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蓦然回首 文：王运美 & 图：网络  ♫. ♪~♬..♩ 走在湖阴县某街，李志鹏偶遇了二十多年前的女友李华丽。 二十多年来，他们彼此不通音信，或许两人本来就是不同轨道上的星星，这次偶遇，两人都恍若梦中。 在一家饭店，志鹏请华丽吃饭。他点了一道"糖醋排骨"，从前，华丽端着饭碗到他家吃饭，总有几块"糖醋排骨"。华丽充满了感激。眼前的鹏哥已是中年，眼角满是皱纹，头上添了白发，但两道釗眉依然显露了当年的帅气。修长的身材，站在人堆还是那么夺目。相比之下，华丽好像没有变化，她黑亮的头发，白嫩的肌肤，炯炯有神的眼睛，丰腴的身材，充满了女性的魅力。 闲谈之间，两人互有了解，华丽现住在省城，经营了亡夫留下的一家客店。丈夫原来是机关干部，后下海经商，小有成就。两年前不幸去世，女儿在京城上学，华丽如今孤身一人。而志鹏在县城一家私立学校任副校长，工作辛苦。一个儿子上大学，一个儿子正上高中，老婆在乡下经营茶室。 "鹏哥，这么多年，我还是没忘记你。"华丽的眼眶湿润了。 "哎，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只要你现在过得好。"志鹏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孤身一人。有钱又有什么用，晚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的脸上写满了忧伤。 "你还年轻，可以再找一个。"志鹏很怜悯地说。 "你以为是到菜市场买菜那么简单？"她有些好笑。 两人天南地北地谈着。 突然华丽问道:"鹏哥，当年我写了那么多信，你怎么一封都不回呀？" 志鹏十分惊奇，"信？我从来没看见呀。" "那一定是被人截留了。不知道这人是谁。"华丽叹了口气。 吃饱饭后，两人互相留了电话，加了微信。华丽要求志鹏送她去车站，她要回老家看看她的一个亲戚。志鹏稍微迟疑了一下。在这个小县城，他的熟人拔不开脚，万一被人误会，谣传，吃不了兜着走呀。"我问心无愧，怕什么？"他心里给自己鼓劲。 分手时，华丽一再交代要多联系，并紧握着他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这次偶遇，无疑在志鹏心里掀起了波澜。二十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么漂亮。这世界，有些女人就是个不老的神话呀。 想当年，就是这个女人，差点成为了他的妻子。 小时候，他们屋前屋后，华丽有空就往他家跑。志鹏家茅屋寒舍，孩子多；华丽父亲是干部，孩子少。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懂事了，华丽特喜欢鹏哥，仿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还清楚记得十五六岁那年，大家一起在村后山坡上看电影，两人站在一起。那天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拥挤中，两人的手碰在了一起，心里都有异样的感觉。他们禁不住握在一起。事后又好像犯了罪一样，惊恐，害羞。那时的人保守，老师也一再说"早恋"是有害的。志鹏是班长，是听话的好学生。 后来志鹏参加高考，由于住的地方闷热，他中暑了，头晕脑胀，考场失利。华丽由于内招，上了省城一所学校，又分配了工作，在亲朋好友安排下，又找了省城的对象。 第二年志鹏父亲去世，下有一堆弟弟妹妹，正是读书年龄。母亲又不幸摔伤，从此走路不便。这一个烂摊子，只有他能站出来收拾。 从此他进了生产队开始"抢工分"，刚开始他累得一身酸痛，后来习惯了。他打谷，耕田，挑粪，打草，种棉花，种油菜……样样都是能手。老队长夸他是一条好汉，原先的细皮嫩肉，如今变成了"钢筋铁骨"。繁重的劳动之余，他望望天上的蓝天，白云，飞鸟，只有一声叹息。晚上失眠时，他习惯阅读一本好书，如《红楼梦》，《巴黎圣母院》等。只有阅读时才让他暂时忘却了理想失落的痛苦。 二十多岁时，他因表现优秀被推举为生产队长。冬季乡里组织各村修理圩坝，他年轻力壮，硬是带领本队夺得先进团队荣誉。正是这次挑圩，他被邻村一个姑娘看上了。她家托媒人主动上门提亲，这让母亲大喜过望，欣然允诺。志鹏却感到意外，甚至不感兴趣。母亲说咱们家穷，不娶这样的姑娘娶谁。 "这就是命啊。"他长叹一声，华丽的影子在面前一晃而过，仿佛是一个遥远的梦。 妻子桂兰，邻村女孩，家里六个孩子，她是老大，只念了一二年级即辍学回家带弟妹，养猪，洗衣，成为母亲的好帮手。艰苦的劳动磨炼出了她一副好筋骨，细嫩的皮肤和高挑的个子让她成为"村花"。求亲者踏破了门槛，她都看不中。这次各队大汇总挑圩让她意外发现了一个"大帅哥"。他的略显忧郁的脸让她觉得此人身上有种高贵的气质。 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李母欣然答应，她的脚伤后，即虔心向佛。是日在观音娘娘前烧了一支高香。志鹏心里有说不出的痛苦。他知道和华丽是不同层次的人了，于是答应了这门婚事。 结婚以后，桂兰上敬公婆，下爱弟妹，和睦邻里，获得了家里家外交口称赞。虽然住的茅屋寒舍，睡的破板旧床，但孩子一个个生出来，家里人丁兴旺。 华丽在省城从未放下鹏哥，她留心省城工厂招工，希望鹏哥来参加考试。于是她一封又一封信写来，都是石沉大海。当时志鹏已经定亲。当她获悉鹏哥已婚，才彻底失望，在亲戚安排下，找了个退伍军人。 从此两人各自有了自己的世界。 早几年，孩子小，里里外外都忙。然而时间长了，志鹏还是觉得这场婚姻是个错误，双方文化差距太大了，很多事没法交流。 一对夫妻，除了油盐之事是不是还应该有精神上的共鸣？比如志鹏熬夜看书，桂兰就反对：你一个农村人，看那个干吗？还要考大学呀？看那个东西有饭吃吗？熬夜看书浪费电，还伤身体。 此后越来越多的事谈不拢。志鹏总是对别人说:"伟人早就说过，没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 改革开放以后，志鹏先后养过猪，种过蘑茹，做过粮油贩子。成了致富带头人。又先后任村主任，村支书，成为几个村的一把手。 那些年，抓计划生育，收承包费，样样都是得罪人的事，处在政府与百姓之间，他老是两头受气。某次一个″打罗"人的老婆本该结扎，他上门做工作，那人竟动了刀子，真是有惊无险。又一次，收承包费，他手软了点，工作落后其他村组，被乡干部训斥，他一时来了牛脾气，差点和乡干部打了起来。也是这一次，他失去了晋升到乡里任职的机会。 他一次次心灰意冷，但最伤心的是来自家庭内部的不理解。  当时妇女主任年轻漂亮，有文化，人活泼，因工作关系两人经常同进同出。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在桂兰面前煽风点火。起初她半信半疑。后来村干部凑份子吃饭，就放在妇女主任家，桂兰去找志鹏时，发现老公睡在主任床上，打着呼噜，一身酒气。桂兰当场撒泼，打了妇女主任的脸，众人劝解后才罢手。 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人们宁信其有不信其无，都说李支书生活作风不正，这样的人还有脸做干部？ 志鹏心里说我是冤枉的，那天喝多了，头晕，女主任说那就到我床上躺一下吧。其他人在客厅打牌呀。 问题是女主任老公不在家，你说的谁信呢？ 于是他选择了辞职，到县城私校任教，由于他过硬的素质，很快成为学校骨干。 他很少回家，一个人图个自在。从那件事之后，儿子对父亲的人品产生怀疑，夫妻吵架闹离婚，儿子成绩开始下降。 "没有文化的军队是一定要打败仗的。"他常常这样说。 志鹏自从联系上了华丽，两人有了频繁的互动。隔了二十多年了，两人还是有说不完的话。华丽甚至发了很多她的照片，志鹏将它们小心地保存，没事就翻出来看看。而所有的聊天记录，他总是及时删除。华丽像热恋中的女人，老是要求视频，他只能在学校偷偷地进行。 某次他的一位族叔去世了，他请假回去帮忙。某天，他的手机放在家里桌上，人出去办事了。这个时候，华丽发来了视频邀请，正好被桂芳听到了铃声，她点开手机，对方是一个漂亮女人，一看到她马上关上了。 这是多么熟悉而陌生的人啊。她早知道志鹏和华丽的关系，这本是她多年的心病。 当年刚刚定亲时，她就听说华丽追过志鹏。知道人家有文化，又长得漂亮。她因为文化少了而有些自卑。现在发现他们仍有来往，真是万念俱灰。给他做牛做马，生儿育女，二十多年来，没功劳也有苦劳哇。婆婆后来坐上轮椅，是她洗上洗下，扶进扶出……哪个不说老李家讨了个好媳妇呀。 无论怎样做都抓不住他的心啊。到外面他跟人家有说有笑，一回来就板着脸，好像死了人的样子。 论模样她也长得不差，当年追她的人也是一抓一大把。比他优秀的人有的是。他无非是多认得几个字罢了。有什么了不起呢？  志鹏一回家看到她铁青着脸就知道大事不妙。于是吵闹开始了。 "躲到学校干的好事！" "又怎么啦？" "那个女的到底比我好在哪里？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哪。" "你说谁呀？" "你还装憨！我要到处丢你的丑！反正你丑肉不知卖多少钱一斤！" 战争升级。左邻右舍闻讯而来。桂兰哭着告诉他们。邻居劝她："好了，好了。" 前有妇女主任，现有老情人，一个个纠缠不清，所有的丑闻大白于天下。在世人眼里，李志鹏已成了一个十足的色鬼了。 夫妻关系已不可调和，两人都有离婚念头，远在长安读书的儿子也知道了。父母他们一世吵了两世，父亲的口头禅是:"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他小时候看到父亲晚上读书，引起母亲不满，为此，还把父亲的书烧了一些，那次父亲动了手，他夹在中间劝他们别打了。现在母亲向他哭诉说他父亲外面有人，他说，你们实在过不下去就离了吧。反而我和弟弟都长大了。 志鹏还能说什么呢？证据都在她手上了，而且她不知什么时候还捞到了华丽的电话，一有空就打电话隔空喊骂: "华丽，你做这个缺德的事呀，人没看见天看见，我们都有儿有女，做这种事有报应的！"对方把她拉黑了，她仍对着手机骂，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 桂兰家里开了茶室，顺带一个小店，为这个夫妻也经常吵架。原来桂兰为人大气，若是人家小孩来玩，雪糕一个个搬出去，免费吃，甚至"来一桶"方便面也只管拿。开店基本亏钱。又有一些人打牌输了钱，她也只管借出去，不管能不能收回。既然开店开茶室不能赚钱，又何必劳心费神呢？外面人都说桂兰人好，她要的就是个面子。 回到学校志鹏仿佛脱离了苦海，他认真管理，认真教学，晚上继续和华丽说几句话。华丽作为知识女性，知书达理，又重情重义，与她来往仿佛走进了桃花源，那是一个多么美妙而诗意的地方啊。 桂兰白天打麻将，晚上一觉天亮。闺蜜说，爹亲娘亲老公亲，都不如麻将亲，这东西一摸上手，冰凉滑腻能解百忧呀。她很赞成这句话。 这次国庆长假，学校组织出去旅游，志鹏忽然想去省城。此行的原因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是心血来潮吧。华丽开车接了他回家，她住的是高档小区，房子大，装修豪华。志鹏感觉像进了五星级宾馆。华丽亲手做了几个好菜，两人喝了一点儿红酒。 他们坐在沙发上，很轻松地聊着。 "你说，当年我寄给你的信都到哪里去了？" "一定是有人搞了鬼。" "你想想当时谁管报纸，信件。" "啊，一定是他。" 当年管报纸信件的正是桂兰的叔叔桂龙，他也是村干部。 “我通过亲戚走后门替你报名某个工厂，它当时招有文化的人，一进去就能转成商品粮。我们在一起爸爸也不会反对了。” 生活就是这样，有的人有缘无份，有的人有份无缘。 现在命运又安排两个人走到一起了。也许是前世的缘份吧。 志鹏心里隐隐有些害怕。他好像一个突然迷失了方向的人，内心十分纠结。 我完了。彻底堕落了。母亲说善待桂兰，她来我们家不容易，吃了苦。没有桂兰，我活不到现在。 华丽的眼睛像一团火。 我是被逼的。我是好人，我是清白的。从组长到班长，再到学生主席，我是几千人的表率。从村民兵营长到村支书，我是群众最信任的干部。 那次抓妇女结扎，有个妇女一口气生了五个女孩，但不生男孩不罢休，因为他老公三代单传，在农村，没有男孩就叫绝了种。我偷偷地放他们逃跑了。 那次收承包费，老张家只有三袋谷，一只小猪，家里七八个人吃饭，我实在收不下手，和乡干部大吵大闹，为此失去了升入乡里的工作机会。但我不后悔。后来中央也意识到农民负担过重，干脆废除了承包费，我由衷地感谢伟大的党和政府。 老丈人那次到外地住院手术，是我陪他一个月，抱他上下床。 我和别的女人从来都没事，但桂兰一次次冤枉我，逼迫我。 华丽是千年修炼的白娘子。一直在某个地方等着他。 志鹏在省城待了三天。 第三天晚上他突然接到桂兰的电话。心里有些慌乱，赶紧走到安静的角落接电话。 "志鹏啊，还是跟张总旅游吗？" "嗯。这么晚还没睡呀？" "儿子老师打了电话来，说李欣逃课到网吧过夜了。" "啊，这家伙，等我回去好好教训他！" "老师叫你到学校去一趟。" "好，我明天赶回去。" 大儿子上了大学，一直是他的骄傲，这小的已是高二，却是不知自己的死活呀。 他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赶回去，教训那小子。唉，怪只怪他夫妻俩，近年来总是吵架，儿子在家也不得安宁，不知什么时候，他竟迷上了网吧。 他不顾华丽挽留，第二天即踏上了归程。 明天，他又是一个优秀的校长，合格的父亲，守法的公民。   作者简介： 王运美，中学教师。爱山水，读书，写作。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总编：湛蓝 名誉总编：赵丽丽 总编助理：无兮 特邀顾问：乔延凤 桑恒昌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李国仁\杨秀武 \骥亮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白晓辉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美编：无兮 ETA 玉丽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 风碎倒影 连云雷 播音部： 部长：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开 过往云烟 眉如远山 西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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