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堆糖 & 文 :心灵的舞者 ♫. ♪~♬..♩ 傍晚,父亲送来一罐米酒酿,刘姨亲手做的。不大不小的玻璃罐中,亮白的米粒晶莹闪着光泽,鲜红色的盖子像新娘的红盖头。一个普通的罐子,因为有了内涵,颜值瞬间飙升。“十月十做酒食”,在我的家乡有农历十月初十做米酒酿的习俗。具体因为什么倒不是很清楚,只记得母亲说这一天做的米酒酿好长时间都不坏。每年,我们家十月十的米酒酿都是二姨送来的。 母亲兄妹五个,她排行老幺。记忆里没有大舅,对大姨的印象也甚是模糊,只有二姨和二舅一直让我记忆犹新。二姨与母亲长得极为相像,个子中等身材偏瘦,说话声音嘶哑,一双乌黑闪亮的大眼睛,笑起来很好看。 二姨像所有父辈一样,朴实、隐忍、慈爱、善良…… 二姨嫁在离我们家八九里地外的灵西陈家,当年外公看中二姨夫能说会算,更看中陈家田多山上油茶多。确实如此,比起我们居住的村子那里算是富庶之地。 小时候特别喜欢去二姨家,二姨家不但有与我年纪相仿的表弟表姐,最主要的是在二姨家,很多东西都是家里所没有的。 就拿荸荠来说吧,我们村里少有人种,不是不会种,而是田少得可怜,种稻子都不够,哪还有闲田种这些呢。二姨家每年都会种一大块田的荸荠,正月里就会想着法子让母亲同意我去二姨家,母亲拗不过我,只好同意。 还没站稳脚跟,便急不可耐地怂恿表弟表姐下田挖荸荠。扛上锄头拿了篮子就往田里跑,田里荸荠秆子已经成了深褐色,一顺儿倒在田里像盖上了一层席子。其实我是不敢下田的,云表姐很能干,她穿着一双超大的雨鞋,用两指尖锄用力挖下去翻上来,乌黑亮红的荸荠便露了出来。也有被尖锄弄成两瓣的,雪白的里肉冒着汁水,心里痒痒的,只是不敢也不能领略这种新奇的体验。 好在最后洗荸荠可以参与,把新挖上来的荸荠连篮子一起放进水渠,一手搅动一手晃荡,随着田泥渐渐被冲洗,荸荠的真面目便露了出来,一个个色泽透亮泛着水光,迫不及待咬上一个,冰凉脆甜,怎一个爽字了得!天气寒冷,双手冻得通红还是兴味十足。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思,回家时,二姨一定会让我带回大半篮荸荠,虽然二姨夫铁黑着脸,我心里充满怯意,双手还是不自觉地会接过篮子。 二姨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生性老实,一辈子并没有如外公所愿过上好日子。她一共生养了六个子女,在那样的年月,就是要喂饱他们的肚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二姨夫心气高脾气暴躁,稍有不顺心就拿二姨出气。一年里记不得有多少次,小表弟会跑到我们家来搬救兵。每一次母亲气得一边抹眼泪,一边又马不停蹄地跑去。往往是母亲去把二姨夫骂一顿,再安慰二姨算是了结。而二姨身上的青紫还未全消,小表弟又来了。听说最惨的一次二姨被追打得无处可躲,只好藏在床底下,二姨夫还是不依不饶。看着母亲咬牙切齿,怒不可遏的样子,听着二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我心里不由得心疼起二姨。小小的心里实在弄不明白,二姨干嘛要那么软弱。也许在那样的年代就是如此,包办婚姻的后遗症吧,二姨只能一直隐忍。 二姨虽然软弱,对我是十分亲近的。灵西街上有戏台和戏班子,每年唱戏是他们村子里的大事一桩,亲戚朋友都会趁着农闲前去凑热闹。每次定下了开台的日子,二姨就会来邀请我们一家老小。父母一般不去,许是心里对二姨夫有疙瘩,而爷爷和我一定会去,爷爷年纪大了好热闹,我是惦记那些好吃的东西。 二姨准备好长凳和炒香的南瓜子,叮嘱我们几句自己就得回家忙家务去。喂猪、砍柴、烧饭都是每天必须的功课,她没有时间让自己闲下来。戏台上咿咿呀呀开唱了,爷爷捋着花白的胡子,咧着没牙的扁嘴摇头晃脑地哼着,那陶醉的情形仿似戏台上的生旦净末丑都是为他一人而来。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和小表弟在戏台下追来打去,一会儿跑过来,一会儿跑过去,戏台上的乐趣哪能和我们的开心相提并论呢!爷爷会给我买一根甘蔗或是一块冰糖,这就让我心满意足了。直到看戏的人都散了,爷爷才会舍得起身牵着我回家去,一老一小的背影在夕阳下拖得好长好长…… 二姨家做过很多副业,养草鸭是坚持时间最长的。一次又去二姨家,二姨忙不迭地准备烧水煮鸭蛋给我吃,让小表弟去拿蛋,表弟调皮不好好走路,一不小心手里的两个大鸭蛋摔到地上碎了。阿姨竟也不恼语气还很温和:“哎呀,摔了呀,再去拿两个来。”看得我是目瞪口呆!两个大鸭蛋呢,平时在家如果不来客人,母亲是绝对不会烧蛋吃的,如果是我把蛋打碎了,那…… 吃完糖水煮蛋,表弟带我去看他家的鸭子。一个大房间里都是鸭子,密密麻麻的,嘎嘎的聒噪声充斥着耳膜,鸭蛋到处都是,看得两眼直放光,想那时的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吧。 二姨辛苦拉扯着六个孩子,二姨父空有嘴皮子,里里外外只得由二姨来操持。直到孩子们都成家立业她才歇了下来,就像一台超负荷运转太久的机器,终于有了歇息的机会。 后来我结婚了,二姨和二姨夫到中医院来看病,那时刚成家不懂得人情世故,竟也没挽留他们在我家吃饭,为此我心里一直愧疚不安。随着年龄的增长,二姨夫的脾气改了不少,二姨的日子慢慢好了起来。只是生活就是这样不近人情,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二姨却得了绝症,四处求医问药不见好转。二姨走时人瘦得已经不成人形。她望着我,眼睛晦暗无光,浅浅的笑留在脸上,像极了一朵即将凋谢的山茶。 二姨走了,不知道她有没有不甘与留恋,我想肯定是有的。她好像山间地头的一株小草,无声无息地来到世上,又悄然枯萎,惊不起一丝波澜。世界上不是有很多这样的人吗?如草芥般来到世上走一遭,来与去无人问津,世间多一个生命少一个生命,日子依然如潮…… 打开玻璃盖子,还是那一份浓郁的清香。二姨和母亲都已远游,这承载乡愁的十月十已经慢慢淡忘,刘姨做的米酒酿又唤醒了沉睡的神经末梢。感谢刘姨,舀一勺,依然是熟悉的味道。 物是人非虽有伤感,但能够延续便是幸福的流淌。二姨、母亲、刘姨她们给予的爱都是永恒不变的,那是一种母性的自然流露,作为晚辈心存感恩,坦然接受就好。 作者简介 心灵的舞者,随性率真,对大千世界充满好奇。一个喜欢在文字中行走,热爱教育的教书匠。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总编:湛蓝 名誉总编:赵丽丽 总编助理:无兮 特邀顾问:乔延凤 桑恒昌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李国仁\杨秀武 \骥亮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暖在北方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美编:无兮 ETA 玉丽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 风碎倒影 连云雷 播音部: 部长: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开 过往云烟 眉如远山 西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