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已授权本平台发布 红苕熟了 作者:清浅 | 版式设计:灵子 牛角川人习惯把红薯叫红苕。谁要问红薯怎么怎么的,村里人会说,这怂货几天不见,洋腔撇滴!给咱扎势哩,再甭招识外! 小时的我,对于红苕的印象红苕的吃法,可以摆一桌九碗十三花。什么红苕面条、红苕剁剁、红苕饸饹、红苕窝窝、红苕花卷、红苕棒棒、红苕粉条,红苕甜饭等等,红苕生能吃,灶火烧着吃,锅里蒸着吃。吃得人腿打颤,吃得胃作酸,吃得娃叫唤。然而,操持灶政的奶奶,任凭手艺如何的好,也无法改变这种食谱现状。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味道尽量可口一些。 红苕的味道还是蛮好的。不然,在西安、渭南、蒲城的大街小巷,到处有卖烤红苕的,几天不吃冒热气的红苕,还想得不行。有时,冬天在家里转出转入的,咥个热红苕,一抹嘴,啥烦心事,都不见踪影了。 自上个世纪八十年初,实行土地承包到户前后,吃红苕的日子是个分水岭。家里分了好多地,大部分地种麦子,父亲按多年的耕种传统,会留三四亩坡地,以待开春栽红苕。红苕地一般留在村北的北坡,这地出的红苕,产量高,出粉率也好,口感干绵,谁闻着红苕味,就走不动了。 过了清明,逢天雨平整耙磨好地,就到了栽红苕的季节。红苕苗子的培育,得在年前年后,就要着手准备考虑。 培育红苕苗子,有两个法子。一个是旱苗仓,另一个火苗仓。旱苗仓选在向阳背墙朝南的地方,用土基垒起,用麦草泥抹光墙面。上面用塑料纸作棚顶,样式和现在大棚差不多,六七个平米到几十个不等,根据自家地多少,决定仓子大小。用耙耙搂平整地,铺一层晒干的牛粪,其次取出窖藏的红苕,一个挨一个摆齐整,再覆盖一层厚实的牛粪。然后撒水渗透。最后用塑料盖好捂严实,为了保温,用草帘子再盖一层。火苗仓相对大些,大面积栽种用这种方式,选址随意些。在仓子一边挖个坑,盘一个土火炉,这样便于控制温度,出苗快,自己用不了,还可以出售,来增加一点收入。 到栽红苕的时候,村里人都坐不住了,人欢马叫地上工了。栽的头一天,爷和父亲拔出好多红苕苗,奶奶和妈坐在一起整理好苗子,得剪去多余的须根,再沾上泥条,放在院庭阴凉处,锻炼一下,以确保成活率。 栽红苕一般是吃过午饭,拉上一大桶子水。父亲驾辕拉着架子车,妈在左边拉一条绳使劲,我在右边也拉一条,因年龄小跑得慢,常常绳子拽不展,使不上啥劲,纯属做样子,只心慌哩。一路上坡,那时路况不好,到地头稍微缓口气,就进入正题――栽红苕。父亲在前面用镢头挖窝窝,这要有眼劲,稀稠全在父亲手里掌握,也决定着秋后的产量和红苕的大小。妈和奶奶负责栽,苗子根朝北压平,身子靠在窝窝的南沿沿。我们这儿风大,不然会把苗子吹坏,填土压实。爷爷给铁桶里放水,我就干些没啥技术含量的,比较轻松的,给窝窝里淀水,有时给里面撒苗子。一不小心,脚就踏到窝窝里,弄得两脚泥。 经过多天连续作战,栽红苕这道工序就首战告捷。红苕地好管理,就像对待老朋友,随便招呼一下,没怨气,冷怂地长。我们这牛角川川,干旱缺水,靠天吃饭。有场好雨就锄地,一是除草,二是是保墒,有利于生长。 春风夏雨,秋来霜降。不觉间,就到出红苕的时候了。用镰刀割去红苕蔓,抡镢头或是三字耙子就开挖了。这里有点技巧,挖浅了烂红苕多,卖不上价,也不好保存。镢头入土的角度和离根部的远近,都决定着新红苕的质量。秋季多雨,出土的红苕带泥,稍微凉干,奶奶和妈就忙开了。去过土的红苕放在一堆,一笼一笼装上车子。 那时候天冷,出红苕时,都穿上棉衣了,天不亮就收拾好架子车、耙子等农具,背几个冷馍,摸几根葱,匆匆忙忙地就出发了。不记得谁说的“早上吃饭晌午端,中午吃饭月上天。”晚上吃饱喝足,一家人乏得就不得动弹了,还要在煤油灯下,加班加点,擦红苕片片到深更半夜,天上的星星还没回家,一家人就起床出门,晒开片片了,直冻得人打冷战。冬天天短,借好天气,得抓紧时间。不然,一上冻,粮食接不上,就得饿肚子。一想起那些岁月,一些上年纪的人就说,那时候咋恁忙的?赶上阴雨天,红苕片片晒不干,发霉了舍不得倒掉,也不能,最后醋和着,咬着牙咽下肚子,拉住命要紧,有总比没有强。 出地的红苕拉回家后,除了晒红苕片,还要在地窖里储藏一些。冬天下锅,或是熬红苕糊糊,或是烧红苕糁糁。晒干的红苕片片,捣碎后磨成面粉,那些九碗十三花就轮番上阵,连续不断地向胃围追堵截,狂轰烂炸。想起没黑没明地干,换来的是顿顿吃苕,把人亏扎了,把苦下扎了。对于红苕是既爱又恨,爱是能填饱肚子,恨是吃的人胃不美。 那时,奶奶总是变着花样,让一家人吃饱穿暖。冬九寒天,加工些红苕棒棒,在大铁锅里,翻来覆去地搅动,烤出来又黄又亮的红苕棒棒,留一些自家吃,大多拿出去在学校门口,换回来三五块毛毛钱,买几匣洋火,称几斤盐,灌一瓶媒油等生活必需品。 后来生活条件日趋向好,奶奶还是保持省吃俭用的习惯,一直到最后。忘不了那年,奶奶在红苕地里净红苕,晒的红苕片,恰逢连阴雨,发霉了舍不得撇掉。吃了后消化不了,老胃病犯了,等父亲发现,已为时过晚!可敬可亲的奶奶啊,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她爱的儿女和孙子,离开这个倾尽她所有心血和爱的家! 而今,苦难已过,甘甜在心。现在的孩子们已难以体会和想象那种生活和滋味,对于红苕,只是一种喜笑颜开的添加剂。但在那一段漫长岁月中,守护和陪伴着我成长,见证了牛角川的苦难和沧桑,经历的乡情亲情揉合在一起,一口下去,几乎难以分清哪一块是不舍,哪一块是情怀?过去的是岁月,过不去的是亲情。 作者简介 清浅,原名蒋军虎,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陕西蒲城县作协会员,主要以诗歌见长。主要作品有《太白山,我们的村庄》、《父亲》、《九月的心情》(一)(二)、《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等,散见于各大网络平台。2015年9月,其作品《羚牛谷---收藏春天》,在陕文联和陕诗词学会举办“大秦岭-中国脊梁”诗词部分征文活动中,获三等奖。 新 书 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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