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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叨拉说，当时他也弄不机迷，到底是啥东西啦，晃得他眼睛睁不开？实在晃得没办法啦，他只好站起来，前后左右来回老杀（看的意思）。嗨，晃眼的东西找到了，原来是一根四、五寸长的铜絲缠绕在葫芦条上，阳婆一照，反射回来的光，把眼晴晃得贵贱睁不开。 父亲走过去，颤开取下来一看，这是一根黄灿灿、亮莹莹的铜絲。他思谋这也没求个啥用，随手就把它摱在地里头了。蹲下来慌慌儿（着急）就是个给葫芦压条掐枝头。嗨嗨，他这一动弹，那一对显乔乔喳喳喳地又叫唤起来了。同时，父亲的双眼仍然让那种光线晃得睁不开。父亲约摸还是刚才摱得那根铜絲在作怪。没办法，只好站起来再寻那根铜絲。他想这回要是找见，把它摱到树底下的阴凉地，省得它晃眼圪搗的，影响做营生。 父亲顺着那光线找。哎嗨，事情就这么巧，不仅在一苗葫芦的叶子上找到了摱的那根铜絲，而且在同一苗葫芦上，发现有一样样的两根铜絲也圪缠在葫芦条上。怨不得把个眼睛晃得不能做营生。父亲随手从葫芦条上把两根铜絲颤开取下来，又把摱了的那根从葫芦叶子上拣起来。 父亲叨拉说，那三根铜絲不太粗，可拿起来沉甸甸的。莫非是……，不可能！一种贵重的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没有过多地去想。随后，他把这三根铜絲圪缠在一起，摱到那颗落显乔乔的大树底下。思谋再做上一阵阵儿营生，再回去吃饭。可肚子不答应啦，咕噜咕噜直响腾，头上直冒冷汗。也就在这个时候，父亲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吆忽他。他抬起头往村里头瞭，看见房顶上站着个人，朝着他忽摆手。父亲猜想这一定是喊他回去吃饭哩，于是他提溜起布衫子，扛上大锄，起身往村里头走。 父亲就走就和我叨啦，故事还没讲完，四台沟就到了。我和父亲上完坟，在返回来的路上，让他继续给叨拉。 他淸了清嗓子，饶有兴趣地说：“无巧不成书呀！” 就在他刚刚离开地头，往村里头走的时候，那一对显乔乔竟然在他头顶上飞来飞去，不停地叫唤。父亲拿起布衫子就喊喝就吓唬，可怎也吓不走。定猛，父亲想起那三根铜絲啦，返回去，到树底下找。他想拿回去，做个掏耳朵勺勺，给他和我爷爷一人做一个抠烟锅子的勾勾。当他把那三根铜絲找见，拾起来装到倒杈子里头，那一对显乔乔落在树枝上，就领不叫唤了，忽摇着尾巴点着头，目送这位辛劳的年青人回家吃饭。 黑张儿，一家人吃完饭，二叔、三叔、四叔三个人没脱衣服，整忽隆躺在炕上睡觉，姑姑帮着奶奶做针线活儿。父亲喂完猪回来，脱鞋上了炕，在油灯下，和爷爷俩个人，一人一个烟锅子，巴哒巴哒地抽旱烟。两锅烟之后，父亲的烟锅子抽起来有点不太痛快，他用烟袋上拴着的铁絲勾子抠切。一火，想起葫芦地拾住的那三根铜絲了，随手从盖窝(被子）垛上取下袄，从祆倒杈子掏出，放在炕上。拿起一根，试达地缺掏烟锅勾子。比划了一下，粗细合适，就是有点儿长。他两只手，上下弯曲，来回圪揉，想缺断一截儿，可半天也缺不断。他又换了一根，还是缺不断。 “ 哎，这可日怪啦，我说用根铜絲做个掏烟油子勾勾，不粗粗点儿铜絲怎也缺不断！” 父亲就往断缺就和我爷爷说。爷爷随手从炕上也拿起一根，觉色见挺沉，灯光下一看，黄灿灿、亮莹莹的。心想：“这根本不是铜絲。” 爷爷又掂达了三几下，老汉爬滿皱纹的脸上像开花了，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他忙问我父亲： “宝和（父亲的小名），你这是哪儿的啦？” “你们三个人回家了，我压葫芦条时，在地里头拾的。”父亲回答说。 “宝和，怨不得你缺不断，这可不是铜絲，这是三根‘金条’！”爷爷语气坚定地说。 “‘金条’？不是哇！”爷爷的话，父亲听了有点儿楞怔。 随后，我爷爷高兴地喊我奶奶：“老伴儿，你看你大儿子在葫芦地拾回啥东西啦？” “拾回啥啦？”奶奶在外屋就洗锅就问。 “你进来看一看！”爷爷高兴地说。 奶奶就往干擦手就往里走。昏暗的灯光下，奶奶看了一下，随口就说：“我当拾回啥啦，弄了半天是三根铜絲棍棍，可把你高兴成啥样了。” “铜絲棍棍？看看你那眼窝子哇，这滚儿是铜絲棍棍？” 奶奶一听爷爷这话，拿起来就看就掂达。高兴地说：“哎呀，这沉甸甸、黄灿灿、亮莹莹的，没错，没错，是金子，就是金子！” 就说就激动地流出了眼泪。在炕上纳鞋底子的姑姑一听，也放下手中营生，疑惑不解地说： “莫非这就是‘金条’？我可从来没见过，看圪哇和铜絲一样样的。” “楞女子，金子和铜那可不一样，三根铜絲加在一圪瘩，也没这一根沉。金子可坠份量哩！你掂达掂达就知道了。”奶奶高兴、神秘地和她女儿说。 窑洞里，一家人沉浸在在欢乐之中。 炕上睡觉的二叔（先天性痴傻）爬起来，粗声楞气地说：“啥叫金条哩？” 我三叔呓梦客怔地坐起来，直楞楞地看，他也不知道家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一家人高兴的就说就笑。 这阵阵儿，全家人只有年纪不大的四叔仍然在酣睡中。 父亲说，他们家这种欢乐的场景，是他长那么大第一次看到。 高兴之余，我爷爷收起满脸的笑容，神秘兮兮地说： “孩子们，明天出去，谁也不能和人说你哥哥在葫芦地拾了三根金条。看露了豆馅子的！” 父亲讲，自从他拾了这三根金条，边整了以后，家里头日子逐渐兴盛起来了。 新盖起了间半正房，又旋了二间土窑；爷爷给大儿子（我父亲）和三儿子先后取过了媳妇，聘了闺女；买了三亩水地，还买了一匹黄骠马，拴起了一辆车。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有时有节。 我父亲讲，这可款款印了老年人说的那句话了：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 父亲讲，那三根金条真可是帮了家里头的大忙啦！要不他们弟兄三个（除去老二）都是个打光棍。 父亲讲，他一直弄不机迷，葫芦地怎能有了金条？ 父亲讲，当时他一拾起金条，显乔乔就不叫唤了。可他一摱，显乔乔就又叫唤上个没完没了，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讲，这大概就是天意！ 2020、3、11日 于呼和浩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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