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远 亲  作者：书生 图源：堆糖 版式设计：路人   “儿子远哪？月亮远哪？” “儿子远。” “为什么啊？” “举头见月，不见儿亲。” ——题记  壹 窗外，檐间的雨，淅淅沥沥地…… 客厅没开灯。我坐在沙发一角的暗影里，倾着身，听妈妈絮絮叨叨地，说些村里的新闻，和前尘往事。 隔壁屋里，不时传来老爸“咳——咳——”的声音。刷存在感呢，这是。 话题总是不知不觉里扯到我小时候。“你两三岁的时候，才多大点点儿呀！没凳子立起来高呢！这么高，不，这么高。”妈妈边说，边用手比划着。“我正蹲地上洗衣服呢，你摇摇晃晃着拖了条小板凳给我。我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妈妈总是反复说，反复说，说着说着眼里就噙上了泪花。 我唯唯。心里竟一点儿也想不起。 小时候吧，翅膀还稚嫩，左右不离父母膝下，我还是爸爸、妈妈的儿子。——那时候，也是我与父母最亲昵、相处最久的一段日子了。对于这一点，我和父母都浑然不知。现在，才开始回过味儿来了。  长大了，我就成了我。 儿子不是个儿子，父母只是个衣食父母了。伸手时例外，其他时候父母都算敌对势力。有一年，大学时，左等钱不来，右等钱不来，等来了的，是老父亲。我开口就呛：“你来干嘛？不给打钱，让我吃土啊？”老父无言，低头拆出一卷十块十块的钞票来——我家贫，怕丢，被他缝了在衣褶里，搁下，转头就走了。原来，老头儿千里迢迢搭便车过来，是为给他儿子个惊喜——他儿子那天生日，我都忘记了。这儿子，是儿子么？不大是。 再后来，我把家安在了遥远的省城。我一辈子没出过门的姥姥警告妈妈她要失去她的儿子了。姥姥想象里的省城大概和月亮一样远吧。真是比月亮远呢，月亮还时时看得见。 妈妈年轻，气盛，胆壮，大度，又爱她的儿子，“权当没养这个儿子不就得了？能飞多远飞多远吧，我不拦着！”姥姥叹气：“你还小，你不懂呢。”父母那时还小，还不懂。现而今年迈多病，他们不说，但，他们懂了。我也懂了：就算三步、两步，百米开外，一时够不着，就已经太远了。 爸爸妈妈，我，只是你们的远亲了。 贰 假期回家——不是回家，是探亲了，走亲戚，犹豫了好一会儿，决定不提前告知父母了。告了，母亲心思重，又要好几天睡不着觉了，得天天作念，扳着指头数日子了。 到家，爸打电话给姐：“快回来快回来，有喜事了。”妈跟在我屁股后头，一个劲儿地追问：“能呆几天啊？”听说有四天之久，还似乎有些意外的欣喜。 第二天，妈脑梗。 妈最担心自己脑梗。“咱村的狗娃你记得不？你该叫叔呢。在对门谝闲，临了，说‘我走呀，我走呀！’起身，就栽倒了，死了。”顿了顿，“ 真好！”妈妈羡慕地说。她怕拖累我们，她辛苦养大的孩子们。 我那时正和老同学小聚，打车奔回。塞车，小跑跑回——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正赶上爸爸扶着妈妈下楼。——老爹老了，已经背不动老妈了。是老妈自己歇了会儿，缓过神来，自个儿挣扎着走下五楼的。 CT , 核磁 ，无大碍。说话不利索了。“无大碍。当然，最好在太原找人做个全面检查，咱医院条件不够！”老妈急得，嘴上起了血泡。嘴里呜囔呜囔地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她说啥呢？” 医生问。 “她说不用，没事儿，她能行！” 我回答。妈妈频频点头。我是她儿子。她是我母亲。她晓得她儿子选择了孤独的生活方式，没什么朋友、人脉。 到第四天，奇迹出现了。妈妈已经能独自走路了。姐说：“老妈真争气哪！”我说，老妈真争气哪。老妈斜靠沙发上，无力地笑笑，没说话。我心里说，她儿子真不争气哪。妈妈大概觉得自己不争气不成。 姐说：“妈，你可真会挑时候啊！趁儿子回来两天，抓紧时间见缝插针病一场。”  叁 刚好点儿，妈妈就逼我回去了——之前听说我要赶回去参加同事的婚宴。很大的事儿啊？她觉得很大。 怕她着急、生气，我答应了。 爸给我带上妈提前准备好的一堆东西：围裙一——说是没看见我家厨房里有；尼龙丝袜一打——无意间听妻子说起我岳母需要；老家的烧饼一箱——晓得我爱吃；便携式手电三个——有次在我那里呆了三天，停电，看我没备下应急灯；枣一袋；红薯一袋；创可贴两盒…… 肆 打电话给姐：“妈最近怎么样了？” 姐说：“嗯，嗯，还好。就是有些……嗯，还好吧。” 我不敢打破砂锅问。问清了又能怎样？我又不可能每天时时刻刻陪伺在身边。老爸老妈哪，关于你们尚有一子这件事儿，你们最好莫对外人讲，免他们耻笑；你们自己也要尽快忘了这一点，不用记得了。老爸老妈，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哪！能走动时，就多去邻居家走动走动，培养培养感情，万一有事时，紧急用得着！儿女远，够不着的。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 · end · 作者简介： 书生，一介书生尔。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总编：湛蓝 名誉总编：赵丽丽 总编助理：无兮 特邀顾问：乔延凤 桑恒昌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李国仁\杨秀武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白晓辉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美编：无兮 ETA Effi 路人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 风碎倒影 连云雷 播音部： 部长：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开 过往云烟 眉如远山 西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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