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人间百态,每个人都会遭遇着或多或少的苦难,苦难不是什么财富,只会影响自身和周遭的人。蹉跎岁月中,总有人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匍匐前行。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婚姻关系中,一旦一角缺失了,一种固有状态被打破,那么这段婚姻,不论是平衡的或是破碎的,都将被重新调整与定义。午后和煦的阳光正好照在杜琮的格子间,一个电话打过来,她愣坐着好久,丈夫的声音还回响在耳边:“妈怕是撑不过去了,刚刚病危通知书下来了。”  杜琮停下手里的工作,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思绪飘回到十年前,二十一岁时的杜琮从丈夫嘴里,就知道未来婆婆是一个不太一样的怪脾气的女人。恋爱时期的女人,往往对进入婚姻是充满不明的恐惧意味的,虽然恋爱是两个人的事,而婚姻却是两家人的事。见家长是踏入婚姻的第一步,这个基础若是没有夯牢固,就容易成为日后一切风雨飘摇的导火索。结了婚的女人们回忆起来,这绝对是一场两个女人的对决,未来媳妇与未来婆婆两个角色的博弈。然而初次被领回去见家长,杜琮却发现准婆婆算不得精致甚至有些粗糙,自从丈夫的父亲早早去世,她一个人这么多年将一个男孩拉扯成为一个男人,她的口头禅:“这么难都过来了,我赵彩兰还怕什么,死我都不怕。” 有一类女人,在经历婚姻中的变故后,选择了坚守,只能故作坚强,无人替她遮风挡雨,便只能自己背起沉重的外壳抵挡一切侵犯。只是坚强久了,也就成为了习惯,扎根进了骨子里,似乎变成了与生俱来的特质,久而久之这种假象变成了真相。人人都说赵彩兰是个顽强的女人,犹如野火吹过的草原,借着春风又能根生土长一大片。 对于婆媳同一屋檐下的恐惧她不是没有,好在赵彩兰女士——这个连死都不怕的女人,不拘小节也懒得管她。跟男人一样爱抽烟,吃饭的时候爱吃各种腌制的咸菜,还要配一点小酒。杜琮忍不住平常叫她少吃点:“别老吃这些,对身体不好。”然而赵彩兰一句“死有什么的,一大把年纪了,苦了几十年,活也活够了”就让她噤声,不想惹出婆媳争端的杜琮想着随她去吧。这样的日子过了七年,然而三个月前的一天晚上,隔壁房间水杯被打翻在地,杜琮和丈夫将突然肚子疼的赵彩兰送去医院,直到第二天傍晚,拿到化验单,医生脸上严肃的表情表明了这一切:晚期肝癌。 人在面对知晓生命即将消失的时候,才会收起锋芒,袒露出脆弱,将内心所想的一切翻出来给人看,以这样的一种对生命留恋的方式,这一刻都显得过于苍白。当生命进入倒计时,所有的经历和苦难都成为了过去,如同走马灯一般,过往的一幕幕都循环在眼前。扮演的妻子、母亲和婆婆的角色,都化为了乌有,那一刻,每个人都是他们自己,这一刻才能体会到生命真正属于自己。三个月后的今天,杜琮与丈夫接到了病危通知。即使隐瞒了这么久,赵彩兰也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消逝。丈夫即将失去母亲,而杜琮即将失去一个有些爱咄咄逼人的婆婆。她从没想过别的妻子们为一团乱麻的婆媳关系头痛不已,而自己却要永久避免这个烦恼了。 赵彩兰终于收起了平日里锋利的倒刺,如同回光返照般:“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就像我常挂在嘴边一样…吃过哪些苦,就知道死…不可怕。”“琮琮…我这个婆婆当得不合格,但也没有出格吧……你们小夫妻才是一体,我不掺和,这我都懂得。”杜琮有些哽咽:“都说了叫你少吃那些没营养的东西,说了多少遍你就不听。” “你爸走得早…如今我见他也有个满意交代了。” 断断续续每说一句话,她都要休息很久。那个嘴上不怕死的婆婆,不知道在这最后这一刻有没有真的害怕过。那个坚强的怪脾气的赵彩兰终于还是走了,杜琮偶尔想念她。有人说,婆媳是天生的死对头,同性相克的理论被用在这里显得都是大道使然。然而经历过婆媳关系,这个中意味只有自己才能体会。每个婆婆都曾经是媳妇儿,是丈夫的妻子,她们不过是用自身经验去为下一辈指点迷津,然后一同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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