我在家里排行老三，上有两个姐姐。

父母原来都是地道农民，后来我爸凭着自己的踏实肯干，做上了中药材的生意。

我们姐弟仨也争气。大姐是镇上医院的护士长，二姐考上了公务员，两位姐夫也都端着体制内的“铁饭碗”。

而我，是村里同辈中唯一考上重点大学的“天之骄子”，还一举读到研究生，毕业后进入成都市的一家外企工作。

由于工作的关系，我与江苏姑娘小珍相识相恋。2012年，我们决定结婚。

婚礼上，远道而来的岳父母拉着女儿的手，长久不愿松开。

我爸当时就拉着我，跟他们再三保证：我家一定会像待亲闺女一样对小珍。

我爸不是随口说说。婚后，他隔三差五地遣我妈从老家上来，给我们送吃的。

除了村里买的土鸡蛋，还有自家地里种的青菜、豌豆尖、李子、柑子等。

小珍爱吃我妈做的泡菜，我爸打电话来时总会问一句：家里泡菜还有没得了？两个姐姐知道了，都要嗔怪几句，说他偏心。

我爸坦然道：“小珍一个人到咱家来不容易，娘家天远地远的，咱不能亏待了人家。”

小珍也是农村考出来的大学生，家里条件不好。结婚时，我们想在市里买个小房子，她嗫嚅着跟我说，她家恐怕帮不上啥忙。

我爸知道了，说啥都不用亲家出，首付都我们家来给，房子写我俩名字。跟小珍一说，她的眼睛立马湿了。

婚后，小珍接连剖腹产生下两个女儿：希希和桃桃。

刚有大女儿希希时，我爸爱希希，那真是捧在手里怕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希希淘气，尤其在我爸面前，几乎到达无法无天的程度。我爸常常笑着说：这女子就像一个儿娃子（男孩）的性格。

2

大姐二姐生的都是儿子。有时，三个娃娃在老家的院子里头疯跑，我爸就搬把椅子坐在一边，意味深长地打望着。

他嘴上不说，可我看得出来，我爸还是盼着有一个自己的孙子。

作为唯一的儿子，我也希望能让我爸如愿，但这种事确是可遇而不可求。

生下二女儿桃桃后，我在医院的走廊打电话，给我爸报平安。

我爸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失望，嘱咐了几句让我好好照顾母女俩的话，便要挂掉，后来想起点什么，又问我钱够不够，不够他那儿有，要买什么营养品，都不要省。

回到病房，小珍苍白的脸上表情讪讪的，问我，爸都说了些什么？我如实说，爸让她好好休息，补充营养。小珍若有所思地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转眼到了2016年中秋节，桃桃也有一岁八个多月了。

那天从老家过节回来，把希希和桃桃哄睡了，小珍轻手轻脚地钻进我怀里，试探着跟我说：“兴哥，要不咱们再生一个吧？”我怔了一下。

我知道，小珍是为了让我爸如愿，她好报恩。

生二胎前，小珍她爸查出胃癌，医生说马上做手术切除，还能保得住命。她妈没办法，打电话找小珍商量，问我们有没有5万块钱。

我俩一下拿不出来，只能朝我爸开口。我爸那两天正好卖了一部分黄连，腾出来几万块钱准备要去甘肃买党参。

一听说这事，他啥也没说，叫了个村里的摩的，愣是赶在下午银行关门前，把钱打了过去。

小珍她爸做完手术，病情稳定下来。后来，小珍父母也没提过还钱的事。

我知道她家里的情况，想着等我们再努力几年，自己给爸还上。

反而是我爸，他主动把我叫过去，让我跟小珍说：不用惦记着还钱，就当是做爷爷的，给两个孙女的心意。

小珍说一码归一码，这个钱是一定要还给爸的。我爸哈哈大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事我做主了！”

我爸就是这样，哪怕很想要一个孙子，他也从未在我们面前说道过。可小珍越来越心事重重，总爱说“这辈子欠了你们家的，尤其是咱爸”这种话。

所以，我坚信，她提出再生三胎，就是想给我爸生个孙子，以报答他的好。

3

不过，对于生三胎，我内心是抵触的。

为了照顾希希和桃桃，小珍辞职在家。只有我一份工资养家，说没有压力，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再者，我们虽然都是农村出来的，但毕竟受过教育，有了两个女儿之后，并没有那么渴望想要儿子。

我当即反对，说生三胎要罚款不说，也没人能保证，这下一个就一定是男娃。

小珍胸有成竹道：“超生罚款，咱去找二姐夫帮忙，他不是干计生的吗？至于性别问题，我早打听好了，咱可以去泰国做试管，那里可以筛选性别！”

什么？去泰国做试管？我惊呆了。这是我完全没有想过的事情。

小珍告诉我，她好姐妹的女同事就是去了泰国一趟，成功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我抱住小珍，安抚她：“傻丫头，别七想八想了。去泰国一趟，得花多少钱啊？咱过好自己的日子，爸也会开心的！”小珍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

几天后，我爸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一趟。

一见面，他就问我，是不是想去泰国做试管婴儿？

见我一脸吃惊，他接着说：“你别管我咋知道的。你们如果有这个心，钱你们不用担心。

上个月川芎卖了，我正好有几十万在手上。罚款你们也不怕，你二姐夫会去打点好的。”

肯定是小珍跟二姐说了，由二姐转告的爸。

回家一问，小珍没有否认，说我们先借爸的钱，将来有条件了就还给爸，“再过几年我年龄大了，到时恐怕想做试管都做不成了，谁不想儿女双全凑个‘好’啊！”

说这话时，小珍两眼放光，一脸向往和憧憬。我还能说什么呢？她的善良，她的心愿，我都懂。哪怕很心疼，我也只能依了她。

第二天，我爸果然打了20万过来，说这个是给孙儿的，不用我们还。

4

普通的不孕不育，在哪儿都能做试管，但在国内，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筛选性别是不可能的。

美国、马来西亚、泰国、台湾、香港等地都可以，而据小珍搜集来的信息显示，其中以泰国的性价比最高。

为了提高效率，我们决定找一家中介机构。做海外试管的中介非常多，小珍只是在百度上搜索了一些泰国试管婴儿的情况，就引来很多中介加微信。

但是，网上随便找的我们不放心，又拉不下脸去向小珍的好姐妹打听，毕竟，人家说这事的重点，是感叹女同事“愚昧”。

我们折了个中，找了个比较靠谱的半自助平台，让对方帮我们约医院和医生，并预定了住宿套餐和翻译服务。

整套下来，价格比那种一价全包的机构要便宜好几万。

客服说，过几天有个活动，还能优惠几千块，让我们先付2000元定金，到时再付全款。如此贴心的提示，更让我们心生好感。

之后，客服让我们先去国内医院做个预检查，说结果拿给泰国医院看，医生会评估我们适不适合做试管。

如果身体条件暂时不适合，会让我们先行调理。

那天一大早，我们就来到离家不远的一家三甲医院。

按照泰国医院的要求，小珍做了性激素六项，甲状腺激素五项，还有一个叫做AMH的什么激素检查，结果都没问题；又做了个阴超，检测基础卵泡的情况，也正常。

我去做了精液分析，虽然医生说活力不是很好，但表示不影响怀孕，然后给开了一点中药片。

检验报告发给中介的第二天，对方就跟我们说，我们符合做试管婴儿的条件，让我们安排时间赴泰了。

就在这时，大姐打来电话。她才听说了我们要去泰国的事，提醒我们，说小珍做过两次剖腹产，最好再看一下疤痕恢复的情况。

于是，我们又单独去做了个B超，结果让我们大吃一惊。

医生表示，疤痕恢复得不好，问小珍二胎后月经正不正常，有没有延长的情况。

小珍表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和不适。医生沉吟片刻说，那就再观察观察，暂时不需要治疗。

她特别提醒我们，不要再生了，还开玩笑地说：“两个‘招商银行’，日子才美哩，别想不开啊！”

拿回来的B超单上，赫然写着：“怀疑子宫瘢痕憩室。”我们上网一查，得知这种情况是剖腹产疤痕愈合不好所致，再次怀孕造成子宫破裂的风险较大。

5

当天晚上，小珍背对着我幽幽地说：“兴哥，要不咱离婚吧。我这个疤痕恐怕是不敢生了，你再找一个。我不能拖累你，也不能对不起爸。”

我紧紧地搂住她，摸到她脸上湿滑湿滑的，咬牙说：“咱不生了，咱和俩闺女好好过。我去跟我爸说，他会理解的。”

然而，还没等我开口找我爸聊，小珍已经改变了想法。

那几天，她天天泡妈妈网和各种孕产论坛，密密麻麻做了许多笔记，得出个结论：医生很容易夸大后果。

她还专门举了明星徐子淇和小S的例子，来说服我。我让她不要纠结，说我们不是明星，不拿命冒险，而且我也不想要儿子。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小珍竟然瞒着我，把中介的4万多套餐费用给付了。

我让她把钱要回来，她斩钉截铁地说，她想生，她想要人生圆满，有儿有女，更重要的是，她爱我，感恩我爸，心甘情愿为了我和我爸试一试。

我既感动，又无奈。小珍仿佛铁了心，称网上都说了，对于瘢痕子宫而言，做试管还安全些，因为自然受孕的胚胎有可能在疤痕处着床，但人工移植时，医生是可以选择植入位置的。

见我将信将疑，她又给我看万一瘢痕子宫破裂的后果：医学的统计数据显示，孩子保不住的可能性是50%-75%，而母亲死亡率只有5%。

她笑着说：“万一医生问你，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你保我不就行啦！”

小珍的举重若轻，和她脸上的灿然，渐渐麻痹住了我。

就这样，我俩踏上了去泰国的“造子”之路。

我向单位请假，说是去泰国旅游；小珍对外说是，先去泰国旅游，接着回趟娘家。

除了家人之外，我们并不想让外人知道内情。而对于小珍子宫疤痕的事情，我们更是谁都没有告诉。

6

整个试管婴儿的流程大概需要28天，分为两个阶段。

前面两周主要是促排卵。正常情况下，女性每月只成熟并排出一颗卵子，但使用药物促排卵后，这个周期，女性就可以有十几个甚至二十几个的卵子成熟。

再通过人工取卵的方式将卵子取出，在体外和精子结合，形成受精的胚胎。

到这里，我们就可以先行回国。医院会进行后续的胚胎培养和筛选，以及冷冻保存。

促排取卵会损伤女性的内分泌系统，过段时间再移植就是为了让母体恢复得更好，以便提高胚胎的成活率。

连上周末，我只有5天的假。也就意味着，促排阶段剩下的10天左右，小珍要一个人待在泰国。

她是第一次出国，英语又基本是哑巴式。我有点担心，怕她遇到各种困难，反而是她各种安慰我，说她完全应付得来。

第一次去预定的医院见医生，我们遇见了很多跟我们一样从国内去求子的夫妻。二胎的，三胎的，四胎的都有，大部分是为了生儿子，也有为了生女儿的。

有个东北大姐，就是生了三个儿子后，实在太想要一个闺女了。

我默默感慨，人不就这样吗？越是求之不得，越是想要。

小珍跟一个广东的三胎妈妈聊得很投机。那个妈妈也是两次剖腹产史。她俩还互留了微信号，相互鼓励加油。

身处在这群人中间，我和小珍的忐忑感没那么重了，还能跟人谈天说地讲段子。

接待我们的医生，是个40岁左右的泰国美女，人很温和，英文也说得很好，我们大致能听懂一些，不过还是需要翻译的帮助。

医生询问我们之前生育的情况，我们如实回答。听说两次都是剖腹产，她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我和小珍又紧张起来。但她什么也没说，只给我们开了一大堆检查的单子。检查的项目和国内差不多，并不包括子宫疤痕的检查。

我们像两个在警察的眼皮底下逃脱的小偷一样，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果然，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开始打促排针，每天下午都要打一次，四天后再来见她，监测卵泡的生长情况。

7

从医院出来，小珍心情不错，提出要去曼谷大街上转悠转悠，“好不容易出趟国，不能亏了。”

我还是不放心地跟陪同我们的翻译聊了聊，特别提了瘢痕子宫的事情。

这个20岁出头的女孩轻松地说，一般二胎、三胎的都有这个问题，但是做试管反而能够降低风险。

她的说法，跟小珍在网上查到的情况倒是相符。

“只要在孕期定期检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不行就早点剖掉嘛！”她最后的这句话，莫名地让我安了心。

第二天，开始打促排针，我们住得离医院有点远，小珍为了避免麻烦，也为了省点钱，就跟护士自学了打针方法，每天在住的酒店里面打。

四天后，再见医生。医生看了卵泡发育的情况，说还不错，就按照原来的方案继续打针，到第八天再来看看。

而那天见完医生，我就要回国了。

小珍见我一脸担忧，笑着安慰我：“吃住都有，打针也都安排好了，大不了我不出去乱走就是了。放心，你婆娘丢不了。”

我回国后，每天晚上都要跟小珍视频。

视频里，我看她似乎胖了一点。期间，我爸问过一次钱够不够，不够他那儿还有5万的流动资金，嘱咐我照顾好小珍，说她太不容易。我莫名地窝火，想朝我爸吼，赶紧找借口挂了电话。

我第二次飞泰国，刚好赶上小珍打夜针，也就是破卵针。

第二天，她取卵，我取精，然后配成受精卵。最后取卵21颗，成熟的有18颗，配成了18个胚胎，100%的配对率。

小珍知道了很开心，感叹没白打这么多天的针。

由于促排针的作用，短短十多天，小珍已经胖了一大圈，肚子上满是针眼。我心疼地握了握她的手，她回报给我一个疲惫的笑容。

一起回国后，小珍显得格外忐忑。

我们做的是三代试管，可以对胚胎进行染色体筛查，过程中既能排除一些染色体异常的受精卵，也能看出性别。

我们最担心的其实是筛选过后，可以用来植入的受精卵中没有男性胚胎。

我反而有些释然。越是往后，我竟然有点期望胚胎结果不好。

这样，这场让我们心累不已的生子战争，就可以彻底结束了。

但是，老天爷似乎并不想成全我的私心。中介发来了培养结果：可植入的囊胚6个，4女2男。

男性胚胎一个A级，就是最好、最健康的胚胎级别，另一个B级，稍差一点，但也可以植入。小珍抱着我，激动得泪流满面。

8

两个周期之后，我们再次赴泰，移植了那颗A级的男胚胎。那两天，小珍除了吃饭上厕所基本都在卧床。

第三天回国时，还让我去机场借了把轮椅推着走。

小珍从来都不是个矫情的人，之前怀孕到7个月，还上下6楼不用扶。

这次，她是真的很紧张，担心受精卵不能成活，移植失败。我跟她说，万一这次失败了，咱也就不试了，另一颗等级比这个还低，肯定更不好活。

一周后，小珍测出了两条杠。去医院测血HCG，再次确认已怀孕。小珍兴奋地极了：“你看，你爸的孙子已经在我肚子里了！”

全家人都很高兴。最开心的当然是我爸。

他的皱纹仿佛都浅了一些，来我们家也勤了许多，成天乐呵呵的，抱着希希和桃桃，逗着她们，让她们以后要多带小弟弟玩。我妈更是包揽了一切家务，啥也不让小珍动。

只有我和小珍心里清楚，这场仗还远未打完。小珍的瘢痕子宫就像一个定时炸弹，随着胎儿慢慢长大，危险也越来越大。

孕早期的检查，显示大人孩子的指标都很好。

可从24周大排畸开始，医生的报告当中都要写上一条：瘢痕子宫，高危。

我们心里发毛，问医生怎么办。医生只让密切关注，“你都怀起了还能怎么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所以，别的孕妈妈都各种注重营养，小珍却从不敢放开胃口吃，担心吃多了，孩子长得太大会危险。而且，她也总说没胃口。

那段时间，刚好我工作忙，每个月都要出差几次，常常不能陪小珍去产检。每次问她检查情况，她都说还好。

就这么提心吊胆地熬到36周多。还有两天就满37周，37周孩子就不算早产儿了。

那天上午，小珍跟我开玩笑：“我说了，医生就爱危言耸听，你还不信？哪那么容易爆炸！”我宠溺地嗔她：“不能大意，过了37周咱就剖掉吧。”

希希和桃桃都是在妇幼保健院生的，但这胎情况特殊，我通过大姐，预约了另一家大医院的一个有名的产科医生。

对方档期很满，听说手术已经排到三个月以后了。

第一次见这个医生时，还是30周的样子。就是她说37周时如果孩子长的好，直接来剖掉。有名医把着关，我们自然安心不少。

那天，我们再次来到该医生的诊室。那儿已经被患者围了好几层。

由于提前打过招呼，医生也记得我们，麻溜儿地开了一堆检查单子。这一做不要紧，发现小珍的疤痕最薄处已经只有0.7毫米了。

我吓坏了，恳求医生能否这两天就安排手术？

医生很为难，说她下午要去上海出差，手术最快只能安排在37周+5天早上，第一台给我们做掉，还安慰我们说，子宫就像是气球，弹性大就没事，弹性不好才会爆炸。

我跟小珍商量，要不换个医生剖？小珍说好的医生还是重要，她之前二胎的疤痕就没恢复好。

出于对名医的盲目信任，我们怀着侥幸的心理决定再等一周。

9

回到家，我叮嘱小珍好好躺着，一定不要多走动。

然后，我把她的病历、孕产记录和待产包都整理好丢到车上，还在车后排铺了床厚褥子，放上了希希的草莓抱枕，以随时应对不时之需。

做完这些，我把希希和桃桃带出去玩，防止她们待在家里不小心冲撞了小珍。我妈则空出手来，到厨房做饭去了。

正值吃晚饭的点，我正牵着两闺女走到小区门口，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来。

是我妈高八度的哭腔，说小珍流了很多血，肚子很痛。

我脑袋“嗡”地一声，当即把俩娃塞给保安，撒开腿就往家跑。

冲回家时，我一眼看到小珍脸色煞白，斜躺在沙发上，下体在不停地流血，裙子和沙发布上全是瘆人的红色。

她艰难地叫了一声“好痛”，就闭上眼不说话了。我妈手足无措地拿了个桃桃用过的尿不湿来垫。

我扯过一边的被子，抱起小珍开车就往医院飞驰。

一路上，我不停地对小珍念叨：“老婆，坚持住，不要睡……你还有我，还有俩娃，你要坚持住……”这些话，仿佛打在了海绵上，毫无回音。

那天是周六，路上不堵，医院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可我前所未有地感到漫天的绝望，一眼看不到头。

我抓方向盘的手抖个不停，泪水簌簌往下落，拼命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

然而，等医生护士手忙脚乱地把小珍推进手术电梯时，她已经休克了，惨白的脸上平和安详，然后再也没有醒来。

那是我见小珍的最后一面。

现实跟电影中的那些画面，完全不一样。小珍走之前什么预兆也没有，走的时候什么话都没有留下。

我站在手术室外，心绞成一团，指甲把手心掐出了血，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告诉我：大人没了。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小珍的右侧子宫底部破裂，出现了一条约3厘米长、2厘米宽的破口，医生说孩子的脐带已经在她的腹腔内了。

出血量在不断增大，小珍休克的时间过长，来不及输血，最后再也救不回来了。

护士用手推车推出我那刚出生的孩子。真的是个男孩，是我爸心心念念的孙子！他此刻正像一只红皮的老鼠般，皱巴巴地蜷缩在那里。

我颓然地瘫坐在医院的走廊上，泪眼模糊地看着我爸老迈得像一捆破稻草，颤颤地向我走来，左手牵着希希，右手拉着桃桃……

10

小珍走后，丈母娘家来大闹。我爸垂着头，一声不响地捧出了10万，喃喃地说：是我们家对不起女娃娃……

我把三个孩子送回老家，独自居住在市区的房子里。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面对儿子，更见不得我爸。

我在心里偏执地觉得，我爸是间接害死小珍的人。我更加无法原谅的是我自己，是我懦弱无能愚孝，在半推半就中亲手把小珍送上了死路。

每个辗转难眠的深夜，我只能靠拼命的工作，来填补心里那个大大的空洞。

就这样，静悄悄地过了大半年。2018年7月的一天，二姐打电话给我，说爸查出来胰腺癌，是晚期，已经住院了，让我赶快去一趟。

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情，我匆匆赶到病房，看到我爸侧身闭目躺着，不知道有没有睡着。他脸色蜡黄，比半年前瘦了不少。

走到床边，我艰难地叫了声“爸”，不知道为什么哽咽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爸紧闭着的双眼流出了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滑下，落在医院白色的被单上，但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他流泪，也是最后一次。

那天，我站在医院住院部的楼下，闷声抽完了半包烟。

后面几天，我请了假，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伺候在病床边。

我爸常常处在痛苦的昏睡当中，偶尔清醒时会喃喃地嘱咐我，让我好好照顾三个娃娃，“这么小没了妈，造孽啊！”有时，这话一天要说上很多遍。

43天以后，爸没了。

当时，我正在重庆出差，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上。姐姐们告诉我，说老头子咽气的时候，还迟迟不肯闭眼，喃喃念叨着“我对不起兴娃（我的小名）”。

作者 | 阿葱 媒体人

编辑 | 甄友茜 （甄有钱想有钱总有一天会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