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已授权本平台发布  【成都专栏】  文、版式设计：湛蓝 图源：堆糖   午后，我穿着居家服蜷缩在沙发上看书。外面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我打开门，见韩式微卷发中一张青春的脸，白色体恤，白色休闲裤。她落落大方地唤：“邹阿姨，打扰您午休了。”邻居家的孩子林落，应该有一年不见，记得去年6月，早上跑步遇到她，之后去了国外念书。她放下东西离去，我突然想起李煜《望江南.闲梦远》的首句：闲梦远，南国正芳春。 秋夜的雨，一滴一滴滴落，枕着雨声睡去又醒来。摁亮台灯，床头柜的相框里那张哈佛标志性的卡片，在暖黄的灯光下切近又遥远。这张卡片历时两个月，从哈佛大学寄到成都，本来没存什么期待的，它竟然来了，多少有些意外之喜。林落知道我珍视这些带着地域特征和时光印记的物件，所以通过邮政寄给我。 刚入住小区，她母亲与我一见如故，第一次邀我与她们一起吃饭，她妈妈做的鱼肉饺子。那时候，林落才几岁。一晃十年。在这个初秋的深夜，林落成了我心里的主角。  林落赴美国前，显得很从容。夜航十几个小时，她为了让自己在长途飞行中能坐得舒服，竟然带了一个柔软异常的枕头，可见她是一个生活讲究、注重质感的人。记得那场世界性的角力是在北京时间凌晨举行的，当清晨醒来，看见她朋友圈写了两行字：Gold for 2017 S.C.U-China，海德堡社会社会…… 知道她们成功了！举世瞩目。演讲大厅里人头攒动，来自全球168个国家和地区的未来科技精英，这是未来世界的推动者。我看到了她那一刻的辉煌，当然更见证了她荣光背后多少咬紧牙关的坚持。 她四岁的时候，对舞蹈就有一种成人都少有的执着。记得她妈妈送她去少年宫，舞蹈老师因为她年龄太小让她迟一年再去时，她哭的样子楚楚可怜。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她对自己的食物结构和体重身高都有严格的要求，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对自己的要求精致到如此程度，自我克制、约束的能力，实在令人叹服。 一年后，林落如愿以偿进入舞蹈学校业余组学习古典舞。一旦涉足，就没想过放弃，风雨无阻。我见过她练形体下腰的动作，她在椅背上反复练习，汗水像一群蚂蚁顺着她清瘦而弱小的脊背往下爬。灯光下，盘着的长发在额前、耳鬓闪闪发亮，那一粒一粒晶莹的汗珠，印证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古训。 没有一条路是平坦的。在当下培优风潮下，近乎填鸭式的进程，未必所有的孩子都能从中真正体验到乐趣。林落自小就有手写日记的习惯，某一天傍晚，她在日记里这样写道：“今天又要上舞蹈课了，我高兴得手舞足蹈。舞蹈课，不仅可以锻炼身体同时也可以让我学到新的舞姿，我热爱舞蹈，热爱我的舞蹈老师。因为我的舞蹈老师有美丽的身段有动人的舞姿。舞者是美丽的，高雅而有气质！”一个几岁的孩子，能从舞蹈中体验到身心愉悦和美感，这应该是高层次的喜欢。  小学毕业，林落自己锁定了她所在的都市两所重点中学，新华文轩杯竞赛一举夺魁，她被憧憬的一所目标学校提前录取，得偿所愿。一个十岁的孩子，就懂得规划自己的人生和未来，设定目标，她一直走在自己规划好的路上。 当然，每一条路上都躺着一条拦路的虎。她第一次经历友情失败，自己撑了很久，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一天晚自习后，她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妈妈……”电话在是一个空旷的环境进行的，细心的妈妈听见有风声随着信号传来，她的妈妈从声音里判断，女儿遇到了坎。 妈妈说：“如果，你不觉得累，就绕着操场跑两圈，别减速；如果觉得累，你就把手放进我的手心。”  林落带着哭腔说：“妈妈，让我哭一会儿。”妈妈心酸又欣慰，心酸的是心疼女儿的不易，欣慰的是她遇到事情最后的退路是家。妈妈守着电话，有液体爬满脸颊，这算一种方式的陪伴吧，小女的痛哭声传入她的耳膜，振聋发聩。 也不知过了多久，孩子的哭声终于止住了，进而破涕为笑：“妈妈，我是不是个傻妞妞？” 妈妈说：“没有谁的人生能走到真正的风烟俱净，低谷的时候，哭出来能让自己变得轻松，多哭哭也无妨。你只需要记得，这个世界永远有一盏灯为你而亮；永远有一个地方，供你容身。” 林落对妈妈敞开心扉：“妈妈，我以为能走到永远、最好最在乎的朋友，她竟然背后说我坏话。” 妈妈问：“你先自我评估一下，把手捂着胸口自问，那坏话跟你本身吻合么？你心里对同学有愧么？” 电话里静默了数秒，林落说：“妈妈，不吻合，我心里也无愧！”妈妈说：“你趟着自己的心走，她人言语可以为镜自省，若照不出自己的不足，那就轻轻放下。闲坐莫论人是非，做好自己即可。” 林落轻松地说：“妈妈，我能睡下了。我回去洗漱，晚安，妈妈。” 放下电话，那个身负母亲责任的女子，在书架上找了一本哲思文学，拿了车钥匙和外套出门。徜徉在夜色里，年过三十的人，深深感觉到人要巧妙度过一生的不易。半小时后，她把那本哲思文学送达J中学生公寓，请生活老师转交给林落。生活老师见着林落的母亲说：“你这孩子太省心了，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学习，思想干干净净，没有感情纠葛。” “在学校多亏您照管，孩子交给您我放心。孩子刚才情绪有些波动，现在平复下来，我怕她情绪又反复。把这本书送来她阅读，这本书内容让人内心清明，能在一定程度上给林落力量，成为她灵魂的渡舟。烦请您转交给她，这么晚打扰您，实在不应该！”  初中毕业了，假期很长。 林落就向妈妈表达自己的愿望：“美丽的女士，你的可爱的小女儿想买一把吉他。”美丽的女士！在母亲的眼里，一个嗲嗲的女儿本就很可爱了，俏皮又得体的话拍得还这么舒服，掏钱不就是图个我愿意么。何况这位母亲非常了解自己的女儿，她决定做的事，定不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于是当即找了一个老师一对一教她学吉他。 转瞬两个月过去了。一天午后，林落在窗前逆光而坐，纤细的手指轻叩吉他弦，流畅的《天空之城》如水缓缓流淌出来……林落尤其喜欢押尾光太郎，一把钢弦吉他能演奏出多种音色，力量、婉约、柔美，特别是《黄昏之诗》，硬是用指法技巧在弦上勾勒出一幅幅让人难以置信又身临其境的画面。音乐的效果，是令人震撼的。她从小练习古典舞和钢琴，端庄文静。吉他，是一种相对随意的器乐，尤其民谣吉他风格狂放，或许是林落性格的一种发散。  机会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是年，北大夏令营向林落伸出了橄榄枝。七月，她从酷热的帝都回到家里，呆了两天，又收到南京大学的邀请，马不停蹄赶往南京。为期一周的学术交流，一个实验完成，没来得及浏览一眼六朝古都的风景，当夜搭乘飞机在暴雨中返回妈妈的身边。妈妈在机场接到她，看着面庞清瘦、神情疲惫的孩子，心疼在心底眼底划过。接过行李，牵着林落的手回家。到达时间是凌晨3点过，回家洗漱完毕，几近天亮。早上十点，农科院约了一台实验。 平常的孩子，假期一定懒睡到天塔地陷也置身事外。林落不同，她只睡了三个小时，清晨八点，在闹钟响过之后毫不犹豫起床。洗漱后，吃完妈妈替她备好的早餐，妈妈开车送她去农科院继续做试验。林落的身上有一种韧性和坚持，让人心生敬畏。也许是她自身的光芒打动了老师，老师破例给她申请补贴（凭资历，初生牛犊是没有这些津贴的）。  5月，城市淹没在初夏的明媚中。提前一年收到中科院的OFF0R，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加州大学交换生名额下来了，手续也办理得差不多，老师给了两条线路，一是从韩国仁川转机洛杉矶，另一条线路从上海转机去洛杉矶。征求妈妈的意见，妈妈念及女儿还小，当然希望在国内转机。林落看了机票价格然后去网上浏览了一圈，说自己订票更便宜呢。于是她开始研究线路，最后选定从香港转机，中途停留3个小时，机票价格节省了2000人民币。有人问她：“你是全额报销费用，为啥选择独自上路，人生地不熟，路途遥远啊。”她语言简洁：“那花的是我们自己国家的钱啊，能节省多少是多少吧。我还小，需要历练，我会提前发邮件给老师，请他们接机。”妈妈久久地凝视着她稚气未脱的脸，眼睛那么亮。梁老先生说“少年强则国强”，这就是祖国的未来呵。妈妈觉得没有什么话要说了，每个人的人生经验，都需要自己去积累和领悟。而林落的心智，已经超越了年龄的懵懂。 林落之前没有打算出国念书的，然而这两年出国念书的想法更加强烈。她说：“我想当一名科学家，学成回来报效祖国。”没有比这个理想更有说服力的事情了，她还是个孩子，她做着所有孩子该做的事，也选择了一条正道。然，并非选择一条正道，就能顺顺利利走到头，林落，祝她一路顺风。 /闲来，与你一起读书/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