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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昆仑的地望

 femtoyang 2020-03-18

酒中人

昆仑神话是世界两大神话的主体神话,与希腊神话齐名。昆仑神话主要记载了人类从诞生到发展的重要历程,距今已有360万年的历史,其产生、流传过程与华夏民族的生存与发展是同步的。关于昆仑,在古籍中多有描述:

《河图括地志》曰: “昆仑山为地首,上为握契, 满为四渎,横为地轴,上为天镇,立为八柱”……《河图》曰: “昆仑山,天中柱也。”(转引自《太平御览》卷38)

(昆仑山) 上通璇玑……此乃天地之根纽万度之纲柄矣。是以太上名山,鼎于五方,镇地理也。号天柱……。(《海内十洲记》)

昆仑山有昆陵之地,其高处日月之上……昆仑山者, 西方曰须弥山,对七星下,出碧海之中。(《拾遗记》卷10)。

地位之首,起形高大者,有昆仑山,广万里,高万一千里……其山应于天最居中,八十城市布绕之。(《博物志 地理略》)

昆仑之山,有铜柱焉,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围三千里,周圆如削。(《神 异经·中荒经》)

从上述古籍里面的记载看:昆仑山作为天帝的“下都”,地理位置就很特殊。昆仑又号称昆陵(也写作“昆崚”)、昆仑虚、昆仑丘,地处西海的戌地和北海的亥地方位,离东海岸有十三万里远,离咸阳四十六万里。山的东南是积石圃,西北是北户之室,东北与大火之井相邻,西南可达承渊之谷。昆仑周围的这四座大山也都是些迷茫混沌、不知详情的神山,它们实际上是昆仑山的支辅,与昆仑山共同组成了一个雄浑广大的神境世界。

昆仑神话中的昆仑山非常辽阔高大,大概正因为太广阔高大,各类文献上关于它的面积和高度的也有种种说法。昆仑山的面积,《山海经》说方圆八百里,《博物志》则说有一万里之大;至于昆仑的高度,一说离平地有万仞(大约七八千丈)之高,一说高三万六千里,一说高一万一千里,一说高两千五百里,《淮南子》则更具体地说高达一万一千里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山上有天帝在下方的都城,那是一座庄严华美的宫殿,这就是穆天子所谓的“黄帝之宫”,专门有长相狞厉古怪的天神“陆吾”守卫。帝宫周围有八十余座城环绕着。帝宫外边是玉石栏杆围绕着的九口玉井和九扇巨门,周围长满了形形色色的仙树神花,比如珠树、玉树、璇树、碧树、瑶树、不死树、沙棠树、琅玕树、玗琪树,等等。山上还有高大的天柱铜柱和建木,那是众神升降于天地之间的天梯。其实铜柱也罢,建木也罢,和昆仑山是一体的,昆仑山本身就是古人心目中最大的天梯,凡升天的都从昆仑攀援而上。

汉代以前,昆仑是一个宗教或神话的概念;自西汉武帝开始,“昆仑”才由一个文化概念逐渐演变为一座具体地理山脉的名称—— “昆仑山”。从此,人们对昆仑的有无及其地望展开了漫长的探索。由于先秦典籍对昆仑的描述多是“草木神怪”,(台湾学者苏雪林:《昆仑之谜》,1945年发表)没有一本书指明其确切的地理位置,致使昆仑的地望莫衷一是。

一、关于 “昆仑”、 “昆仑虚”、“昆仑丘”与“昆仑山”的称谓考述。

昆仑一词最早出现在我国先秦典籍《山海经》。如:《西山经》:“昆仑之丘,实惟帝之下都,神陆吾司之。其神状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时。” 《山海经·海内西经》:“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赤水出东南隅,以行其东北。西南流。注南海。厌火东。河水出东北隅,以行其北,西南又入勃海,又出海外,即西而北,入禹所导积石山。洋水、黑水出西北隅以东,东行又东北,南入海,羽民南。弱水、青水出西南隅以东,又北。又西南,过毕方鸟东。”《大荒西经》:“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

在《山海经》的《西山经》、《北山经》、《海外南经》、《海外北经》、《海内西经》、《海内北经》、《海内东经》、《大荒西经》、《大荒北经》等篇章中都有关于“昆仑”、“昆仑虚”或“昆仑丘”的记载。有学者认为,这里的“昆仑虚”,内容涉及的是一个地理区域。“昆仑丘”则涉及的只是一座具体的大山。也有学者认为,昆仑没有固定的地理位置,不必是具体地名。根据南海史地资料中 “国王名昆仑”(《太平广记》卷七八八引《扶南记》)、“诸国多姓古龙(昆仑)” (《通典》卷一八八扶南条)、“王之左右大臣皆号为昆仑”(《太平御览》卷七八六引《南州异物志》)以及“昆仑山”、“昆仑国”、“昆仑洋”、“昆仑奴”的记载,(见《昆仑及南海古代航行考》,Gabriel Ferrand 著,冯承钧译,商务印书馆发行;岑仲勉《南海昆仑与昆仑山之最初译名及其附近诸国》,载《中外史地考证》,中华书局1962年版。)昆仑一名显然不必理解为某山、某物的专名。而一旦将昆仑与古神话联系起来,我们便可将昆仑推测为同类山峰的通名,或是某种神秘观念的产物。

直到汉唐,“昆仑”、“昆仑虚”、“昆仑丘”这一名称都是许多地理类、艺文类著作对昆仑的同一称谓。如:西汉刘安《淮南子》、东方朔《海内十洲记》、东汉王充《论衡》、西晋张华《博物志》、东晋干宝《搜神记》、唐代欧阳询《艺文类聚》、萧德言《括地志》等著作中没有一文提及“昆仑山”这一名称,而出现的都是“昆仑”、“昆仑虚”、“昆仑丘”这一名称。这表明,最晚在唐代以前,民间、学术界多把“文化昆仑”与“地理昆仑山”混为一谈。那么“虚”、“丘”、“昆仑”诸词是什么意思呢?

据顾颉刚先生考证:《山海经》成书大概在战国秦汉之间。山经和海经自成系统,而“海经又可分为两组,一组为海外四经和海内四经,一组为大荒四经与海内经,这两组的记载是大略相同的”。这就是为什么《西山经》和《大荒西经》有“昆仑丘”的相同记载的原因。现在看来海内四经和海外四经的这个版本里称昆仑为“昆仑虚”应该是后来的版本。(顾颉刚.《昆仑传说和羌戎文化》[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

事实上,昆仑丘指的是一座山而昆仑虚指的是一个地理区域。这一历史演变,不仅从文字上经历了一个以讹传讹的过程,在对昆仑所在地理位置的认识上,也经历了一个由一座山扩展为一个广大的地理区域的过程。这两重变化直到今天还被完整地保留在许慎的《说文解字》一书中。据东汉许慎《说文·虚》记载:虚,“大丘也,昆仑丘谓之昆仑虚,夫者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丘谓之虚。”清代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记载:“按:虚者,今之墟字。犹昆仑今之崐崘字也。虚本谓大丘。大则空旷引申之为空虚。如鲁少皞之虚。衞颛顼之虚。陈大皞之虚。郑祝融之虚。皆本帝都。”《说文·丘》称:“丘,土之高也,非人所为也。一曰,四周高,中央下为丘。”段玉裁对“虚”字这段注解,很能说明虚的本义已经经历了一个历史的过程。可见,昆仑、昆仑虚、昆仑丘,三者同义;昆仑丘非人为堆筑,似山而比山低;昆仑丘不是昆仑山,昆仑丘不很高,丘顶四周高而中央低,丘顶空旷,丘内空虚。这样,本来指一座大山的字就演变成了指一座城的虚(墟)字。当后来人要解释《海内西经》中的昆仑虚时,就被误导去寻找一座城池,四面高中间低的城池。于是昆仑不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广袤的高山地区。如,《河图始开图》曰:“昆仑之虚有五城十二楼,河水出焉,四维多玉。”(《太平御览》卷三十八引)《河图括地象》曰:“地祗之位,起形高大者有昆仑山,广万里,高万一千里,神物之所生,圣人仙人之所集也。出五色云气、五色流水,其白水南流入中国,名曰河也。其山中应于天,最居中,八十一城布绕之。”(《博物志》卷一引)又曰:“地中央曰昆仑。昆仑东南,地方五千里,名曰神州,其中有五山,帝王居之。”郑玄注:“神州,晨土,即所谓齐州,中国之地也。”

其实,直到战国时期,昆仑在人们的心目中依然是一座大山。《楚辞·离骚》曰:“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又曰:“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而绁马”,又曰:“邅吾道夫昆仑兮,路修远以周流”。《楚辞·天问》曰:“昆仑县圃,其凥(居)安在?增城九重,其高几里?四方之门,其谁从焉?西北辟启,何气通焉?”《淮南子·地形训》曰:“禹乃以息土填洪水以为名山,掘昆仑虚以下地,中有增城九重,其高万一千里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尔雅·释丘》曰:“三成为崐崘丘”。后郭璞对此作了注疏,注:“崐崘山三重,故以名云。”疏:“《崐崘山记》云:'崐崘山,一名崐丘,三重,高万一千里’是也。凡丘之形三重者,因取此名云耳。”可见,历代典籍对“昆仑”的描述都是各执一说。

“昆仑山”这一称谓的第一次出现,则是在西汉司马迁著的《史记·大宛列传》中。书中记叙张骞出使西域回朝后向武帝述职,言及出使途中所到“黄河之源”于寘,南有一“南山”,于是武帝取其名曰“昆仑山”。 谭其骧《论五藏山经的地域范围》说:“古人不知河水真源,推想河为中原第一大水,则其发源处必为西方最高大的山岳,河出昆仑之说殆由此而起。”(李国豪,张孟闻,曹天钦.中国科技史探索[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284.)假如此说可通,那么古人创造的位于大西北的神话昆仑就和推断黄河源头有着密切的关系。昆仑是古人从黄河为第一大河推想出来的位于西部的第一高山。因此,当古人设想“帝之下都”的时候,自然也就归于这座推理出来的第一高山了。有了这层关系,古人追寻昆仑的道路,常常是沿着身边的黄河向上游追溯。周穆王、汉武帝都是这么做的。

《史记·大宛列传》原文如下:“汉使穷河源,河源出于寘,其山多玉石,采来,天子案古图书,名河所出山曰昆仑云”。可见,昆仑山在历史上曾是一座名山。显然,汉代才命名的“昆仑山”与春秋前便已盛名的“昆仑”、 “昆仑虚”、“昆仑丘”根本就不是同一回事。而且,如上所说,直至唐代时,书籍中仍多见昆仑虚、昆仑丘,而少见昆仑山。其原因是,两汉时当地人仍称昆仑山为“南山”,魏晋南北朝时,当地人称昆仑山为“阿耨达山”,宋代时称“昆冈山”。

昆仑山这一称谓真正为世人所知,大约是在明代嘉靖、万历年间王圻所辑《三才图会》。该书图文并茂,在其地理卷中首次以山川地理图的形式,把流传于民间的“龙脉即山脉,天下龙脉源在昆仑”的道家风水说中昆仑龙图的“昆(hǔn)仑”曲解为昆仑山,并将昆仑山绘成中国地理“三大干龙”之源。该书对明代以后研究中国龙文化和昆仑文化的影响极其深刻。从那时起,多数人便模糊了昆仑虚与昆仑山的区别。

综上所述,先秦时期的“昆仑”、 “昆仑虚”、“昆仑丘”是同一语。汉唐以后,“昆仑”、 “昆仑虚”、“昆仑丘”才由一个文化概念逐渐演变为一座具体地理山脉的名称—— “昆仑山”。

二、昆仑山地望考述

在中国上古神话中,昆仑山是一座神圣的山。在古代地理学中,昆仑也是一座非常著名的大山。关于这座山的真实性和具体位置,古代学术界争论了两千多年。按照清代万斯年的研究,当时已经有十几种关于昆仑地理位置的说法了。这种争论一直延续到现代。

《辞海》昆仑山条:“西起帕米尔高原东部,横贯新疆西藏间,东延入青海境内。长约2500公里。西段为塔里木盆地和藏北高原的界山……多冰川雪峰。”这是目前地理学上界定的昆仑山。顾颉刚《昆仑传说和羌戎文化》说,昆仑在西北,青海、甘肃、新疆都很像;但是又都不能完全像,按照昆仑是黄河源头这个特征,它应该在中国西北部。1948年,顾颉刚也曾经非正式地说过:“真正的昆仑当定为青海的巴颜喀喇山主峰噶达素齐老。”(顾颉刚.古史辨自序·昆仑传说和羌戎文化[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1)他的学生谭其骧说,昆仑就是祁连山主峰。其他学者还有说昆仑山原本可能是山东泰山(刘宗迪.失落的天书——《山海经》与古代华夏世界观[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514.)。这使人有些莫衷一是。因此,吕微认为从地理学来研究昆仑的位置,陷入了难以摆脱的“困境”(吕微.神话何为——神圣叙事的传承与阐释[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143.)。

清代著名地理学家陶保廉曾实地考察过河西走廊的山川地理,根据古籍记载列举昆仑凡七处:一在海外,一在西宁,一在肃州,一在新疆,一在青海西南,一在卫藏之北,一在北印度。(陶保廉:《辛卯侍行记》,甘肃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l8-320页。)著名历史地理学者岑仲勉先生对此作了辨析,提出了“昆仑一元”说。他认为这七处“昆仑”实为一体,之所以分为七处,实则为七支,并认为“陶氏列为海外、新疆、卫藏及北印之四昆仑,皆即古昆仑,非徒名称如一,地点亦未有异。西宁、肃州两昆仑者,古昆仑之东支”;“ '昆仑山’即汉言之'南山’,曰'昆仑’者用彼方之土语”( 岑仲勉《昆仑一元说》,《中外史地考证(外一种)》,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上册,第46—47页。)

历史学家吕继祥在对昆仑山和泰山的文化特征比较中指出:“在《山海经》中,昆仑是一个有着特殊地位的神话中心,很多古代的神话,如夸父逐日、西王母与三青鸟等故事,都起源于昆仑山。在昆仑神话系统中,西王母的神话传说对后世有着较大的影响。关于西王母的早期形象,《山海经》谓:'载胜、虎齿、豹尾、穴居’;'有三青鸟为西王母取食’。《穆天子传》讲西王母宴请周穆王于瑶池;《汉武故事》及《汉武内传》中西王母变成了雍容华贵的群仙领袖;《神异经》等还讲西王母找了配偶(东王公);《西游记》中王母娘娘蟠桃会等,都是原居住于昆仑山的半人半兽形象的西王母神话传说的演变。” 他认为,昆仑山不是一个确定的地理名称,而是一个有着特殊地位的神话中心。

较之其他各说,而“酒泉(肃州)昆仑说”最切合神话传说中昆仑的文化内涵和地理方位。“酒泉昆仑说”首见于崔鸿《十六国春秋》:“酒泉太守马岌上言:酒泉南山,即昆仑之体也。周穆王见西王母,乐而忘归,即在此山。此山有石室王母堂,珠玑镂饰,焕若神宫。”(李防等《太平御览》卷38《地部三•昆仑山》引崔鸿《十六国春秋》,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第183页。) “酒泉昆仑说”多受到历代历史地理学者们的认可。唐代李泰的《括地志》、李吉甫的《元和郡县图志》,宋代乐史的《太平寰宇记》,清代顾祖禹的《读史方舆纪要》等地理名典都认可此说。张守节《史记正义》凡提到昆仑必引马岌、李泰之言。

唐代李泰编撰的地理学著作《括地志》中也有记载。由于该书博采方志旧闻和故志传信,资料翔实,内容宏富,故被唐、宋人著作大量征引。开元时人张守节更将《括地志》作为其著《史记正义》的重要材料,其中对“昆仑山”等山川地理的解释疏证就依据《括地志》的记载:

昆仑山在肃州酒泉县南八十里。《十六国春秋》云,后魏昭成帝建国十年,前凉张骏酒泉太守马岌上言:“酒泉南山即之体,周穆王见西王母,乐而忘归,即谓此山。有石室、王母堂,珠玑镂饰,焕若神宫。”(参阅《史记》卷117《司马相如列传》、卷5《秦本纪》、卷1《五帝本纪》、卷43《赵世家》等篇之“正义”及【唐】李泰等著,贺次君辑校《括地志辑校》,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225页。)

马岌判断酒泉南山为昆仑山的根据只有两个,即西王母堂与弱水。这些分别和《山海经》昆仑、《穆天子传》昆仑有所一致。但是,西王母在《山海经》中三个住处分别是昆仑山、玉山和西王母山。所以,有西王母堂的山,不一定就是《山海经》和《穆天子传》中的昆仑山。

另据《读史方舆纪要》卷63“甘肃镇”载,在肃州卫西南250里有昆仑山,“南与甘州山连,其巅峻极,经夏积雪不消,俗名雪山。《志》云山有昆仑之体,因以为名,或曰即《禹贡》之西戎昆仑也。周穆王西巡至(昆)仑邱(丘),见西王母于此。汉平帝时,金城塞外羌献鱼盐之地,遂得西王母石室云,或谓之小昆仑”。顾祖禹撰作《读史方舆纪要》,历时20年之久,前后十易其稿,有着非常明显的政治目的,自言其旨在于经世致用,“世乱则由此而佐折冲、锄强暴,时平则以此而经邦国、理人民”。(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总序三》,中华书局1955年版。)因此,顾氏非常注重辨别方位、明确道里,对各地的历史沿革、城池的方位道里,莫不旁征博引、详加考证。其对河西山川地理和历史沿革、自然也不例外。故上述记载应该是可信的。

另外,毕沅的《山海经新校正》用661 字证《西次三经》昆仑山为祁连山。([晋]郭璞注、[清]毕沅校《山海经》,(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年,第26、27 页。本文所引《山海经》原文据袁珂:《山海经校注》,(成都)巴蜀书社,1993 年。)毕沅先引《汉书·地理志》临羌县塞外有西王母石室、昆仑山祠,再引《十六国春秋》前凉酒泉太守马岌上言酒泉南山(今祁连山)即昆仑山,又引唐人《括地志》云昆仑山在酒泉县,来证明昆仑山即酒泉祁连山的观点。同时,《释文》:“昆仑,在临羌西。”《汉志》:金城郡临羌有昆仑山祠。敦煌郡广至有昆仑障。《太平御览·地部》引《十六国春秋》:“酒泉太守马岌上言:酒泉南山,即昆仑之体。” 《说文》:“河水出敦煌塞外昆仑山,发源注海。”所谓海,渤海者,盖指今札陵、鄂陵等,所据仍系旧说。可以印证毕沅的观点。

著名历史学家顾颉刚先生曾对“酒泉昆仑说”作过详尽的论证。(顾颉刚《酒泉昆仑说的由来及其评价》,《中国史研究》1981年第2期。) 李并成先生也认为:“ '昆仑’的大体位置:它在古居延海之南,流沙近旁,怒江、澜沧江之后(北),为弱水(黑水)发源之地,其外侧(西边)还有火焰山。显然其地望应为今祁连山西段及其周围一带。”(李并成《“昆仑”地望考》,《敦煌学辑刊》2006年第3期,第142页。) 赵逵夫先生更明确地说:“神话中昆仑山之原型,乃今之祁连山。河西走廊自上古为东西方民族交流的通道,文化比较发达。祁连山在河西走廊以南,很多神话传说与它有关,是自然的。”(赵逵夫《昆仑考》,《屈骚探幽》,成都:巴蜀书社,2004年,第364页。) 祁连山终年积雪,山顶白雪皑皑,又有冰川奇观,这可能就是神话中昆仑悬圃的“琼玉之树”。酒泉昆仑山之一支脉,又称崆峒山,相传黄帝见广成子就在此山。《元和郡县图志》云:“崆峒山,在县(酒泉福禄)东南六十里,黄帝西见广成子于崆峒。”(袁珂《山海经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陶保廉著、刘满点校《辛卯侍行记》卷5,兰州:第295页。)《离骚》中屈原神游西方,曾经来到了属于昆仑神话文化圈的悬圃、崦嵫、穷石、流沙、赤水、西海、不周山等地。传说中的西王母之邦、大禹导弱水之地、后羿有穷国、有娥氏部落也在此区域内。(朱瑜章:《先秦河西走廊神话传说考略》,《敦煌学辑刊》2009年02期)“祁连山”又是匈奴语“天山”的意思,《史记·匈奴列传》索隐曰:“祁连一名天山”。而“祁连”与“昆仑”古音正可通转。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海内外学者们就有关古昆仑的地理位置举办过多次学术研讨会,进一步论证了作为神山和玉山的古昆仑就是祁连主峰。曾参与考订编绘《中国历史图集》第一册先秦历史地图的杨宽教授强调“祁连山就是传说中的昆仑”,并指颜师古说“匈奴谓天为祁连”和汉语称为昆仑语义相同。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昆仑与昆仑山在先秦以前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昆仑是一个文化概念,没有特指。而昆仑山是一个山川名称。汉唐以后,昆仑与昆仑山的称谓才发生混淆,其地理位置,从历代学者的研究成果来分析判断,应该说昆仑山即酒泉南山的观点较为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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