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北方专栏 | 张国立 | 悬赏通缉

香落尘外 2020-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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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国立 &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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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快落山了，王石头照例在鸡场上的食槽里喂了鸡，吃饱了食物的鸡“咕咕、咯咯”叫着，踱着方步，慢慢地往鸡舍走去。天快黑了，鸡该上宿了。王石头在后面扬着胳膊赶着鸡群进了鸡舍，关上了鸡舍门。鸡场上，满地都是鸡屎和洒出来的鸡饲料残渣，王石头没有像往常一样打扫鸡场，清理鸡粪，而是把墙边堆放的鸡饲料一袋一袋地码起来。

王石头在监狱副业队喂鸡已经十一年了。所谓监狱副业队，就是由于监狱经费紧张，为了增加收入，很多东西都要自己生产。为此监狱专门设置了种地、养鸡、养猪等等的监区，并选一些改造比较好的犯人在这些监区外边搞生产，这些监区的犯人队伍就叫副业队。在副业队劳动的犯人相对自由些，监狱对他们的监管也宽松一些。

王石头入狱十三年了，老婆早就跟别人跑了，留下年幼的儿子王宏跟着爷爷奶奶一起住在简陋的老房子里生活。前年，母亲也生病去世了，家里就剩下爷孙二人相依为命。好在儿子王宏很听话，自立自强，学习也好，从不让人操心。尤其让他欣慰的是，王宏今年参加高考，考了587分，估计能上一所很不错的大学，这让他高兴了好几天。可一周前姐姐的来电却让他陷入了无边的忧愁之中，姐姐在电话里说，父亲病倒了，目前在医院住着；王宏的大学学费要六七千元，还没有着落。王宏开学的日子渐渐临近了，父亲也病倒了……自己身陷囹圄，身体也不好。长期压抑的羁押生活，监狱里的恶劣条件和高强度劳动严重透支了他的身体，前段日子，他感觉身体乏力，经常咳嗽，有时都能咳出血来。监狱的医生只给他开了点甘草片之类的止咳药。吃了后也没什么作用。家里该怎么办呀，王石头不敢想下去，但又不得不去想。这几夜，他都睡不踏实。

前天，他在监舍看电视时，听到了播音员在播送一个悬赏通告：说是某地监狱一个犯人越狱逃跑，警方悬赏20万元缉拿，只要有人提供有价值的线索给警方，警方就奖给他20万元。听完悬赏通告，王石头的心好像猛地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王石头把成袋的鸡饲料靠墙一袋一袋地码起来，像盖小屋一样，中间留了个能容下一个人蹲下的空间。快码完时，王石头脱掉沾满鸡屎的外衣，扔在鸡场里，然后一缩身子钻了进去，用最后一袋鸡饲料堵住了小屋的门。

“嘟……”长长的哨子声后，紧接着一声严厉的“集合”！王石头在饲料袋垒成小屋里听见很多人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都往鸡场东边的操场方向集中。

“报告，王石头不在！”“王石头，王石头！”一连串的高声的呼叫。“带上警犬，去鸡场搜查！”王石头听出这是监区领导的命令。“这是王石头的衣服！”“报告，没找到王石头！”狱警用焦急的声音随时汇报着。王石头都能听到警犬在鸡场跑来跑去嗅寻时呼呼的喘气声。由于鸡场到处是鸡屎，王石头扔掉的衣服上也有鸡屎，警犬本来灵敏的嗅觉却失灵了。狱警们分析王石头应该已经成功越狱，因为离鸡场不远的地方有一条高速公路，王石头经常去那儿倒鸡粪，他对地形应该非常熟悉。警方断定王石头一定是沿高速路方向逃走了，于是就开着警车、带着警犬沿高速路方向追去。

王石头听到呼啸的警报声远去了，他从饲料袋之间的空隙里扫视了一下监区，此时监区外面没人！犯人都被集中到监舍内严加看管起来了。王石头推开一袋饲料，带上早已准备好的锉刀，一闪身跑进了空无一人的会客室里。他用锉刀三下五除二就弄开了窗户上的三根空心钢管，然后，侧着身子一低头就钻出去逃跑了。

王石头不敢乘车，他只走僻静的小路和野地，快成熟的秋庄稼成了他隐蔽自己的绿纱帐。他归心似箭，日夜兼程地朝家的方向行进。饿了，就在玉米地里啃个生玉米吃，或者在红薯地里扒一块红薯吃。渴了，就跑到小河边喝个饱。三天后的晚上，他终于走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家里。

家里的灯还亮着，能听到电视机播放的声音。王石头躲在邻居家的墙头后边，摸一块砖头朝自己家的院子扔去。“扑通”一声，砖头砸在地上的声音在黑暗的院子里听起来分外响。“谁？”门“吱呀”一声开了，是儿子有点害怕的声音。王石头低声说：“王宏，别怕，是我回来了。”说着，迅疾闪进了门里面。王宏赶紧关上了门。

昏暗的电灯泡下，王石头看着比自己高半头的儿子激动地说：“我是越狱回来的，我非常挂念家里。你爷爷怎样？你考上哪所大学了？警察来咱家了么？”。王宏惊讶望着他：“越狱是很严重的呀，爸爸，你怎么这么糊涂呀？我长大了，你不用挂念家里，你应该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呀。”王宏告诉他，他考上了省城里的一所重点大学。爷爷现在生病住院，由姑姑照顾，他刚从医院回来一会儿。他还听邻居说警察昨天来家里了，但没见到人，他们听说家里人都在医院，就撤走了。

电视里传来了播音员悦耳清晰的播报声，又到了全省新闻联播的时间了。突然，父子俩都被电视里的一条悬赏通告惊呆了。悬赏通告全文如下：8月23日，豫西第三监狱发生一名罪犯脱逃事件。脱逃罪犯王石头，男，汉族，1974年3月7日出生，小学文化，身份证号：41252619740307xxxx，家住河南省xx县xx乡xx村。该罪犯因过失致人死亡罪被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2014年12月28日减为无期徒刑。该罪犯身高1米75左右，体态较瘦，逃脱时身穿白色背心短裤。请广大群众积极配合，一旦发现罪犯，要立即报告公安机关。对提供有价值线索的群众，奖励20万元人民币。对发现线索知情不报或包庇罪犯者，公安机关要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同时，豫西第三监狱督促该罪犯马上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听了悬赏通告，父子俩沉默了许久。还是王宏打破了沉默，他说：“爸爸，你好好休息一夜，明天就去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你不要挂念这个家，我长大了，能撑起来。”王石头耷拉着头，用手捂着脸呜呜地低声哭了。哭了好一阵子，王石头抬起泪眼看着王宏说：“明天早上，你就打报警电话，说我在家里，已被控制住，让警察来抓我。到时，警察会有二十万元的奖励给你。这样，你上大学的学费和你爷爷看病要花的钱都有了。另外，以后无论你干什么工作，都不要做犯法的事，记住了吗？孩子。”王宏激动地说道：“不！不！我不能那么做！明天你快投案自首！”“孩子，我身体出了问题，估计等不到刑满释放的那一天了。爸爸无能，上不能对你爷爷尽孝，下不能陪你读书成长，我是个罪人哪！你举报我，也算是让我为家庭做一次贡献，好让我心安。我就是死在监狱里也没有遗憾了。明天，如果你不举报，别人也会举报的，我早晚会被警察抓走的。就按我说的办，听到没有？！”王石头抬高声音厉声说道。王宏泪流满面，他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这是父亲早已想好的事情，容不得他反对。再争论的话，只会让父亲发火，让领居们听到。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几辆鸣着警报声的警车呼啸着来到王石头的家，闻声而来的邻居们挤满了院子。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被绳索反绑了手的王石头先走出来了，面无表情；红肿着眼的王宏跟在后面，一起慢慢地走向警车。警察给王石头戴上手铐，在查看了王石头和王宏的相关证件后，郑重地交给王宏一个存折，上面赫然打印着二十万元。警察向王宏交代了存折密码后，推着王石头上了警车。“爸爸……”王宏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我等你回来……”警车拉着警报一溜烟地出了村子。

那天晚上的全省新闻联播播放了豫西第三监狱的警情通报：豫西第三监狱脱逃罪犯王石头已于今天上午被抓获归案。为警方提供重要线索并控制罪犯的是罪犯的儿子王宏，王宏是一名准大学生。在法律和情感面前，王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并勇敢地控制住罪犯移交公安机关。这种懂法、守法、护法的大义灭亲精神值得每一个人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