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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伦艳:我们都是北方人啊

 乡情记 2023-08-03 发布于湖南


       “一场疫情,造就了一帮厨师”。大家蜗居在家百无聊赖,纷纷在小厨房里大展厨艺。我也不禁跃跃欲试,那就包顿饺子吧。

        于是,老公剁馅儿,我和面,女儿负责打下手。开动起来才发现,如果揉面算是体力活,擀面皮可真是个技术活,想要把饺子皮擀成圆形,它却在我手中偏偏变得奇形怪状;想要使饺子皮薄馅多,却又屡屡露馅。这令我很是懊恼,也许认识我的人都不敢相信——作为一个北方人,我竟然不会做面食。突然觉察女儿像哪吒闹海一般把面粉泼洒得到处都是:脸上、衣服上、鞋上、地面上……羞怒之下,我扬起擀面杖作势敲打她,才发现她不就是从前的我吗?

        那个夏天,外公把刚收的新麦淘洗干净,晒干,选择一个晴好的天气,装上两袋放进背篓,背去山脚下的面粉加工厂。

        七八十年代的农村交通不便,水电也不通。粮食加工厂的所有机器设备都是靠水力带动的,因此需要临河而建。那时,外公还强壮,我们早早起床,在凌晨的清凉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相跟着摸黑赶路,到了加工厂,天才蒙蒙亮。大人们都开始忙着准备第一道工序:磨面粉。外公把一铲一铲的麦子送进磨面机顶端的入口,下面的一个出口很快就吐出白花花的面粉,底端的另一个出口出来的则是麦麸。

        近两小时紧张有序的工作之后,麦子全都磨完了,外公却一刻都不舍得停歇,他要赶在太阳升到头顶之前,用一部分面粉制作挂面。

        面粉倒进面条机里,再按比例加入水、盐等辅料,搅拌均匀之后,只听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冒着热气与清香的面条就从机器里流淌出来了,湿润的面条需要迅速转移到院子里,挂在竹竿上晒干,这就是“挂面”的来历吧,干透之后的面条再裁成一节一节,扎成一捆捆的,便于日后储藏和食用。

        这时候太阳也快落山了,一切收拾妥帖,外公又背起面粉、面条往家里赶,我跟在后面,闻着晚风吹来的面香,心里踏实又舒畅。

        到家已经天黑了,外婆早就烧好开水,只等新鲜面条下锅了。刚出锅的面条真叫一个香啊!清醇的麦香,让人有种微醺的迷醉。外婆为每人端来一大碗,犒劳辛苦一天的我们,同时也庆祝当年的小麦又丰收了。这就是那时的生活、凭借质朴劳动换来的喜悦总是那样真实。

        每逢周末,爸爸都要从县城赶回乡下帮忙料理庄稼。我知道,爸爸回来,家里又要包饺子或蒸馒头了。爸爸一边和面,一边加水,如此反复。面团是个神奇的东西,它需要面粉与水、温度、时间和力道相互碰撞融合,才能光滑圆润。我和妹妹围在桌旁,总是趁着爸爸不注意就抓一把面粉,或者揪一块面团,躲在一旁学着大人的样子揉捏起来。现在想来,我们的小伎俩小心思,长辈何尝不知?正是他们视而不见的纵容,给了我一个欢快又美妙的童年。

        如今,我的外公外婆已经去世多年,爸妈老了,我的孩儿也渐渐长大。我早早地离开故乡,来到了几乎不吃面食,以“湘菜”著称的湖南。不知不觉,我的口味也在慢慢被同化,承载着美好回忆的面食,似乎已经开始随着时间淡出我的生活。

        今年春节回陕西过年,奇怪的是生在长沙,长在长沙的女儿却偏爱吃外婆做的手擀面。我才记起女儿曾多次央求我为她做拉面,我都因为嫌麻烦而拒之于千里之外。

        母亲笑着对孩子说:“你也是半个北方人呢,当然喜欢面食呀”,我突然很愧疚,似乎疏忽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无论我身处何方,都不应忘记从哪里来,靠什么长大。对于,我的下一代,我何尝不希望自己能用行动告诉她这些?

        我们都是北方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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