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已授权本平台发布 外婆的绣花鞋 作者|王艳霞 编辑|湛蓝 在家里的衣柜中,一直珍藏着两双小巧别致的婴儿绣花鞋,鞋面上绣的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一头傻乎乎肥胖的小猪。那是我已离开人世的外婆送给我女儿的礼物。母亲每次见到,总要忍不住夸耀一番:“你外婆的绣工可是真好,在当时可是数一数二的……”而我每次总忍不住别过头去暗自垂泪。 据我母亲讲,外婆出生时家境殷实,外曾祖母对乖巧秀丽的女儿很是宠爱,不但让她把书念到了相当于现在的初中毕业,还把自己的刺绣技艺倾囊相授。外婆聪明伶俐,对刺绣又天赋异禀,修长灵巧的双手绣出的虫鱼鸟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经常受到外人的称赞。可是在那论成分的年月里,外婆并未因此而得以改变命运。那时,外婆家被划为富农,为了给女儿一个安稳的未来,外曾祖父在媒人的游说下,就答应把外婆高攀嫁给三代贫农成分的外公。此后,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粗使丫环。 外公是个自私、无情的男人,外婆嫁过去后,几乎承担了所有的家务。一吵架,“地主囡”的身份就成了婆婆和男人骂她的口头语。在外婆连续生下三个女儿后,外公黑着脸,狠狠打了一顿尚在坐月子的外婆就和朋友到昆明做生意去了,五年内从未寄回家一分钱。外婆哭天抹地伤心一场,看着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擦干眼泪毅然担起家庭重担。光靠外婆一个女人在生产队苦挣工分,是糊不了一家人的嘴的,于是有了我的两个姨妈分别被送养到山区的经历。后来二姨妈遭受虐待自行逃回,有幸得到好心人的介绍到“吃闲饭”的一户人家里去当保姆。一次回来,偶然说起主人家要给刚出生的小孩做绣花鞋穿的事。外婆灵机一动,马上跑去恳求人家把这伙计包给她做。这家女主人看着她粗陋不堪的手,哪里相信她会这活,外婆急了,保证说要是做坏了,所有材料的损失费都从当保姆的工钱里扣,女主人才答应了她。外婆白天要去苦挣工分,在完成所有家务后,她就点上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来熬夜赶工。三天后,当两双堪称艺术品的绣花小鞋呈现在女主人眼前时,她不由得啧啧称赞。鞋子不但漂亮,而且穿在婴儿薄嫩的脚上,妥帖、吸汗。后来,女主人又帮外婆介绍了好几单这样的“生意”。在那些艰苦的岁月里,外婆依靠刺绣赚来的钱有效地贴补了一家人贫穷至极的生活,养活了几个饥肠辘辘的孩子。 由于白天都是繁重无休止的劳动,刺绣的活计只能是晚上做,而那时的煤油灯光线弱、烟捻子熏眼,这样过了几年,外婆的眼睛就被熬坏了,视力越来越差,活计做得也不利索了。几个孩子成年后,外婆就再也没有绣过任何东西了。 我刚参加工作那年,外婆的眼睛突然很痛,我陪她去看过眼科,医生说:“你要有思想准备,你外婆的眼睛不会好了,视力只会越来越下降,最后会失明的。”我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外婆在候诊室坐着,我出去和她说:“只是眼睛发炎了,滴几次药水、吃药后就好了。”外婆说:“小霞,没事的,好不了也没事的,都老啦……” 半个月后,外婆的眼睛疼痛减轻了一些。妈妈说:“你外婆也不知怎么了,几年都不做绣活了,这几天却吵着叫我们给她买灯草绒、金绒布和绣线,几件不穿的衣服也被拆了做裱布,可能是要做鞋吧,劝都劝不理,可是她那双眼睛,哎……”我马上赶去,一进屋就见到外婆眯着眼,很费力地穿针引线。我怎么劝她都无济于事,两月之后,一双手指都是由于看不清而被针扎得血迹斑斑的痕迹。 直到我的孩子出生前夕,这个谜底才被揭开,原来外婆当时做的绣鞋,是为我和表哥准备的,我们一直是她最疼爱的外孙。外婆说:“趁眼还没有瞎,怎么也得为自己的外孙子女做两双鞋子吧,都为别人做一辈子了……哪天不在了,也给孩子们留个念想。” 2009年的时候,外婆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一次意外促使她从楼上摔下来,造成大腿股骨颈骨折,她瘫痪在床,翻身、擦洗都要依靠我母亲几姊妹轮流值班。春节前夕,外婆耗尽了她生命中最后的能量,静静地离我们而去,母亲几姊妹哭得死去活来。 我回家从衣柜里拿出那两双倾注了外婆无尽爱意的鞋,摩挲着一丝一缕外婆的心血,我的眼泪簌簌落下。我想,我会一直珍藏着,到我女儿的孩子出生时,我会转送给她,并且告诉她:“这是你外曾祖母的一份真情、一份爱心,这份爱希望你能一直传递下去。” 作者简介 王艳霞,女,医务工作者,1979年出生。2009年开始文学创作,曾在《散文百家》《中国西部散文·文苑》《金沙江文艺》《德宏文艺》《怒江文艺》《楚雄日报》《楚雄晚刊》《楚雄政协》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20余万字,楚雄州作协会员、牟定县作协副主席。 我们的团队 主编:湛蓝 排版编辑:绿腰 强哥 ETA 审稿编辑:童话 铜豌豆 一池萍安 终审,校对:烟花 清欢 配乐:罗晚词 稿费:湛蓝 总策划:深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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