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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 | 找寻农历年的踪迹

 香落尘外 2020-03-14

找寻农历年的踪迹

文、图 / 湛蓝

版式设计:ETA

/.成都锦里./

我的心里,一直住着农历年的年关。

兴许是父母年事渐高,这几年,渐渐开始热衷传统节日。耳濡目染了年俗从爷爷到父亲、再到姐夫手里的传承过程,像一根接力棒,一代一代往下交接。

每年日历翻到腊月,就开始盘算怎么过。决定后,便郑重其事张罗年事:为长辈准备礼信,办年货,家里必然要焕然一新,直到钟摆敲响时间的仪式。

对农历年抱有热情并有行动力,心里是欢喜的,也越发渴望对传统节日追本溯源。一辈子,做不了几件事,有喜欢的,趁年华尚好,竭力去达成。那天清晨,去成都民俗文化古街——锦里,感受年味儿。

车自红牌楼往一环路方向行驶,不经意抬头,蓦然发现马路两旁的路灯崭新洁白,一夜之间,树上结满了红红的灯笼,描写新春的句子“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直从脑际冒出来。这喜庆的一幕在车窗外流动,雾里看花,少了触感,果断叫停,弃车步行。

从高升桥走到南郊公园门口,通过围栏看见庙会现场正在紧锣密鼓地布置着,灯会的道具放在停车场路,起重机也开始作业。宽敞的武侯祠大街上,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源源不断从身旁的大编织袋里拿出一串一串红灯笼,一个年轻瘦条的男子把灯笼穿在竹竿尖上,然后伸直手臂,把灯笼挂上树梢。一眼望去,整条民俗文化古街因这红红火火的灯笼顿然有了节日的喜庆。市政建设把家的概念延伸了,装扮的是大家,而我们各自张罗的是小家。不论庶民还是天子,心里都装着农历年,传统习俗和华夏几千年的年文化已经根深蒂固。

/.成都锦里./

南郊公园与锦里之间,隔着武侯祠。武侯祠是中国唯一的君臣合祀祠庙,由刘备、诸葛亮蜀汉君臣合祀祠宇及惠陵组成。刘备陵寝始建于公元223年,一千多年来几经毁损,屡有变迁。武侯祠(指诸葛亮的专祠)建于唐以前,初与祭祀刘备的昭烈庙相邻,明朝初年重建时将武侯祠并入了“汉昭烈庙”,形成现存武侯祠君臣合庙。这是外地游客到成都必游之地,讲解举着导游旗,领着外地游客入祠。

移步锦里,古旧的门楣上,开街时由武侯祠博物馆研究员罗开玉所撰、张景岳书的一幅楹联:上联“史标三国辉秦汉 ”,下联“客聚五洲乐古今”,言极锦里乃历史的缩影,行在锦里如同畅游历史长卷。寒冬细雨游成都,拜谒草堂逛锦里。锦里古街修旧如旧,冬日未央,又飘了牛毛细雨,本是有些寒凉之气,然眼帘里铺天盖地而来的大红灯笼,如同燃烧的火焰,意念里倏地生出暖意来。天色尚早,街头大多是推着车备货、穿着白大褂的餐饮从业人员忙碌的身影。在景区就业的群体,一年四季节假日无休。他们不同于戍守边疆的将士的伟大,却也在平凡不起眼的岗位上恪守着一项职业的本分。

人的心理都有一种向异性,冬天渴望太阳,夏天渴求冬雪。年关在即,思乡情浓,三生川辣椒铺攫住了我的心。门坎和门墙都是原木制造。街檐下青石地板上,年代久远的柱子旁,摆放一副石磨盘和一只石头碓窝。廊上一个三层原木盆架上,竹编簸箕里装着成串的干红辣椒,视线穿过高而宽的木门望进去,店堂木楼梯旁边的墙上、扶手柱子上,也挂满成串成串的干红辣椒,蓬蓬松松,红得热闹。年少时,老家冬天也是这个样子,墙上挂着一串串的干辣椒,炝炒莲白或者青笋叶时,随手捏下几个,清水冲一下,顺几粒花椒一并丢进油锅里,辣香的味道一下子串进呼吸里。店员穿着浅粉色的对襟袄子,看着厚实而暖和,浓郁的乡野气息扑面而来。

我情不自禁往里走,环顾店堂,真不愧为“三生”。店里售卖的商品全部跟川味麻辣有关。货架上陈列着各种包装和规格的辣椒粉、干辣椒、豆瓣酱、火锅底料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木桌上,木质容器里盛装着青、红花椒、辣椒。这是一种古老、朴拙的容器,以前秤使用并未普及,这种叫做升子的容器既可以盛装东西,也扮演着称量器的角色。家庭逢年过节计划餐饮、邻里上下暂时借挪都用这容器称量。

石磨盘里有灿红的辣椒粉,像邻家或者父母早年磨完没来得及清扫收拾一样。

整间铺子的色调是俗而不艳的中国红,熟悉、亲切、贴心的暖。大抵传统的,也是民族的。

/.成都锦里./

往前走,古戏台把街道隔成两条。左边是小吃街,右边是酒吧街。酒吧街是夜归人的天堂,白天却稍显冷清。青石巷弄里,有稀稀落落的游客行行摄摄。微雨中,红红的灯笼静默着,时间静止,人也孤清,显出几许古意。

穿过牌坊,商业气息浓郁起来。我并不排斥,这是景区必要的元素。不论自然景观再美轮美奂,离开了人的活动、认知与定义,它自身便无所谓美。

川品堂前,看见红红火火的年货,我停下脚步。店里墙面和货架都用蓝印花布做底色,透着草木清香。蓝印花布本身是一种中国传统印染工艺品。传统的蓝印花布是用植物蓝草(即蓼草)汁染色,用黄豆粉和石灰粉做染浆,刻纸为版,滤浆漏印的灰染蓝白花布称为蓝印花布。距今已有一千三百年历史。

店里的容器都是竹编制品。干红辣椒,花椒,清油火锅底料(市面上一般的火锅底料是牛油)自然少不了。最多的是川味香肠、腊肉。一种成色浅淡,另一种色泽深厚。前者是风干的,后者是柏树丫枝熏干的,这是最古老也是传统的储藏方式。以前没有冰箱,过年前,家家户户杀一头猪,一时之间吃不了,便把猪肉砍成一块一块做成腊肉。年少时,母亲也制作。会在肉冷却一段时间又能吸收味道的时候,先用食盐、传统香料和花椒在一口大瓦缸里腌几天,然后取出,用热水洗净。一头用刀尖刺穿,用篾条穿了挂在柴火灶上,做饭时燃烧的柏树丫枝产生的火焰跳出灶膛舔着那些肉,油脂受热会发出滋滋的声音。时间一长就熏成了金黄色。腊肉带着地域特色的特别风味,防腐能力强,可以长时间保存。

这些年,网络交流比较多,也收获了很多。年前,突然感觉富足,有完整属于自己支配的时间,心理上有了更多的闲情逸趣。想给友人寄些带着浓浓地方特色的物件。店主是个中年女人,说话温和。她说买上六百元,可以免邮费。于是根据每个友人的口味邮寄不同的腊味。等东西寄到,朋友说她先生就是喜爱这个。我对着天空笑了,本为娱己,不曾想碰巧安慰了他人。这是一种成全。

如今,旅行已经不分节候,只要时间和经济条件都凑合。有些人节假日出行,有些人出行千万里,还是想赶在节日正点回家与亲人团聚,一起跨年。

那天,在锦里步行街上,看见一个小男孩站在旅行箱前吃成都小吃,箱子提手上系着一条红布,上面写着一行字:回家过年。旅行箱竖着,把饭盒放在上面,小孩子站着刚好够得着。他的父母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也吃得正欢。大概锦里是他们这段行程的结束地,退了酒店拖着行李箱,漫步成都街头,感受了舌尖上的美味,然后去机场。

我感觉到自己发自内心的笑。在一瞬间想起洛夫的一首诗《因为风的缘故》里的句子:你务必在雏菊尚未全部凋零之前/赶快发怒,或者发笑……然后以整生的爱/点燃一盏灯/我是火/随时可能熄灭/因为风的缘故。

我停下来,拍下了这小孩和旅行箱。

1991年,美国前总统尼克松在自己所著的《1999:不战而胜》写道:当有一天,遥远古老的中国,他们的年轻人不再相信他们的历史传统和民族的时候,就是我们美国人不战而胜的时候!

爱,大概是抵御争战最好的武器。

锦里,整条街上,不论何时仰首,头顶房屋之间都灯笼密布。我喜欢这温暖而喜庆的民俗古街。一个人走走停停,见两个姑娘在拍照,第一次想把自己留在这温暖的背景里。于是递了手机,请其中一位姑娘把我定格在锦里的节日气氛中。巷弄里人还不多,一个女子穿着咖啡色小靴,深咖啡色大衣,戴淑女帽,身后一片暖红的灯笼,宛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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