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阁楼在郊区一个人烟稀少的巷子里,我在里面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室内窗帘一年四季都拉得很严实,否则,透入的每缕光线都能让我强烈地感到不适。春天来时,院里植物与杂草疯了般生长,拥拥挤挤,安静又热闹。 想起自己写过的那些故事,我以不同的身份隐匿在情节里,挣扎着品尝世间的疾苦。故事收尾时,那些人便消失。 我所依恋的与憎恨的东西,渐渐变得模糊而轻盈。内心缓缓抵达更多让人安静的事物,如在世外。 那天,朋友说街上新开一家名为“宴安”的火锅店,问我要不要去。 其实,我是冲着店名应允的。我喜欢这个有故事味道的店名。 火锅店不大,但很雅致,落地窗前几盆绿植在灯光下散发着朦胧的光泽,温暖的灯火布满了整个房间。店主是个年轻而白净的男孩,有张温暖的笑脸。 我们要了鱼火锅外搭各种小菜。 自小喜欢食用各种辣,直吃到让别人瞪目结舌,不知是否与天生没有嗅觉有关系。所以,当男孩问要微辣重辣时,我说能多辣就多辣。 每次吃饭,我都要用去很多的纸巾,而且用过的纸巾都要折叠成极小的方形放在桌角,不知是否为强迫症。再次侧身拿纸巾时,心猛地惊了一下,眼角余光发现右肩膀落了一只白色的蝴蝶,甚至能感受到它柔薄羽翼的轻微扇动。我屏住呼吸,手在半空中怔了一下,然后慢慢落下。 咦,这么冷的天,竟然还有蝴蝶。朋友说。 嘘,我伸出食指对朋友做着手势,生怕惊扰了这只空降而来的精灵。 再望它时,蝴蝶已不知去向。心瞬间沉了下去,但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人世间,极致的快乐总是瞬间即逝。 关窗时,心再次被触动,在左肩膀,我竟然又看到了那只蝴蝶,扇动着薄而透明的翅膀,静静地停立在我的肩头。原来,它根本就没有飞走,只是从右肩移到了左肩。 那一刻,我想流眼泪。 我凝视它许久,缓缓把窗打开,对着窗口耸耸肩,示意送它走。 窗前的冬青树依旧枝繁叶茂,像帐幔覆盖了半个窗子,叶子也逐渐从碧绿转为深绿。那些在春天长势茂盛,开得热闹的植物,亦花事了了,呈半枯状。一切都有了冬的味道。 我不想再多留它一分钟。我知道,自己容易对待在身边的人与事物产生一种精神上的依赖与情感,哪怕是一只蝴蝶或一株植物。这是我的致命伤。 世上很多美好未曾得到便已失去。对于我,任何分离都能让我尝尽别人无法体验的彻骨之痛。 这些年,我已经学会微笑拒绝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知道,那些温暖的依附,离去时让我有多痛。 我薄弱的肩膀终不能成为一只蝴蝶的最终归宿。我与它,如人生旅途中的各种相逢,都有属于自己的目的地与使命。如果,人生的旅途中,相逢时的短暂交集能彼此心存温暖与感动,便是事物本身的终极意义。 蝴蝶终于飞走。夜色寂静。一种莫名其妙的寂寞出其不意地覆盖了我。我微笑着,眼神安静而凄凉。 窗外的风已疲惫地停下了脚步,月亮隐去半边脸,几颗零散的星在深邃的天空发出清冷的光,荒凉又美丽。月光从茂密枝叶间渗透出来的影像随风轻微晃动,变幻莫测,恍如世间某些美好但无法捕捉的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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