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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云 | 寒冬 *暖冬

 香落尘外 2020-03-19

本文已授权本平台发布

寒冬 *暖冬

作者|依云   编辑|湛蓝

       南方的小城已经开始冷起来了。风肆无忌惮地呼啸而过。路边的大树紧缩枝干,任风带去那枯黄的叶,叠夹成深深的寒冷,酝酿成冬的季节。走在街上,满是穿着羽绒服,裹着厚围巾的人。夜慢慢地沁润整个天空。不知是谁,在敲打远古的更声。脚尖叩击着冰冷的石板,有些声音夹杂着温暖,隐隐潜入心底。

       许是从小体弱多病的原因,自比别人多一分敏锐和伤感。尖尖的触角固执地向整个生命的皱褶中延伸。一到冬天,就浑身冰凉,整个人象冰条,四肢甚至有种麻木的冷。也许是身体单薄的缘故,我格外地渴望温暖。温暖于我是一个美丽极致的词。那些砌入我生命的片断,连结着多少温暖的记忆,无数次把内心的临界冰点温柔唤醒。

      小时候,看《简爱》。冷冷的罗切斯特,与温暖的火炉形成鲜明的对照。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油灯和壁炉里的熊熊火光是简生活中一场爱情开始的场景,也是我最爱的一个场景。

    最温暖的记忆莫过于母亲的怀抱与双手。无数个寒冷的黑夜,冰冷的双脚在母亲的怀里渐渐苏醒,沉沉的睡意邀午夜的精灵衔一枚温暖的心情渐渐入眠。那些飘雪的季节里,母亲细腻的双手持续不断地传递着暖流,从指尖到心脏,只一秒钟的距离。

     想起母亲,就会有一种温馨如涟漪般温柔地荡漾开来。翻开沉淀的岁月的记忆,数十载光阴在衣衫梭梭中而过。

     母亲曾经是如许美丽。光洁如玉的额头,细密微卷的睫毛下双眸翦水,挺直小巧的鼻梁,一笑一个酒窝,露出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齿,微笑则清澈如溪。长长的及膝辫子,在清淡的山水小城间和着风轻轻起舞,姿势优美如一曲曲动人的芭蕾,花儿一样开在那样的旧时光里。
 

       母亲那时不仅是单位的医务室医生,还是文艺骨干。每逢遇上演出,母亲的那根辫子就飞舞在舞台上,黄莺般清脆悦耳的嗓音唱响了一路渐逝的青春,李铁梅的坚定不屈成为了母亲记忆里最浪漫的回忆。

记忆里,母亲的身影从来都是忙碌的,单位医务室虽小,但方圆十几里的人一生病都会往那里跑。我看着母亲拿着听诊器用心地听诊,在处方上写着什么,然后一边柔柔地叮嘱病人,一边灵巧地从各种抽屉里抓出种类繁多的草药,或者从形状不同大小不一的瓶子里倒出花花绿绿的药丸子,那些人看我母亲的眼神是如此地依赖和信任,在母亲的安慰下由狂燥不安变得顺从安静。有时,到了半夜,还会有人到家里叫门,母亲从来都是二话不说背上药箱,星辉下和晨雾里的无数次涉水而歌,在阡陌纵横的道路上写下一串串清晰的脚印。那时的母亲就像一位下凡人间的仙女,只为治病救人。我看母亲的眼光是骄傲而崇拜的。

母亲也是魔术师。她的手在抚摸我的时候是那么温暖、那么轻柔,如同春天柳条刚抽芽的新绿。但正是这样轻柔小巧的手,踩着吱吱嘎嘎的缝纫机,裁剪出各种样式的衣服,有着细细碎碎的小花,精巧纤细的腰身,翻飞的蝴蝶结……把我打扮得如同童话里的小公主,让人羡慕极了。还是这双柔软的手,一针一线地编织成各色各式雅致的毛衣,密密匝匝的针线,美丽奇特的图案,毛衣里有着最温热的母爱,有着把希望编织成童话的呢喃,细细品味小小的缤纷。也是这双手,把一顿很平常的家常菜变得魔幻无比,让人口舌生津。印象中的韭菜炒蛋清香扑鼻、蜂蜜蒸蛋甜沁入心、豆豉蒸腊肉让人垂涎三尺,臭豆腐滑腻奇特,粉蒸红薯可以让人一直吃到撑得不能行走……

那样的岁月是如此的美丽,一直沉睡在我的心底。
 
       我从小体弱多病,甚至,有人认为我活下来是个奇迹,但母亲从未放弃我。她背着我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医院。用尽了各种方法,只要是听说有可能治好我的,无一不试。从不信神的母亲,虔诚地祈祷,用迷信的方法为我驱鬼。但奇怪的是,无论如何都诊断不出我的病因。自己学医却无能无力,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衰弱,那种悲哀我想是别人很难想象的。

母亲说,小时候的我虽然多病但很乖巧,打针的时候,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但从不很大声地哭。我想或许是已经习惯了那种疼痛,又或许幼小的我看着忧伤的母亲竟也懂得一丝体贴。那天,久病的母亲突然说出一句话:“瘦弱的孩子喜欢哭。”我笑着问:“妈妈,那我岂不是很爱哭?”母亲微笑着摇摇头,目光变得悠远:“不,你虽然瘦小,却不喜欢哭。只是紧抿唇的样子让人心痛。”可是,现在的我却喜欢流泪起来。不经意间,泪就会朦胧双眸。

一直到大约3岁,突然间,我就活泼乱跳了。完全地好起来,没有任何理由,甚至也说不清究竟什么治好了我,是药?还是那份舔犊的深情?有时候,真是让人不得不相信奇迹的。

如今,所有疼痛的记忆已经久远。

我却独记得母亲温暖的背脊。那条通往医院的窄窄细细的近路,在每个春天的雨后开满金黄的油菜花。有抽穗的花香、夕阳的影绣在田野里,跌落在那条小溪里。清凌凌的水花溅起,我紧紧依偎在母亲的背上,枕着淡淡夕阳,华光流泻纤纤指缝,陶醉在母亲发际那股淡淡的芳草清香里。

 转身,将温暖携刻进记忆里。

从我的童年一直延伸至今,已被岁月的风尘筑成一条苍劲古旧的路。时光淡淡流逝,曾经那么稚嫩那么多病的我,在母亲的呵护下,慢慢长出丰满的羽翼,在蓝天白云下疾速飞翔,洁白的羽翼渐渐远离温暖的巢。而母亲,就在日复一日的牵挂里,在斑驳的枝头静立成一只老燕子的模样,等我归来。

       爸爸,有多久没有这样叫过。有时候,唤公公时,我突然会唤出这样的音节。然后,一怔,心里有泪,簌簌......爸爸,您好吗?天国里的冬天,有没有雪花?是不是连雪花也都是美丽的温暖呢?就像盛开在春天里。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那么向往着来一场大雪。而我,就走在漫天曼舞的雪花里,想您。

   试着写过一些关于父亲的片断,却久久地搁置了。因为,有太多的话竞相涌出,却找不到出口。最后,默默的退后,成了回忆里的风景,而我独自站在彼岸,看尽春花秋月,不属于自己。

   爸爸,我这样说的时候,您会不会叹息呢?

   我应该是要快乐些,更快乐些的。对么?您喜欢的女儿,是那个迎接朝阳,背后是灿烂的阳光辉煌的洒落下来,额上沁出晶莹的汗珠,然后,烂漫地笑着的女儿。对不?可是呢,我有多久没有在早晨的阳光下奔跑了?

     父亲酷爱文学,从小就让我背那些唐诗宋词。那时候还不大明白这些词儿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甚美,所以非常的、喜欢读。像一些长诗《琵琶行》、《长恨歌》等都背得滚瓜烂熟。原来就在这不经意间,他牵着我的手走入唐风宋雨,在诗经中去寻找那些古老的传奇。原来爸爸早已经在我幼小的心中植入了文学的种子,让我在唐诗宋词中慢慢长大。从此就有了一种很深的古典情结。
 

      小时候,父亲是极宠爱我的。喜欢给我买漂亮的衣服,喜欢给我买镯子。因为我不太喜欢其它的首饰,就爱极了镯子,觉得它格外地有古典韵味。那时候,我喜欢把两只镯子或几只套在一个手腕上,然后走起路来轻轻碰撞,仿佛款款地走在江南雨巷,路越拉越长,渐渐地,似乎走入了一个久远的传说,成了诗经中那个环佩叮当的女子。
 

        有时,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你怕弄丢了我,为了能在稠密的人群中,一眼认出我来。所以,才有了这么些的巧合?如我特殊的生日、下巴的美人痣、那些色彩斑斓纷至沓来的梦。都像某种不为人所知的机缘巧合,有着耐人寻味的故事。甚至,你是怕我喜欢的我爱的那些人忘了我,所以,才会用这样的特殊性提醒他们?让我可以安然在幸福中,让我可以回味每一个章节,某个春天就在眼前跳来跳去,枝上有我笑蕾?
 

        随即而来的是一种尖锐的疼痛在心尖上肆意,迅速蔓延整个心脏,泪花开在我瞬间疼痛的眼眸里。有没有一个没有阻隔的轮回?那轮回里积攒的记忆穿越唐风宋词能不能找到一份深情的等候?有时候,午夜梦回,父亲慈祥的笑容犹在眼前,那些软语轻嘱犹在耳畔,勤劳忙碌的身影犹在屋前屋后,醒来却发现一切只是梦,惟有泪痕斑驳。父亲依旧在忍受病痛的折磨。
 

        甚至,那日,我看着女儿几个月时的照片。突然发现,她好像某个时候的您,我突然就有了种宿命的感觉。我甚至,有种错觉,她会不会就是您呢?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您一定在某处望着我。许,在最亮的那颗星星里、清晨的露珠里、那片静静飘落的银杏叶里、橘黄色的路灯里……所以,走路的时候,我都会小心的。有时候,甚至会故意地笑笑。

   就像那日,夕阳西下,一位老人背着阳光笑着走近。时光的大书在老人背后无声地打开又合上。老人的微笑,正如西天褪尽繁华的云彩,恬淡而宁静,别样的秀美。

   我想,你就藏在那笑里。

       许多个早晨,不经意地梳理着那一头长至腰际的头发时,他宠溺的目光偶尔会落在我瘦削骨感的肩头。很多年过去了,某些习惯也会更改,一如当初拼命赞叹着的美丽,如今也只剩下一些没有语言的眸光而已,所有的激动含蓄地收存在不露声色的岁月里。


   每个人都有些怀旧的心情,我的头发就是我灵魂深处最割舍不了的一种怀旧。留长发是许多年的习惯了,只因他喜欢。有时羡慕别人发式时髦新颖,也想换个形象美美心情,话还在齿间嗫嚅,他故意将脸一沉,斩钉截铁用语言直接扼杀那些尚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的遐思。你若剪了头发,我便休了你。听着他孩子气的威胁,我扑哧一笑,念头也就淡了。

       女为悦己者容,喜欢你的人不愿意看见你那一头青丝没了,你再怎么折腾也毫无价值吧。有几次已经立在美发院门口了,闭上眼想着那一头朝夕相伴的青丝咔嚓一声就没了,手足便有些发凉,冷汗也冒出来了。这是一种艰难的拉锯战,是否可以换个发型,譬如很时髦的那种玉米烫啊,麻花烫啊,也许是另外一种模样?万般种种幻想,最终以自戕为结局,终究是舍不得那狠下心来坚持若许年的长发啊。


    想起在远方读研的他,那个霸道地不准我剪去头发的冤家,悄然莞尔。低头,那一肩长发如云倾泻,掬起,是一怀满满的温暖。长发为君留,散发待君束。这一生的时光,我就用我的千千青丝缠绕着你,缠绕着那如莲光阴。
 

         这些日子,似乎不能有一刻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打字,心似涨满了风,想要脱弦,也时刻会有牵挂。书房的门,随时会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撞开,然后一团濡热钻进怀里:妈妈,抱,妈妈抱一个嘛!只要听见这样奶声奶气的声音,我就会放下手中的一切,包括一些已然凿开的字的棱角。然后,抱紧她,那个柔软的小小的身体,她的依恋像快磁铁,让我从时间旁溜走。我怕我会宠坏她,可是,又怎样才舍得不宠她呢?我也怕一切如烟去,所拥有的一切,有一天醒来,发现,不过是梦而已。
 

       闲散的周末,牵着女儿的手慵懒地漫步在异木棉繁密的街巷,任寒风拂动我的裙摆。那是一种闲散的心境。


   不知谁家窗台,流溢出一段熟悉的钢琴曲:《秋日的私语》。我兀自驻足,拼命地捕捉那熟悉的旋律,让那音乐包围着自己,让我的思绪迷失在一种伤感的追忆里。


   那曾经是我年少时痴迷的一段旋律呵!

        那段日子里,我们最爱听的曲子就是《秋日的私语》,且把它定做我们的主打曲。每逢谁过生日,这曲子必在烛光摇曳中柔和地流溢,抚慰友谊的心灵。


   岁月不饶人,转眼光阴从指间流过,从发间流逝。那段风花雪月的日子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记忆萦绕在枕际。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一种成长的痕迹,抚之怅然。

 
   如今,燕在广州,昕在北京,而梅呢,似乎应了她的名字,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昔日的好友,东西南北天各一方,一年到头难得一聚。


   每每听到那曲子,心情是一种说不出的怅惘。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妈妈,我要吃冰糖葫芦”,


   女儿稚嫩的声音唤醒我的迷失,我如梦初醒,望着女儿可爱的笑脸不禁莞尔。

“好的,宝贝”。


  这就是生活,在繁复的美丽和曲折的悲欢之后,生命的面貌其实很简单,珍惜你所拥有的幸福。


       回望来时路,街灯已亮。好象一种朦胧的光晕在夜空里浮沉,在萧瑟的冬季,这拥挤嘈杂而又荒谬的红尘里,竟然也有一份独特的美丽。


   我牵着女儿的手继续往前走,迷蒙的街灯将我们的背影淹没…… 

作者简介

依云:日子如数,缓慢,不张扬,我就是那尘世烟火里不肯老去的女子,捧书,含笑不语。

   我们的团队

主编:湛蓝

排版编辑:绿腰   强哥   ETA

审稿编辑:童话  铜豌豆  一池萍安

终审,校对:烟花  清欢

配乐:罗晚词

稿费:湛蓝

总策划: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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