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导读：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生命的法则（之四） 细菌——到底有多强大？ 文 | 立峰 - 1 - 病毒和细菌，是地球最原始的生命形式，也是38亿年来，始终贯穿地球生命演化历史的关键角色。没有病毒、细菌这些微生物，就没有今天的地球生物，同样也不会有我们人类。 说起微生物，我们一定觉得它们微不足道。但真正主宰地球的，恰恰是那些肉眼不可见的微生物。在微生物中，病毒处于生命与非生命之间的灰色地带；而细菌，在真核生物诞生前的近30亿年间，则成了地球上唯一的生命形式。 与细菌相比，人类的历史，才是真的微不足道。如果细菌的历史有手臂那样长，那么只需轻轻锉一下指甲，就足以把人类的历史全部抹掉。  在地球的每个角落，无论天空、陆地、海洋，都充斥着各种细菌。据估算，仅仅是海洋细菌的总重量，就相当于2400亿头非洲象；而全球的人口，至今也不过才70亿。难关古生物学家斯蒂芬·古尔德StephenGould如此评价道：
细菌对人类至关重要，举两个最常见的栗子🌰：
 也许许多小伙伴都知道，人的皮肤表面，还有口鼻、肠道、阴道等腔道内，到处都细菌密布。 但是这只说对了一半。研究表明，人的呼吸道内部(支气管和肺里)也有细菌；不但如此，健康人的血液当中、眼睛表面，女性的输卵管、子宫和盆腔里，随处能找到细菌的踪影。甚至在被普遍认为绝对无菌的大脑，也发现了细菌。而所有这些细菌，并不影响人的健康。 人体各处都分布着不计其数的细菌及无数细菌群落。比如，情侣的一次接吻，就会相互交换8000万个口腔细菌。而肠道内的细菌总数大约是100万亿个，并且涵盖了上千种类别。 人体细胞的总数约30万亿个，然而，与人体共生的细菌总数，却要多出好几倍。虽然所有细菌都是独立于人体存在的，但从功能来看，这些细菌简直就像是人的另一些器官。可以说，细菌等微生物，从婴儿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与人相互依存、休戚与共了。 林林总总、数量庞大的细菌，时刻维系着人体的生命活动。所以，我们的身体，根本就是个细菌俱乐部。 - 2 - 当然，不止是人类，所有生物体内，都携带着特定种类的细菌和细菌群落。它们为宿主提供服务的同时，也从宿主那儿获取能量和居所。比如：
 同样，人体内数量众多的常驻细菌，也从来都不是我们的敌人；它们不但与人类和平相处，两者还是一种共生关系。简单说，即相互惠互利、相依相伴。 以肠道细菌为例。肠道是细菌最大的聚集地，人体细菌总量的95%都集中在肠道内，其重量加起来多达约2公斤。人与众多的共生细菌相互依存，堪称一个超级生物体。那么，与我们朝夕相处的细菌，究竟是如何发挥作用的呢？
 双歧杆菌/乳酸杆菌/肠球菌/大肠杆菌 人作为杂食性动物，饮食结构复杂，每天消化吸收的工作量，想必一定很不轻松。于是，在漫长的演化中，人类肠道便默认了共生菌群的存在，允许这些厌氧细菌作为助手，协助消化部分无法被消化酶所分解的多糖和蛋白质，并将分解后的营养还给肠道充分吸收。据统计，细菌因此提供人体的热量，竟达食物总热量的30%。 此外，细菌还承担着一些特殊的工作。比如，乳酸杆菌帮助合成人体必须的维生素B族、维生素K、泛酸、叶酸等，并促进了铁、镁、锌等矿物质元素的吸收，兢兢业业维护着人体的健康与平衡。 当食物残渣进入结肠，细菌还会进一步消化残渣中的纤维素，产生可被结肠吸收的短链脂肪酸，而这种特殊的营养素，对于维持结肠与直肠的正常功能，同样必不可少。 
一个3岁幼童体内的细菌群落，就与成人非常相似了，它们不但对人体形成了天然的免疫屏障、并帮助人体抵御外来细菌的入侵。
对于女性来说，阴道也是容易聚集细菌的地方。育龄女性的阴道里有一种乳酸杆菌，会分泌大量乳酸以降低阴道内的PH值。而乳酸菌所制造的酸性环境，对外来微生物却很不友好，因而很好地保护了阴道、免受外来真菌等病原体的侵害。 但有些特别“爱干净”的女生听信广告，没事就用含有杀菌剂的洗液冲洗阴道，结果却适得其反。当乳酸杆菌被杀死，阴道的酸性环境便被破坏了，反而引发了真菌感染，导致了真菌性阴道炎。 有时偶然入侵的细菌，即便侥幸抢到一块立足之地，但不用多久，就被人体内常驻的共生菌群驱逐排挤、消失殆尽。因此，人体内的微生物群落，一般来说都相当稳定、甚至终身不变。 总之，人体就像一个充满细菌的超级生命体。长久以来，人体与细菌之间，达成了一种稳定的平衡。一旦平衡被打破，人的健康便会遭到威胁。 而打破平衡的，正是现代人对抗生素的滥用；以及日常生活中，过分的杀菌消毒。这对于健康人，尤其是孩子，非但无益、而且有害。当细菌没来捣乱，我们就不该频频出击，因为细菌，一直都是人类的朋友、而非敌人。 - 3 - 自然界与人体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自然界的生态失衡、物种灭绝，会导致环境的破坏、出现意想不到的生态问题；而人体内的菌群失衡、菌群多样化的急剧减少，同样会导致各种疾病，威胁人的健康。  比如澳大利亚的大堡礁，它纵贯该国东北沿海，是全球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海底奇观，这里的珊瑚礁群，曾是最为完整的生态系统。但大堡礁的生态平衡却十分脆弱，气候变化、环境污染、微生物失调引发的珊瑚疾病，对这一自然奇观带来了巨大的破坏。 显然，大堡礁要保持活力，需要它的整个共生生物圈，都能保持生态平衡。同样，人体想要保持健康，最关键的，同样是人体内共生微生物环境的生态平衡。而自然环境的破坏、人体疾病的产生，从本质上看，都是打破了原有生态平衡的结果。
这种生态失衡，源头可能在最不易觉察的地方，比如人体菌群失衡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可能就是从根本上破坏了人与细菌的共生关系。如同池塘里蓝藻泛滥、田野中杂草丛生；当人体内的有益菌群遭遇大批破坏，有害菌便趁虚而入、兴风作浪，并占据统治地位，彻底摧毁原有的生态平衡。 无疑，部分疾病来自单个病原体，如致病细菌或病毒的入侵，比如鼠疫或艾滋病。但多数疾病，并非由单个病原体导致，而是体内的整个菌群发生了变化，这通常会让问题变得更为复杂。 而这种整个菌群失调，呈现诱发疾病的状态，即菌群失调。比如，导致肠胃炎的原因，并非因一种致病细菌的入侵而引起，而是多种原因导致的、整个消化道的菌群紊乱，进而引发炎症。
不幸的是，近几十年来，因为卫生条件的改善、特别是抗生素的滥用，导致人体的微生物环境，如同大堡礁一样遭到破坏。大量有益菌群濒临灭绝，直接威胁到人体的菌群多样性，造成人体消化代谢功能紊乱、免疫系统失调等等，许多意想不到的健康问题。 一般来说，因严重感染，而大量使用了抗生素的病人，很容易继发耐药细菌感染、真菌感染等，而这些因菌群失调、自身免疫功能遭破坏所引发的疾病，往往很难医治。 更为麻烦的是，人体菌群多样化的减少，也给了外来致病菌可趁之机。生物学里有一个名词叫殖民抵抗，也叫免疫屏障，即只要生物体内拥有茁壮成长的多元化菌群，就会大大减少外来致病菌入侵的空间；有益菌群的种类、数量多了，自然形成对外来致病菌的威慑和抵抗。但如果情况相反，则会对健康造成隐患。
我们都知道，自然分娩和母乳喂养对婴儿有利，这同样可以从培养婴儿体内菌群多样性的角度来理解。 自然分娩时，宝宝经过母亲的产道，带上了母亲的细菌。而母乳喂养时，孩子同样接触到了大量母亲的细菌。宝宝最早接触到细菌的数量和种类，对他体内菌群的发育非常关键。 而我们从鼓励细菌多样性的角度，让孩子多接触自然、亲近泥土、与宠物玩耍，不要因为他们弄脏了自己而大惊小怪。而接触各种外来细菌的过程，也在无意之中锻炼了孩子的免疫系统，大大提高了他们对抗外来微生物的能力。 因为，没有对抗就没有和平，这是自然和生命的法则。 - 4 - 说到细菌，抗生素显然是个无法跳过的话题。我们都知道，人类发明的第一种抗生素是青霉素。 1928年，英国的弗莱明博士Alexander Fleming在实验室发霉的培养基中，偶然发现了青霉素。青霉素的发明，让他与另两位科学家分享了1945年的诺贝尔医学奖。 青霉素，这种抗生素的发明，显然是件永载史册的大事。1944年盟军诺曼底登陆时，不仅准备了武器弹药，还准备了10万支青霉素，挽救了无数伤员的生命。 青霉素杀菌的原理，是它干扰了细菌细胞壁的合成。而人体细胞没有细胞壁，所以青霉素既有很好的杀细菌效果，又不会对人体细胞造成伤害。 青霉素的发现固然伟大，但发现的过程却纯属偶然。弗莱明博士有一次发现，他的一只细菌培养皿里意外长出了霉菌，这显然是实验中的某一疏漏所致。而他却从中发现了一个特别现象——在霉菌的周围，细菌消失了。 我们知道，霉菌是一种真菌，它的周围之所以不长细菌，一定是真菌分泌的某种物质，抑制或者杀死了细菌。而这个现象，属于一种物种间的竞争。(不同生物间为争夺生存资源，抢占地盘、相互竞争。) 人体微生物中，不仅有细菌，还有真菌。在百万年的演化过程中，人与细菌、真菌形成了一种既相互依存、又相互竞争的关系。 平时大家和谐共处，这是共生；但当真菌与细菌展开竞争，真菌分泌的青霉素，就会杀死细菌。青霉素是人类发现的第一种抗生素。
——此乃青霉素杀灭细菌的原理。 但青霉素的出现，却带来了一个抗生素时代。青霉素以后，其它抗生素也被接二连三地发明出来，它们作用的原理，除了干扰细胞壁的合成，有影响细菌蛋白合成的、还有阻碍细菌DNA合成的。抗生素为人类对抗细菌，提供了一件利器。 那么，自从有了抗生素，人类在与细菌的战争当中，是否就能战无不胜了呢？ 显然，人类想多了，事情远没那么简单。事实证明:
所有这些问题，从抗生素被发现之时起，就埋下了种子。 也许人们忘了，抗生素的原理，只是利用了物种间天然的竞争关系，但既然真菌、细菌都是天然物种，它们就会自发产生变异、以努力适应不友好的新环境。每次人类研制出新的抗生素，细菌都会很快地演化出与之相适应的耐药性，甚至出现了什么抗生素都不害怕的超级细菌。 这种耐药细菌仅仅通过接触，就能将耐药性传递给周围细菌；或经繁殖，遗传给它的后代。人类研发新型抗生素，要耗费大量时间、经费，而细菌却能在几小时内，就完成一次进化和迭代。而一旦出现超级细菌的大范围传播，人类就会重回没有抗生素、面对细菌感染束手无策的年代。 除了耐药问题，更为麻烦的是，抗生素会打破人体与细菌共生关系的平衡。而本质上，这依然是关于物种间竞争的问题。 总之，过度使用抗生素所带来的问题，不但是细菌耐药、继发真菌感染，而更为可怕的，还是人体的菌群紊乱，所造成的系列、复杂的健康问题。 其实，生病后出现发烧、咳嗽、腹泻等症状，其本质，都是人体免疫系统为了清除外来细菌，所做出的自我防御和应激反应。只要身体的防御不算过度，就应该尽量不去压制。因为，现有的医疗手段太过有限，而要打败外来微生物的侵犯，真正关键、有效的，还是人体自身强大的免疫力。 - 5 - 在神奇美妙的自然世界里，在精妙绝伦的生命万物前，如果最高的学历是博士，那么仅凭人类现在那点可怜的认知，恐怕还不到小学生水平。自然界的神奇奥妙难以参透，而人也注定战胜不了天，任何因无知而引发的傲慢与狂妄，所带来的恐怕只有万劫不复的命运。
病毒和细菌，在地球已经存在了超过了30亿年，而人类来到地球的历史，若光看我们的祖先智人，满打满算也只有20万年。 病毒和细菌，尽管体形微小、结构简单、有的只有几小时的寿命，但它们却是地球生命当之无愧的创造者和主宰者。 微生物的生存策略，首先以数量取胜。它们除了能高效繁殖，还善于抢占地盘、让同类遍及每一个角落。但是微生物的高明之处，还在于它们审时度势、适应环境，能在新环境中，迅速变异迭代的本领。 于是，几十亿年来，病毒和细菌在严酷生存竞争的考验下、在物种间的战争中，历尽艰险、却生生不息，成为地球上最古老而坚韧的居民。
电影冰河世纪里的猛犸象、前齿虎 而在地球生物的演化史上，又曾经有多少的庞然大物，在演化的路上，貌似顺风顺水、勇往直前，发展出无比庞大的体型、不可比拟的竞争优势，如恐龙、猛犸象、剑齿虎。但是，它们如今它们安在哉？如此彪悍强大的动物，却因为生态环境中的一点风吹草动而全军覆没。 但是病毒、细菌，几十亿年来，历经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却依旧生生不息、欣欣向荣，并在总的数量和质量上，牢牢占据着地球生物的榜首。难道物种间的战争，是仅凭力量、便能分出胜负的吗？那么，物种间的竞争，又凭借什么取胜呢？
电影冰河世纪里的猛犸象、前齿虎 那些在体型、智力、能力等各方面，似乎占据全面优势、轻易能够碾压对手的物种，比如人类，如果不懂得敬畏自然、尊重规律，则完全可能被小小的病毒或细菌，彻底摧毁。而当人类自以为有了秘密武器，并对细菌、病毒拼命追杀，试图将其斩尽杀绝时，那么人类所面临的，也许将会是灭顶之灾。 外表的强悍，并不意味着真正的强大，而生命的法则，则在于不断地竞争对抗、妥协合作，进而适应环境、达成平衡。而最终，只有懂得敬畏自然生命、尊重客观规律的个体，才是笑到最后的强者。
傲慢的人们，请千万不要小看细菌，因为细菌的水实在太深了，而渺小的人类，似乎还差得很远。 就拿因肠道菌群失调、可能导致的疾病来说，就可谓是千奇百怪、数不胜数。比如：
不知有多少已知、未知的疾病，都与肠道的细菌息息相关。 胖子之所以胖，是因为体内的“胖菌”较多。胖菌分解食物，会产生乙酸，而乙酸让人产生饥饿感，人便不停吃吃吃。糖之所以让人变胖，是糖能阻止拟杆菌发挥作用，而拟杆菌却是种“瘦菌”。所以，减肥最好的办法，是伺候好体内的“瘦菌”。而那些以为靠管住嘴、迈开腿，就能减肥的人，无一不是屡败屡战、终难如愿。 再比如，5-羟色胺是让人产生快乐的物质，但人体95%的5-羟色胺是细菌合成的。所以肠道菌群紊乱，不但容易引起身体疾病，还常会引发焦虑、抑郁、自闭症等精神问题。 类似的栗子🌰实在举不胜举，大自然的和谐来自于平衡，生命的健康更在于平衡；而蝈家的安宁、䈣權的稳定，又何尝不是呢？ 无论外表差异多大，所有的生命和物种，本质上都是平等的。外表再强大的物种，在微生物面前，都应保持谦卑、平等相待。这显然对双方都有好处。而一个蝈家，在对待看似弱小的国民时，如果一味蛮横霸道、蔑视打压，而弄得民怨沸腾、民不聊生，那么这个蝈家，也必将面临穷途末路、万劫不复。 每个物种间的自由发展、平等相处、合作共赢，才是自然生命欣欣向荣的不贰法则；而一个健康向上蝈家，又何尝不是强大的權力、与无处不在的社会有机体之间，互惠互利、合作共赢的超级生命体？ 就像作家刘慈欣在小说《三体》中说的：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