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已授权本平台发布   阿姨，你好 文丨白剑光 版式设计丨强哥 国庆长假，原指望能美美地睡个懒觉，以不负这秋日的舒爽，长假的惬意，却不料天生劳碌命，临近早晨，先是被一个莫名其妙的怪梦吓出一身冷汗，惊魂甫定后，身下如有针毡，翻来滚去，怎么也睡不着了。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就着微亮的晨曦看一下表，还不到六点，悲催！ 好久没有出去锻炼了。平时不愿早起，一般都是六点半起床，给儿子准备早餐，七点多打发儿子上学走了以后，已经没有多少锻炼的闲暇了。今天是长假第一天，正好出去走走。 大院里早已人声鼎沸。篮球场上聚集了十几个身形彪壮的大汉，正在做大战前的准备活动。虽已秋凉，还是有人穿着短裤背心，叫人看着都感觉发冷，不禁感慨于他们生命力之旺盛。我是爱静的，像打篮球这样激烈的运动，我有多少年没有参与过，连自己也算不清了，十几年，或者二十几年吧。 再往前走，便是学院的大礼堂。礼堂前的广场上，一群穿红挂绿的阿姨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清一色粉红的扇子，远远望去，如蝴蝶翻飞，又像片片纷落的桃花，煞是好看。跳舞的阿姨个个精神矍铄，神态专注，一招一式，绝不马虎。放眼望去，广场上锻炼身体的，绝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也许，只有到这个年龄，才能真正懂得生命之可贵，健康之重要！ “小白”，人群里有位阿姨喊了我一声。循声望去，是我熟识的一位卖煎饼果子的阿姨，她一边舞动着手中的扇子，一边冲我说话。 “你也出来锻炼？”阿姨问，脸上挂着极其诚恳的微笑。 “哎，是是，活动活动！”我忙不迭地应了一句，同时向阿姨点头致意。 阿姨没有再搭话，继续一丝不苟地跳着她的扇子舞，酱紫色的脸上挂满了汗珠，而我，却突然间被这句熟悉的“小白”所感动。  说起来，我与这位阿姨认识少说也有十七、八年了，却至今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在哪栋楼居住。我只知道她在这个大院住了好多年，过去卖煎饼果子，这几年不卖了，帮着女儿带孩子。经常在大院看见她蹬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接送孩子。这辆三轮车我也认识，就是她当年摆摊卖煎饼果子的那一辆。那时，我刚参加工作不久，住在学院的单身公寓里。因为贪睡，常常耽误饭点，早饭有一顿没一顿的。不吃早饭，上午就会饿，实在挺不到中午，就会偷偷地跑到外面买煎饼果子吃。煎饼果子是流行于我国北方许多省份的大众化小吃，一块大而圆的饼铛，下面生着炭火（多用蜂窝煤），把事先调制好的面糊（由小米面、豆面、白面等多种面粉调制而成）舀一勺倒在饼铛上，用特制的竹片轻轻平摊在饼铛表面，要求厚薄均匀，圆润光滑，再打一个或几个鸡蛋（根据客户需求），均匀地涂抹到面饼上。饼铛下面是文火，将薄薄的煎饼烘烤到焦黄酥脆后，再包上事先准备好的油炸脆片，就是所谓的“果子”，抹甜面酱，撒葱花、香菜、咸菜粒、辣椒等佐料，一个煎饼果子就做好了。这里的“果子”，其实就是油炸的脆片，其做法类似于炸油条，不过就是比油条薄而脆罢了，与水果没有任何关系。我常想，这个“果子”，或许应该叫“裹子”，久而久之，讹传成更易认读的“果子”。一个标准的煎饼果子（指放一个鸡蛋，如鸡蛋放的多，钱自然要多），十几年前大概需要1.5元，现在则需4元左右。钱不算贵，分量还足，配点豆浆或牛奶，足够一个成年人的早餐。或许，正是它的大众口味和相对便宜的价格，使它成为北方地区广受欢迎的小吃。直至现在，每天早晨，在我们大院卖煎饼果子的摊位前，总是热气蒸腾，酱香四溢，买煎饼果子的人络绎不绝。  二十余年前，当我只身来到石家庄，来到这所学校任教，这个城市并没有给我留下特别的印象。唯一印象深刻的，倒是这煎饼果子。市区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有卖煎饼果子的摊位：一辆三轮车，车上放一个炭火炉子，一只盛满面糊的红塑料桶，一个铁皮箱子，里面装满炸好的脆片。炉子上方一般都会焊接一个方形的铁架子，绷上防雨布或铁皮，用来遮风挡雨。全套装备简陋而实用。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一看到这套装备，就知道是卖煎饼果子的。正因为煎饼果子在石市如此普及，又深受庄里百姓欢迎，以致于有人把煎饼果子戏谑为“石家庄料理”。我刚来学院的那几年，在学院的西门口，这样的“石家庄料理”摊位有三、四家，一字排开，招徕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其中有一个摊位就是这位阿姨的。我不知道她是从哪年哪月开始在西门口卖煎饼果子，更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起居然能叫得上我的名字。每次进出西门，远远的，就小白小白地招呼我，热情地冲我微笑。出于礼貌，我也每每回应几句，时间久了，竟然成了熟人。熟人有熟人的麻烦和困扰。因为是熟人，抹不开面子，所以，每次出去买煎饼果子，必定会去她的摊位，如果不去，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她的热情。她也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只要我的身影出现，总能听到她用那浓浓的石家庄口音喊我“小白”，酱红色的脸上堆满了诚恳的微笑。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一连好几年，我都是到她的摊位上买煎饼果子，竟然从没有品尝过别的摊位的煎饼果子是何味道。 不过，与旁边的摊位相比，阿姨的生意确实要好很多。有好几次，我见到她的摊位前挤满了人，而旁边的摊位却空空如也。我觉得好奇怪。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和同屋的哥们说起阿姨和我打招呼这件事，他竟嗤嗤嗤地笑个不停： “白，你可真够实诚的，她和你打招呼，你就非得去她那儿买啊？” “这不是认识嘛！”我分辩道：“人家那么热情地招呼你，怎么好意思绕开她去别的摊位。” “她那是为了招揽生意。她见谁都打招呼，你难道没看出她那点小心思？” “可是她连我的名字都能叫得上啊。” “她谁的名字叫不上来啊？这老太太，神通大得很，大院里没有她不认识的人。” “哦，这么厉害！”我漫声回应了一句，内心里却隐约生出几丝不快，有一种被嘲弄，被欺骗的感觉。此后有一段时间，我没有再去买她的煎饼果子。每当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她酱紫色的脸上那极其“诚恳”的微笑时，我的心就会痛一下。从她的身上，我似乎窥见了小生意人那种特有的世故和狡黠，我讨厌这种狡黠。在我看来，人与人相处，方式各异，深浅也各有不同。深，可至刎颈，不惜以性命相托；浅，可能只是一面之缘，如同两颗擦身而过的流星，此生永无相遇相交的可能。不管怎样，我只希望这种美丽的交集能有一抹真诚的底色。如果不是真诚的，我宁愿不要！ 然而，阿姨似乎并没有感觉出我的异样，依然一如既往地和我打招呼，依然是那一脸诚恳的笑。 如今想来，当年的我可真够矫情的！生意人嘛，和气生财，广结善缘，善缘就是财源。世故也好，狡黠也罢，生意总是要做的。没有这点世故，如何做生意？没有必要的圆融，如何处世、接物、待人？这点道理，当时的我硬是不懂，却纠结于阿姨对我是否“真诚”，真是少不更事，书呆气十足。好在煎饼果子没吃几年，我便有了一个脱产深造的机会。此后的几年时间，我暂时离开了学院，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一门心思学习自己的专业。期间，恋爱、结婚、生子，人生该有的，我都有了。当我完成学业，重新返回学院的时候，阿姨的摊位已经撤了。西门外的马路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拓宽，市容也日渐改善，城市越来越不能容忍这些简陋的摊位了，当年遍地都是煎饼果子的盛况已然成为历史。许多摊位被迫退隐到小街小巷，甚至就此销声匿迹。  后来再见到这位阿姨，是我重返学院之后不久。在礼堂前的广场上，高大的梧桐树投下浓浓荫凉，阿姨怀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孩，手里拿着奶瓶。在她的身旁，停放着一辆蓝白相间的婴儿车。看来，阿姨已经变身为一个专职的保姆了。与几年前相比，阿姨似乎并未显老，虽然脸色仍是酱紫，鬓角也已纯白，但衣着整洁得体，精神也很健旺。阿姨依然喊我“小白”，与当年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声调，一样的笑容。我略微有点吃惊，惊讶于阿姨的记忆力，毕竟好几年过去了，阿姨仍能不加思索地喊出我的名字。 “ 这是小孙子啊？”我问了一句。 “是外孙。”阿姨一边答应着，一边给孩子喂水喝。 “好长时间没见你了。”阿姨说。 “哦，我出去上了几年学。”我答。 “结婚了吧？”阿姨问。 “结了，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那好，那好，多快呀，你看，小白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是在咱院里的幼儿园吗？” “是的，是的。” 一问一答间，恍然感觉到阿姨就如同是我在农村老家遇到的一位普通的街坊大妈。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亲切，在她的眼里，我也许还是当年那个略显青涩的小伙子，每次买煎饼果子，都会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两句话。我再一次为自己当年的莽撞无识感到懊悔。人与人相处，固然需要真诚做底色，但真诚也是相对的、具体的，而不是绝对的、抽象的。如果说当年阿姨的热情有招徕生意的成份在，那今天呢？这久违的亲切，难道不是一份可贵的真情吗？在城市住久了，不自觉地会戴上厚厚的面具，身上也套上了坚硬厚实的保护壳，对人对事，倘若事不关己，就漠然相对。哪怕是同住一个楼道，相互间也很少打招呼，见了面冷冰冰的，形同陌路。我们更多注意的，是自身的所谓“安全”，是时时不敢松懈的防范心理。教育孩子，首当其冲的是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诚然，城市屡见不鲜的各种邪恶让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把“人”当成“狼”来防，但我们却不自觉地构筑了一道道防线，把人与人之间所应有的关爱、温暖分割得支离破碎。而我们，就在这种支离破碎中失魂落魄地生活着。 今天，阿姨毫无功利目的地一句“小白”，击碎了我身上厚厚的保护壳，击碎了我所有的“坚硬”和“冷漠”，让我的心瞬间暖和起来。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复杂，不管是在城市还是农村，有时候，相互之间一个善意的微笑，一句简单的问候，就足以让整个世界温暖如春！  作者简介 白剑光，1972年生，山西原平人，现供职于石家庄某军校。 香落尘外管理团队 主编：湛蓝 总监：子寒 顾问：蒋新民 清风明月 崔加荣 排版：强哥 凤尾 审稿一组： 铜豌豆 柳外斜阳 莲之爱 审稿二组：连云雷 风碎倒影 无兮 终审，校对：烟花 清欢 播音：从前慢 魏小裴 向日葵的微笑 过往云烟 叶儿 佳石 稿费：湛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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