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盛夏已过,日光依旧浓烈。连接几日的阴雨,空气中倒也裹着些许凉意,栀子早已开罢,只剩干枯的花朵凝于枝头与日渐翠绿的叶。玉兰与月季花期正浓。午睡时,摘一朵浓紫的月季放于枕边,枕着幽幽香气,浅浅入眠。梦里,有丝丝疼痛袭来,才睡又醒。起身,想焚一炉香,铺一张纸,写一封信,给远方那些可爱的女子,却又怕字迹粗陋,唐突了她们的雅致。 读到一篇文字大意是痴恋的男与女,如若有天分手,那么顶好只字不提与对方的过去,因为爱情,从来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然而这兴许只是理想一种,世间绝少纯正分明的黑同白,更多的,往往是夹杂在中间深深浅浅的灰色。所谓的绝口不提,没有释放自然就必得选择背负,把过去尘封,把怀恋永存,当日那曾如许赤诚的自己就也鲜明如昨。这是益人,也是益己。 但是,情中的男女,往往都无法做真正的聪明人,所以他们通常要回忆、述说、伤叹,就算只字不提,说不定也只是因为怨恨的缘故。爱是一种恨爱交杂的毒,生长于荒僻的绝情谷底,却势必要在人们广袤的心上燎原。也有人,对于一场恋情的结束, 宁愿选择绝口不提。对于那个爱过又离开,每每在暗夜里夹杂着丝丝疼痛回忆咀嚼的男人,自此,她的悲喜只与岁月有染,与他无关。再是痛楚,在人前只是笑一笑,不分辩,不解释。沉默,是对故往感情生活的句点。阳光白花花的铺了一地,于她,却是落雪的悲凉。 面对曾经分外美好的从前,那些充满无限希望等待的日子,从日出到日暮,从花开到叶落,从希望到失望,从失望到绝望,那些明媚的笑,那些清冷的泪,她都在回忆里封存。把心敷上厚厚的枷,选择失忆,选择绝口不提。赏心原本是难事,一个人的独舞才是绮梦。爱情,本来就是奢侈的,如果没有,不要叹息,这世上有多少人可以真正拥有爱情呢?时间像月光,又广博又清冷,笼住了每个人。无须踮脚探询,你在哪个方向。只要一低眉,便能感触,你和我一样,在人群中,在时间的洪流里,向前,向前。想起,便觉得温暖,也想要叹息。跌落这红尘俗世许久,如莹白的栀子坠入泥水里,早已污浊不堪。心似蒙了猪油,美好的物事,入了眼,便一扫而过,再不会在心底留下深深印记。于是,越来越少言语,沉寂若古井。久不翻书,心与眼睛皆蒙了尘。几日阴雨,难得清闲,读几篇文章,心境霎时开阔起来。原来书中不仅有黄金屋、颜如玉,还有阳光普照。屋子窗明几净,所有物事各自相安。想想自己也别无所长,既不善烹饪也不精女红。闲下来能做什么呢,唯有将书成为燃在掌心上的蜡烛。希望余生能靠着一本本的书,靠着它们的光亮,伞一般撑开一个个寂寥的夜。
现在颇能体会张爱玲一生的孤寂与苍白。红尘俗世里的柴米油盐她一概不懂,只靠一支笔,描写沧桑岁月,少了几许俗世里的清欢,独自消受苍茫岁月里的悠远寒凉。
想起生活中的一位友人,她从不风花雪月,也不写锦绣文章。但是她,抬手一桌精致菜肴、低眉绣得红花满树、桃红柳绿,活得倒也欢快通透,家人喜,丈夫爱,未必不是一生的幸福。
喜爱读书与写字的女子,总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不尽心事泛起淡淡轻愁。
瑾说,“必要存一些寒凉的事在心里,才能慢慢在火热的夏天,不再流无谓的泪水和汗水”。漫漫人生,总有一些灵魂是要长长短短的孤单着,兀自受着苍茫光阴里的凉和暖。素月:棉麻女子。一生痴情与月,安于烟火红尘,在琐碎冗杂中自守一份天地。曾经沉迷于文字,以文养心,煮字取暖,固守着灵魂的洁净。如今,心在天,梦在海,人在俗世间。皎月清晖,素心已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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