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堆糖 /文：水秀玲珑 引子 经历了2008年不寻常的一年，汶川大地震，奥运会胜利举行，随之而来金融海啸。2009年底，世界金融危机还在持续，中国人民银行货币基金下调，股市低迷，人们在观望中寻找一丝突破的微光。 暮色阑珊。c城市的中央大街上人来人往，人们奔着自己的方向，有的人顺遂如意满载而归，有的人终日营营愁眉不展，也有的人乘风破浪如日中天。也许这就是生活吧，百味尝遍，方知人生真味…… 街灯次第点亮，各色灯盏交织着斑斓的夜色。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股滚滚浓烟从城西方向涌来，靛青的天幕上布满了深褐色的蘑菇云，一团团喷薄而出，腾腾升起，把原本安宁的夜空衬托得像一张老巫婆的脸，显得异常阴鸷狰狞。 在这样安静而平常的日子，竟然酝酿着一场惊天阴谋。c城中央大街上，一辆警车喷吐着红色的火蛇，凄冽的笛声划破夜色，在长街上呼啸而过。 于此同时，c市公安局警务室收到上级紧急命令——城西一家商业银行在运钞押运过程中发生火灾，此案件涉及人物众多，务必深入调查，夺回损失。 城西上空笼罩在一片冲天的火光中，运钞押运车辆还没有出城，就在郊外一座废弃的车辆厂院内发生了火灾，熊熊大火，趁着风势，越燃越旺，火蛇蜿蜒，火星噼啪四溅。一时间，c城陷入紧急警备，周围的居民陷入恐慌，现场一片混乱。公安干警，火警，交警，列队森严，笛声划破云霄。 瞬间，庞大的押运车辆燃烧成一团灰烬，只见废弃车辆场院内偌大的空地上满目疮痍，凄厉的风声一阵紧似一阵，火势乘风，蔓延至漆黑的旷野，极目远望，四野狼藉。 稍后赶到的银行行长李扬帆面色凝重，墨色的烟雾随风扬起，更加凸出他深邃的脸部轮廓，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息弥漫着…… 一个脸上被烟火熏得道道乌黑的女人，伸出血肉模糊的手掌，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缓缓地爬出废墟，双手死死抱住李扬帆的裤腿。 李扬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漫天游离的烟雾和灰屑飘飘然落在他的脸上，肩上。北风猎猎地划过他的耳际，浓烟滚滚的背景之下，他垂下的手臂和紧绷的双腿使他如松塔一般孑然伫立，挺括的西裤上沾了细碎的灰屑，原本俊朗的身形显出一袭苍凉。 随着愈发低垂的夜色，李扬帆的嘴角边扬起一丝冷峻的笑，不顾那女子抵死的纠缠，愤然转身，踽踽而去。 ◆ ◆ ◆ ◆  （一） 熙云路一住宅小区里有家麻将室，此时室内乌烟瘴气，琥珀色壁灯摇摇曳曳，散发出几许暧昧。米色墙纸上悬挂着的电视机里播放着当地新闻，优雅端庄的女主播用圆润的声音播报财经新闻。 “12月11日，中国人民银行公布的数据显示，前11个月我国新增人民币贷款共9.21万亿元人民币，新增人民币贷款规模和增幅均创历史新高。” “国务院常务会议决定加快保障性住房建设，遏制部分城市房价过快上涨的势头。” “进入年底，全市各大铁路将迎来农民工返乡高峰……” 牌桌上的人们激战正酣，无暇顾及这些与自身利益相距甚远的时事报道，似乎那只是一些官方数据而已，而真正与己相关的恰恰是眼前的牌局输赢。 程姐右手手指捏一张麻将牌，一脸颓丧，无精打采，呵欠连连，随后甩出一张牌：“四条，谁要？” 田丰斜眼看向程姐，一脸谄媚地笑，那眼神传递的信息颇值得玩味：“姐，最近状态不好啊？是不是又缺那个……” 富婆张那一张富得流油的圆脸上偏偏长了一双小眼睛，眼神却极好，轻飘飘地在田丰、程姐脸上扫了一眼，倨傲地一笑，道:“这年头，谁好得了？不过是抱死盆吃老本儿罢了。”她边说边啪地摔下一张麻将牌，喉咙里发出一个粗哑的喊声：“六万!” 田丰脸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眼睛却瞟向身旁的郝旖旎，嘴角一咧，嘿嘿笑了。 郝旖旎也不客气，使出一记飞脚，田丰那件洗得膝盖发白的深蓝牛仔裤上便留下一个鞋印子。郝旖旎杏眼圆睁，似怒非怒地吆喝：“看我干嘛？打牌!” 田丰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尘，极讨好地似笑非笑，冲郝旖旎竖起大拇指来：“姐，淡定!”随即便醋溜溜地试探道：“我听说新上任的李行长挺赏识你啊？” 郝旖旎装没听见，白了田丰一眼，继续打牌。 富婆张沉不住气了：“丰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程姐眼神示意田丰出牌，嘴里却不停唠叨：“股市暴跌，房价上涨，这一年到头算是白折腾了……” 田丰打断程姐：“啧啧啧，在我们跟前哭穷，不是你风格啊！” 富婆张也耐不住寂寞，瞥一眼郝旖旎的脸蛋儿，酸酸地说道:“这年头，要么有财，要么有貌。” 田丰饶有趣味地嘿嘿一笑。空气似乎有点儿凝滞。 是程姐打破沉寂，话里有话地说道:“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不比你们年轻人前程似锦!” 郝旖旎才不管这些，妩媚一笑，把牌一推，胡了! 田丰悲催地长叹一声：“唉，生不逢时啊!” 谁知这时，大门推开了，郝大壮满头大汗从外面闯进来，冲着郝旖旎气喘吁吁说道:“姐，你……快回……去看看，咱家……老爷子……晕倒了！” 郝旖旎的粉脸上转喜为悲，颓然地跌靠在椅背上。 “不是让你看着他不让他出去吗？是不是你又拿酒瓶子刺激他了？” 郝旖旎终于忍不住大发雷霆。郝大壮抹了一把滴落到眉头的汗水，温温吞吞地说:“我就是让他过过瘾……怎么知道他喝起来没完啊？” 郝旖旎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郝大壮，只觉得眼前金星乱舞，已到达忍耐的极限：“你们就是不让我安生！”她呼啦一声，推倒码了一半的“长城”，从椅背上抓起外套，直奔大门口，匆匆而去。 田丰的眼角闪过一丝诡诈，却装作不满地吼道:“怎么说走就走了啊？” 程姐哗地推倒牌，拧起眉头，抱怨起来：“可惜了我这一手好牌！” 富婆张慢幽幽地摆弄起猩红的指甲，蔑视地说:“还不到八圈呢，说走就走，真不讲究！” 郝旖旎似乎意识到自己有违赌场规则，便转过来说道:“回头我赔给你们！” 郝大壮肥胖的身子紧跟在郝旖旎身后，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着：“姐，姐……” 郝旖旎已经走出大门外，边走边抱怨，咬牙切齿地说:“我就说我这辈子是欠了你们的，不知道多早晚能还完？” 鹿宁街朱锦巷是一排即将拆迁的废弃小区楼，破败的红砖楼房，一眼看去，就是年代久远，楼房墙体上斑斑驳驳的涂鸦上，还残留着一些计划生育的宣传标语。 进入狭窄的楼道，一股刺鼻的怪味传来，烂菜叶、碎纸屑随意丢弃，显得十分脏乱。 郝成安家就居住在二单元三楼的房间。三楼的郝家，大门敞开，几个围观的邻居在门口交头接耳。郝旖旎进入室内，地上还是老旧的水泥地面，涂一层绿色的油漆，圈圈点点的污渍遍布，地上空酒瓶子横躺竖卧。 郝旖旎直奔父亲，床上的郝成安嘴边残留一溜白沫，直挺挺地躺着，已人事不省。 郝大壮见此情状，猛地扑上去：“爸呀，你怎么样了啊？刚才还能和我说话，这会子怎么就……爸啊……” 郝旖旎顾不得哭天抹泪的郝大壮，她掏出手机，赶紧拨打120。她背后的邻居知道他们家经常出状况，在门口围拢过来，站一边摇头叹气，谁也不肯靠近。 郝旖旎奋力推开郝大壮，瞪了一眼：“你还有完没完了？家都搞成这样子了，你就知道哭哭哭，你要是个男人样，咱爸能这样吗？” 郝大壮抹了一把眼泪，窝囊地站在一边，突然啪啪啪，自扇了几个响亮的耳光：“姐，我错了，姐……”他扑通跪地，哀求道:“你救救咱爸吧，我一定好好工作，再也不让爸操心了。姐，求你看在咱妈份儿上……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郝旖旎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灰白色墙壁上挂着的母亲遗像上，眸子里泛起泪光，转而又冷冷地看了一眼弟弟郝大壮，扬起的手掌无力地垂了下去。 她靠着老红木桌子，桌子是母亲生前留下的，那是母亲陪嫁的梳妆台改制的。她在老红木桌子上看到一张借据，白纸黑字，那正是郝大壮新欠下的巨额赌债。看一眼那一串数字，她已经气得脸色发青，转头把借据砸向郝大壮的脸上，厉声吼道:“郝大壮！滚，你给我滚得远远的！” 郝大壮苦苦哀求：“姐，我求你，真的是最后一次……” 120急救人员赶到了，救护人员七手八脚将身体发僵的郝成安抬上救护车。郝大壮的脚边飘落的白纸上赫然显现那个庞大的数字，他茫然地目送救护车闪着刺眼的火焰，呼啸而去，嘴里喃喃着：“姐啊，你救我！” 围观群众发出啧啧叹息，淹没了这一家子的悲凄。 邻居老王叹道:“这老郝多本分的人啊，可惜了一家就这一个出息的闺女，生生被拖累的……” 老庄极为气愤：“谁说不是，当初巴巴地盼着生儿子，却生出这样的窝囊货！” 四福打断他们：“先别说了，咱们摸几把，试试运气？” 丁子从他们身旁擦身而过，拎着保温杯哼着小曲下楼去了：“哪有那闲功夫，我去看大盘，鼓起勇气，准备反转！”   （二） c市繁华地段有条商业街，郝大壮有事没事就爱在这条街上闲逛。他原先是有个做推销的工作的，但他嫌那工作太辛苦，后来不知怎么就进了一家地下赌场，起初是运气不错，赚了几笔，可是没几天就感觉力不从心了，几场赌局下来，赔得血本无归，主要是他智商跟不上。 郝大壮的姐姐郝旖旎在商业街上一家银行工作，别看郝大壮窝窝囊囊的，他姐姐可是朱锦巷一枝花。郝成安家三代单传，想当年为了生个儿子，他两口子是东躲西藏，连国营企业的铁饭碗都差点丢了，最终害得他老婆坐月子受寒邪入侵，没几年就撒手人寰了。郝成安把一辈子的希望都寄托在郝大壮身上，可偏偏这个郝大壮又不是个省心的主儿。 郝大壮也不明白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偏生就干啥啥不行，八辈子倒大霉没撞上个好运气。他这个家就指着郝旖旎出人头地，姐姐确实聪明能干，最重要的是有才有貌还交了富二代男朋友，郝大壮仗势准姐夫是个暴发户，没少在赌场上给他堵窟窿，但后来，他收不住手了，他的富二代姐夫也渐渐疏远他了。 郝大壮心事重重，蔫头耷脑地走着，他意识到这次捅的娄子有点大了，田丰给他介绍的这个“客户”来头不小，那一笔巨额赌债就像一座五行山压得他透不过气，恨不得从天上掉下钞票来。 郝大壮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景山大厦的西路口，这是姐姐郝旖旎下班必经之路。在家里，姐姐郝旖旎是顶梁柱，她争强好胜的性子，势必不输于人，然而，父亲郝成安却常常叹气:“这个脾气秉性要是放在男孩身上，自然是好的了，可惜了这丫头天生不是享福的命啊!” 郝大壮则不然，仿佛他到人间来就是为了享福的，被父母宠溺娇惯，凡事又有姐姐冲锋在前，他是坐享其成的，连个小跟班都不屑于做。 母亲去世之后，郝大壮是在父亲的耳提面命兼絮絮叨叨里度过青春期的，他想做出点让父亲感到光宗耀祖的事迹来，这才误入赌场，越陷越深，不得不靠借贷活着。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求一求放高利贷的担保人，最好宽限还款时日，再另作打算。他低头看了看时间，此时正好是五点一刻。 郝大壮守在路口，见着田丰从路口出来，像是寻到了一线生机，立即迎了上去。 “田丰哥，才下班吧？”郝大壮没话找话，“我姐呢？又加班吗？” 田丰爱搭不理地打量着郝大壮：“你姐现在可是咱们单位的劳模了，你也知道新上任的行长是李扬帆那土鳖，没想到让人家逆袭了……自打他一上任，你姐工作起来，那热情高啊!” 郝大壮顾不得田丰打翻的醋瓶子，凑上去给田丰点上一根烟，打火机里蹿出一缕猩红的火焰，映着田丰瘦削的脸。郝大壮拉着田丰到了一处僻静的巷子，这才切入正题，苦巴巴地哀求道:“田丰哥，求求你，帮帮我吧，跟老大求个情儿，好歹也等我过了年啊！” 田丰娴熟地掸了掸烟灰，略显为难地说道:“真不是我不帮你，这赌场规则就是认赌服输，我无能为力。”田丰摆出一副冷酷无情的姿态，甩手要走。 郝大壮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抽噎，腰上肥硕的赘肉都跟着摇曳起来：“田丰哥，谁不知道你关系多，人脉广，要不是上级领导抵制，你的业务经理干得好好的，自从李扬帆一上任，你就沦落到银行后勤去了，谁不知道他嫉妒你年轻，能干……” 田丰嘎然停住了脚步，手指“嘭”的弹到了郝大壮的脑门上。郝大壮见田丰嘴角边漾起一个轻蔑的笑，心里知道刚学的一招激将法起了一点儿作用，李扬帆是田丰的死敌，这里的渊源深了去了。 果然奏效，田丰似乎被激发了斗志，颇有几分怒意地指着郝大壮的鼻子说:“你小子这话几个意思？” 郝大壮见机行事，颇为讨好地继续说道:“田丰哥，我哪有什么意思啊！我就是替你打抱不平呗，想当年，你还差点成为我姐夫呢！都怪我那个姐姐顽固不化……” 这两剂猛药如同两记重锤砸在田丰的心脏上，田丰狠狠地摁灭烟头，眼睛里浮上一丝诡异的光亮，似一把闪着寒气的利剑就要穿透愈发低垂的暮色。 “其实，我也挺同情你的，可哥也是上有老下有小，这年也不好过啊!”田丰的目光在郝大壮脸上扫了一扫，继续说，“当初给你介绍这个客户，还不都是看在你姐的面上，我对你姐那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谁知你姐从来也不正眼瞧我，你姐是半个眼珠子也没看起我……” 郝大壮谄媚地笑了：“是我姐有眼不识金镶玉……” “你姐现在可是咱们行的客户经理了，她的心思我也不是不知道，那个李……”田丰叹了口气，骂道，“真他妈的晦气，不爱提他。你怎么不去求求你姐，让她给你做笔贷款不就结了，还能给她多增加一笔业务，助力她再往上爬一爬。” 郝大壮听出来田丰那满满的醋意与嘲讽，故意垂头丧气地说:“不瞒你说，自从老爷子住院以后，我姐看我就跟见了仇人似的，恨不得掐死我。再说了，我贷款拿什么做抵押啊？老房子也被我折腾了，要不我爸也不能气那样……” 田丰颇为同情地说道:“唉，也是，求人不如求己。你姐那臭脾气，要是能求，当年我就追上了，还有那地主家的傻儿子什么事儿啊……”田丰说着，欲转身告辞而去。 郝大壮死死扯着田丰的袖子，仍旧死皮赖脸地跟上田丰，边走边说:“哥，你看，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你帮帮我想个主意吧！我们家老爷子都被我气病了……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啊！” 田丰诡秘一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面子上却颇显为难地说:“快过年了，谁不缺钱呢？老大是只认钱不认人，他是天天管我要。我这个担保的算是倒大霉了，你说我怎么办？” 郝大壮扑通一声跪下了：“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他们说再不还钱，就要灭我全家，我一个人倒也不怕，你舍得我姐受连累吗？” 田丰停住脚步，向郝大壮那副肉脸上盯了一会儿，将他扶起来，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其实，办法还真有一个，就怕……就怕，你不配合。” 田丰噌地站起来了，眼睛一亮，“哥，你快说！我保证配合！” 田丰把郝大壮拉到一幢大楼隐秘处，贴着郝大壮的耳朵嘀咕了一阵子。  作者简介 水秀玲珑，原名韦艳微，现居辽宁沈阳。一个生在夏天的北方女子，守着光阴赏花品茗，倚着诗词垒字筑梦。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总编：湛蓝 名誉总编：赵丽丽 总编助理：无兮 特邀顾问：乔延凤 桑恒昌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李国仁\杨秀武 \骥亮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暖在北方 胡迎春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美编：无兮 ETA 玉丽 路人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 风碎倒影 连云雷 播音部： 部长：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开 过往云烟 眉如远山 西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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