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李建毅 & 图源 / 堆糖  ?. ?~?..? 四 夜，已经很深了，今天参与活动的人全走了。按理，我也应该走了，况且，明天我的公司还有一大堆的事情呢。可怡红就是还没醒来。真的，说要马上走，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见我没走，除了夜间值守人员阿雨，老黄也留下来了。想想老黄也是够辛苦的，这么大把年纪，还要和一群需要关照的特殊孩子在一起，有时还要被他们误伤，哎，如果没有爱心谁会这样啊？ 可怡红这孩子，总得想个办法帮她啊，对了，我自己也曾经学过心理学，或许放在家里给她调养会好一些！我突然有一个念头——领养她——让她永远做自己的女儿！于是，我走出房门找到老黄说明自己的想法。 “这孩子命太苦了！”老黄嘴里喃喃地说，“或许是我们害了她！” “老黄，你知道她的身世？”我觉得他话里有话，反而让我好奇起来，我甚至在想怡红会不会就是她的女儿？ “不——我哪里知道呢？”老黄显然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显得很为难。 “哦，你就和我说说从您接手时候的情况吧！” “哎，我还是实话实说吧！”老黄突然觉得左右为难，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停了一会突然面对着我说，“你可以保密吗？” “当然可以！”我马上说，“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也就算了！” “这样吧，你一定得为我保密，我说完了，你就不要问我其他的了！”老黄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提醒了我。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老黄见没有别人，便和我详细地讲起了怡红的过去： “大约在九年前，也就是怡红六岁的时候，那时怡红是一个聪明伶俐和人见人爱的女孩，她的整个家庭沉浸在幸福中。后来有一天，当他的父母亲送客人回来后，发现怡红倒在地上，仔细一看，她的鼻孔正在流血，所以只好赶快送她去医院。医院里最后判定为药物性脑溢血。经过医院全力抢救，命是救过来了，可就是经常犯傻，大哭大闹，经常闹得家人和邻里睡不下觉。估计是那次脑溢血导致神经中枢受伤的缘故，留了个后遗症……”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据说，怡红的爸爸妈妈回去一看，原来是她不懂事，刚好把客人送来的一只七年的东北野生人参王全吃下去了！” “这就不可以医了吗？” “也不知道，她的父母亲花光了所有的钱，全国乃至世界的各大医院求医，都找不出原因，最后她的父母亲就放弃了。当时，计划生育抓得紧，她的父母亲不想老带着一个累赘让人嘲笑，也特别想要一个正常的孩子……” “后来呢？”我急促地想知道事实。 “后来……”老黄环顾了一下四周，降低了语调轻轻地说，“后来，他们就花钱到孤儿院找了一个已死的弃婴代替，说是他们女儿死了。而怡红就在深夜熟睡中被遗弃在荒郊野外……再后来，你就应该猜到了，怡红被别人捡到了，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她的父母亲又生了一个女儿。对了，怡红是我给她取的名。” “啊——”我先是一脸的诧异，突然觉得老黄知道这么多，这么细……“她的父亲是…..” “老李，她的父亲绝对不是我！”老黄愈发不安了，“对了，我就知道这么多，你答应为我保密的，别的都不要问了！” 我沉默了，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我可以想象：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一个孤独无助六岁女孩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荒郊野外，四周空无一人……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怡红根本没有睡熟，她知道大人所谋划的一切，但她无力反抗，当她的父母亲在荒郊野外离开她，她拼命地呼喊，“我要爸爸——我要爸爸！”而此刻又雷鸣电闪，从此，她失去了正常人的记忆，在她的记忆中，就只有抛弃她的爸爸和魔鬼那一幕…… “这孩子太可怜了！”我怔怔地说，“她的生父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吗？后面来过吗？” “偶尔偷偷地来看过，老李你还是不要问这些了吧！”老黄又像说漏了嘴一般。见我用奇特的目光对着他，又赶快重复道，“相信我，她不是我的孩子！” “老黄，你不愿意说也没事，我只不过觉得孩子真的很可怜！”我也不想强人所难。 “老李，我看这孩子和你挺有缘的，说不定你领养回去会好的！” “老黄，我决定了，就由我领养吧！” “你先写一个领养申请，描述一下你的家庭条件和情况，需要你夫妻签名。我这里会带她去医院做体检，保证没有身体器质上的病，再到民政局审批就可以了。”停了一会，他又补充道，“我这里只是到民政局走一个过程，主要还是看你们家庭能不能接受，对了，还有你家的孩子不可以欺负她啊！” “我有信心的，老黄，领过去，就是我的孩子了，我们家都会视同己出，放心！” 夜更深了。我和老黄再次回到怡红的房间时，发现她终于醒来。 “怡红，好些了吧！”我说。 “你是我爸爸——”她抱着我哭了。老黄见怡红醒了，拖着他被怡红咬伤的手走了出去，房间就又只留下了我。 “怡红，过几天，爸爸回来看你，乖啊！” “爸爸，我想你！” “孩子，爸爸也想你！”我托着她的脸说，“放心，过几天你就可以和爸爸回家了！” “不——爸爸，我要今晚和你一起回家！”她开始撒起娇来。 “孩子，听爸爸的，爸爸这两天还有别的事啊！”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安慰她，“过几天，爸爸一定会来的！” “不，你不是我爸爸——你会抛弃我的！”她突然又惊恐起来，我赶紧安慰她，“怡红，爸爸今晚不走，爸爸陪你到天亮！” “爸爸——我要爸爸，我要和爸爸一起睡！”她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那一夜，老黄回去了。而我却一直不敢走，因为我知道，一到夜里，这孩子就会特别害怕，说不定她还没有从九年前被抛弃的那一幕走出来呢！对，不能让这孩子再当心受怕了！我赶紧给妻子挂了个电话，告诉她，我需要在外过夜了，明天回家。而值守阿雨就在坐走廊里，防止所有的孩子发生意外。实在太累了，我就叫阿雨搬了个床垫在怡红的床边躺一下。那一夜，怡红睡得特别特别的香，她已完全沉浸在安全和幸福中！后来听阿雨和其他的值班人员说，怡红还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听话，不吵不闹的。 五 陪了她一夜，我知道怡红之所以吵闹，是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安全感。所以临走时，我特意给她买了一台手机，并且和她约定，每天晚上临睡前，会给她电话，而且只要她想爸爸，就可以打电话给我的。当我再次和她道别时，她平静了许多。孩子，我一定会尽快过来接你的，你的苦日子将结束了！我心里想。 于是，每天一到天黑，我就打电话给她，告诉她，我就是她爸爸。每到深夜临睡前，再给她一次电话，告诉她，我过几天就去接她回家，以后她就可以睡在爸爸旁边了。同时我也一再催促老黄尽快把手续办好。而老黄则在电话里说很快，不出一个星期就可以领怡红回家了。末了又一个劲地说怡红这孩子病越来越轻了，人也越来越懂事了，这两天还在帮阿雨老师干活呢，白天和晚上也不吵不闹了，这不，这几天还可以静下心来看书了。大家都说她变成另外一个人了。看来还是你老李有办法，简直是魔法爸爸啊，以后就叫你魔法爸爸好了！听着这些，我更是心花怒放，是啊，怡红这孩子有救了，而我也可以多一个孩子了！就这样，我天天为怡红这孩子和我们全家的未来憧憬着。 很快再过三天就临近我们领养怡红的日子了，为了表示我们喜悦和对孩子的尊重，我和妻子按照她的身材要求特地买了两套衣服给她送过去。虽然我们经济并不宽裕，但总不能太委屈她啊！并且带了我自己的两个孩子一起去同她相聚，我们想，迟早她会成为我们家族中一员的。 当我们推开她的房门时，发现她正在看书，见我们来了一大帮人，她反而有些害羞，似乎要躲起来。 “怡红，我们都来看你了！”我说。 “爸爸——”很显然，她正常了许多。 “这是你妈妈，还有这是你妹妹和弟弟！”我赶紧把妻子和两个孩子介绍给她。 “孩子——妈妈爱你！”妻子也明白了该说什么。她上去轻轻地拥抱着怡红，仔细地端详着她。停了一会儿，拉着两个小家伙说，“赶快叫姐姐！快叫姐姐！” “姐姐——姐姐好！”两个懂事的孩子也上去握着她的手。 “妈妈——”是怡红，这懂事的孩子知道认妈妈了。我心里特别的开心，不用说妻子和两个孩子都是很开心的。不，应该说三个孩子都是很开心的！ “爸爸——妈妈——”也许是喜极而泣，我们突然发现怡红的眼泪正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于是大家开始围着她的床开始坐了下来。 妻子开始用纸巾为怡红擦拭眼泪。而怡红却哭得更凶了，我们便一个劲的安慰她。此刻，老黄和阿雨也进来了，看到这一切他们自然明白了什么。 “怡红，恭喜你找到你的爸爸、妈妈了，还有弟弟妹妹呢！”阿雨也特别开心。 “怡红，别哭了，应该高兴才对啊！我祝福你！” “怡红，把妈妈带你的新衣服穿上吧！”妻子说，“对了，你们都出去吧！” 当大家都出来后，怡红在妻子的帮助下很快就把衣服穿好了。 “这衣服真得体，乖孩子，出去给爸爸看一下，给大家看一下！” 当大家再次关注这个可怜的孩子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恢复了自信！她面带着微笑在门口转了一圈，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而就在这时，也许是触景生情，在微笑过后，怡红的脸颊突然变得坚硬起来，我知道，一定是她想到什么痛苦的事情了——她突然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孩子，爸爸妈妈在呢——弟弟妹妹们都在呢！”我和妻子一再安慰她。 “不不……不不……”怡红似乎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又发起呆来。 “孩子，你想到了什么？”我看着她呆滞的表情，凭我的判断，她一定是突然回忆起了过去什么了！ “爸爸——妈妈——我的头好痛！”怡红再次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我想静一静……” “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我们其他的人都出去吧。”我想这是我们此刻唯一能做的了，我想。 那一天，我们等到很晚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不过，我们对怡红心理疾病的痊愈更有信心了！  六 一切都如愿，我们领养怡红的手续终于办好了，再过一天我们就可以接怡红回家了！于是临近傍晚，我赶快给她挂了一个电话，真的，我好想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明天，也就是天亮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到福利院接她回家了！孩子，你不是一直盼望着找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吗？别人可以不要你，可是我们整个家欢迎你，你现在不仅已经有了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有两个可爱的弟弟妹妹呢！孩子，相信爸爸吧，我们不会让你再受苦的！可是我怎么拨，她的电话都没有人接。我想一定是这孩子睡觉了。等会再打吧，或许她会重拨过来的，我想。 可是过了二十分钟…… 三十分钟…… 四十分钟……. 我看着表，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半小时，我马上忍不住又打了过去。 而在这时，电话马上有人接了，可对方不是怡红，而是阿雨——怎么回事呢？我心里不禁怦怦直跳！ “喂，是李总吗？你赶快到市人民医院去啊，刚刚怡红出事了！现正在去医院抢救的路上！” “阿雨，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事实却是这样！当我们赶到医院时，怡红已经静静地躺在医院里——当我走近她时，她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她已经把衣服全部换成了我们给她买的新衣服，她的整个脸却显得格外安详，似乎不再有惊恐、痛苦和难过！我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她的嘴角似乎还有一丝微笑！ “孩子，你为什么不等到明天呢？”我的心如刀绞一般，仿佛整个世界在天旋地转！ “这个孩子挺漂亮的，怎么会想到自杀呢？” “是啊，什么事情想不开啊？” “是和父母亲生气吧！” “还是谈恋爱受了挫折？” 有人在小声地嘀咕着。 “不不——不不——什么都不是！”我咆哮了起来！ 此刻，老黄也过来了，他递给我一封信说：“老李，这是怡红生前给你的一封信，你看看吧！” 无奈，我只好把心拆开看了起来，只见怡红用她并不是很成熟的笔写下了几行工工整整的字，许多字写不出来便用拼音代替： 敬爱的爸爸、妈妈： 请允许我最后一次叫您二位一声最亲爱的爸爸和妈妈！也许你们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早已到了天国！找到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回家曾一直是我的梦想！也许正是这样，我疯了！我变得xiesidili(歇斯底里)！自从那个漆黑的夜晚爸爸和妈妈合计把我扔出去后，醒来时，我已完全忘记了我自己在哪里。我在（再）也记不起我是谁。我在福利院度过了一年又一年。虽然也经常有好心人来看我，但他们并不知道我需要什么。其实我最需要的是我的爸爸给我安全、给我温暖！每次当那些好心人把我当作道具或者他们行善的依据拍照时，我就想起了我被遗弃的那个可怕的夜晚，我就想起我的爸爸！每当想到这些，我就疼痛难忍，我就想自杀！可是福利院给我带了锁，他们不让我自杀！ 感谢您！我现在的爸爸——虽然只有这么短短的几个月的父女相认，但我相信，您对我的关心和爱是真心的！是您的爱让我重新恢复了自信，也让我重新ran(燃)起对生活的希望！我现在的母亲、还有弟弟妹妹——虽然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但我觉得这种亲情比什么都珍贵，感谢你们！ 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妹妹，也许你们会说我太傻，为什么只要再等一天就可以回家了，可我还是选择了自杀？我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前段时间，我是多么地童景（憧憬）和你们再一起！可是，当我的记忆一天天地恢复，过去的片段就像水闸泄了洪一般的重（冲）来，对了，其实我不叫怡红，这几天我的记忆恢复一再告诉我，我的原名叫桃红！哦，其实我现在叫什么都不重要了！每当我记忆的恢复，我又看清了我原来父母亲——真的，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以后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困难需要面对！我也不想连累你们，所以我就只有一走了之！爸爸、妈妈，这次女儿真的对不起了，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做女孩——并且是做你们的女儿！我走了，我敬爱的爸爸、妈妈，请不要为我哀伤，我在另外一个世界会照顾好自己的。也请你们多保重！ 您的女儿：怡红（桃红）绝笔。 怡红她走了！怡红她走了！我嘴里喃喃地说。我无法控制住自己，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突然，我冲了过去拉紧了老黄的衣襟，把他往后推—— “老黄，你为什么不看好我的女儿，你为什么不看好我的女儿？” “老李，你疯了？”老黄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怡红是她自杀的！” 此刻，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突然觉得自己两眼发黑……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七 淅淅沥沥的小雨正在不停地下、下、下……在殡仪馆里，怡红正穿了我们给她买的还从来没穿过的新衣服，显得安详和美丽，就像孩子睡着了一般。我和妻子给她缓缓地盖上了白布。送葬的人中除了我们全家，还有阿雨。她是唯一陪伴过怡红最久的人。在火化前，死者怡红亲属的一栏里，我和妻子用颤抖的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很快，看完最后一眼，怡红就将化为一缕青烟而去了，此刻，我的内心正有说不出的悲凉！别了，孩子！别了，怡红！而就在这时，阿雨的手机响了——是老黄的电话！阿雨说，黄院长来了，还有人要一起来参加怡红的葬礼！ 很快，老黄来了，他后面跟着一个人，我一看就知道是我以前见过的一个人——他就是张副局长！ “张局，您也来了！感谢、感谢！”阿雨走过去搀扶着他走了过来，很快他也到了怡红的遗体前，他轻轻地掀开了白布，一下子变得老泪纵横！他正要说什么，然而始终没有说出来，突然他就不省人事了！等救护车过来时，医生说：“张副局长心脏病发作猝死，已经不行了！请通知他的家属处理后事吧！”说完医生就走了。只有老黄和阿雨被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得发呆。 “赶快打电话吧！”老黄看了看面无血色的张副局长，通知阿雨说。而就在这时，张副局长的口袋里掉出一张合影，我拾起它，发现这正和那天在怡红房间掉出的合影一模一样，只不过这张照片非常清晰，而那个大人正是张副局长！ 我把照片交给老黄，嘴里喃喃地说：“一切都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我也有罪啊！我也有罪啊！”老黄也似乎若有所悟，“老李，你知道吗？帮助他抛弃怡红的人，就是我，我为了自己的职位，甘愿和张副局长一起干坏事！而怡红的病正是张副局长向别人索贿的绝顶人参所害的！而为了名誉和地位，他们夫妻竟然深夜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我，就是助纣为虐的人…….” 雨继续在淅淅沥沥地下、下、下……. 作者简介： 李建毅，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评论家协会会员，惠州市散文与散文诗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惠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秘书长，惠州市大亚湾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大亚湾文艺》杂志编辑。已在全国各地报刊、杂志发表作品近150万字。发表作品主要有诗歌、散文、小说和文学评论。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总编：湛蓝 名誉总编：赵丽丽 总编助理：无兮 特邀顾问：乔延凤 桑恒昌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李国仁\杨秀武 \骥亮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暖在北方 胡迎春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陈风华 美编：无兮 ETA 玉丽 路人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 风碎倒影 连云雷 播音部： 部长：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开 过往云烟 眉如远山 西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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