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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甜可口的小红果,鲁迅是真的夸过

 旎黎雨 2020-03-21
—日历娘写在前面的话:今天的物种叫做蓬蘽(lěi),跟彭磊同音。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当年的我还是一只青涩善良的小猫,总觉得人间充满了真善美,还有爱。

那一年,鸟啼人不见,花落树犹香,正是初秋好时光。小猫我神清气爽驾起一阵妖风落到一座山头打滚玩耍。却在山道上偶遇一堆诱人的果果,道边发现一光头老和尚正在低头扫地,于是上前捉住那老头便问:

“嗨~老和尚头儿~这果子是啥啊?能吃喵?好吃喵?”

老和尚慢吞吞地答道:“这个好吃啊,它叫老不死~”

老不死·嘿了苏秃死。图片:空猫 / inaturalist

悬钩子报菜名

我大惑不解,一把揪住和尚问:“老头儿和尚,这个果子看起来如此晶莹诱人,你为毛叫它老不死啊?”

和尚放下扫帚,脸上带上了真诚的微笑:

“上仙啊,你竟然不知道?此物为此山之宝,唤作红毛悬钩子,你可知悬钩子的拉丁学名就叫Rubus ?请上仙跟我念上三遍:唵嘛呢叭咪吽,Roo-bus~,Roo-bus~,Roo-bus~”

我迷迷登登之间便跟着这老和尚连念了几句“老不死”的经文,心中更对这果子有了几许期盼。然后,这老和尚指着这乱糟糟带刺的藤说:

“上仙你且睁眼看来!你看它小枝粗壮呈现红褐之色,周身密被红褐色的刺毛,枝上复叶为椭圆形3枚小叶亦极是精神,正为盛年之相。再看这果子,是不是状如黄玛瑙珠串,其实它是由许多浆果般的小核果集生于花托上而成的聚合果。你再细看这一颗颗小珠子已现金黄之色,说明此时,它正浆汁饱满,酸甜适宜,这便是到了红毛悬钩子最好吃的时候!小僧见上仙此时两眼放光,垂涎欲滴,是不是心中正打它主意,动了服食此物的心思?”

红毛悬钩子(Rubus wallichianus)。图片:李策宏

见这老头讲得如此深邃有理,想来是遇到了传说中的专家,我吞下一口口水,拼命点头:“想吃想吃!”

老头儿和尚朗声笑道:“上仙且听我为您再来上一段贯口报菜名啊,小僧请您吃这

“刺泡、甜泡、空心泡;

蓬蘽、寒莓、太平莓;

毛泡、乌泡、栽秧泡;

茅莓、川莓、秀丽莓;

插田泡、高粱泡,不如山中大红泡,

牛叠肚、覆盆子,好吃的全是悬钩子!”

向左滑动,依次是川莓(Rubus setchuenensis)、山莓(Rubus corchorifolius)、牛叠肚(Rubus crataegifolius)、栽秧藨(Rubus ellipticus var. obcordatus)、凉山悬钩子(Rubus fockeanus)和太平莓(Rubus pacificus)。图片:喵喵植物控、徐晔春、朱鑫鑫

我不由拍掌大笑:“老头儿你说得好说得妙!你且说说如何吃来?”

许多年以后,我依然记得老和尚半眯的眼睛放出了贼亮亮的光,老头儿带着真诚的笑脸指指红毛悬钩子说:“此物虽好,却是浑身刺毛,如无经验实难摘取,上仙想吃得这山中之宝,小僧亦有心为上仙取此宝物,怎奈门规森严不敢耽搁,小僧在此扫地,需将这山道从此处到山脚细细扫上一遍不敢耽搁。”

红毛悬钩子,浑身是刺。图片:sh1025 / inaturalist

听到这里,我将扫帚一抓满心欢喜地就向山下跑去:“有何难?老头儿你且为我摘此山中之宝,我帮你扫地便是,扫到这里正好分吃!”

运步如飞中,耳边只听见老和尚还在吩咐道:上仙,需细细扫上一遍啊……

于是,猫猫我心中惦念着这红毛悬钩子,老老实实的把山道从上到下细细地扫了一遍,只是待我扫到此处,这红毛悬钩子旁哪里还有什么妖僧老和尚,这一树诱人的果果居然一颗都不剩了,一颗都不剩了!

人间不值得。

有一类野果叫悬钩子

蔷薇科悬钩子属在全球分布极广,1753年,卡尔·林奈在《植物种志》中,发表了多个悬钩子属的物种,并建立了悬钩子属Rubus  L.)。这么一个老早就命名的类群,直到1992年,后人才将林奈发表的R. fruticosus L.正式指定为悬钩子属的模式种。这是一种聚合果乌黑发亮的悬钩子,原分布于欧洲,人们也把它称为欧洲黑莓(European blackberry)。

黑莓(Rubus fruticosus),不是手机。图片:kenkwak / inaturalist

野生的欧洲黑莓其实并不太可口,而且还是一种生性强悍的物种,它能迅速适应一些地区的环境,还能与当地物种开展竞争,迅速形成茂密的灌丛,甚至可能威胁当地脆弱的生态系统。总之,这并不是一种让人见之心喜的野果。

悬钩子属是蔷薇科中一个数量变化极大且极为多样的复杂类群,今天,全世界悬钩子属的成员大致在250~700种之间,这个不确定的物种数量变化表明,这个属的确让人有些迷乱抓狂,不同的物种之间很容易形成自然杂交,很难仅仅通过形态来辨别区分物种之间的差异

黑莓的果实。图片:floraphile45.org

尽管如此,悬钩子属的植物还是让人很容易的把它们同其它植物之间进行区分。它们大多都是落叶灌木或木质的藤本,茎和叶片背面的叶脉上都有各种刺。尤其是它们果实让人印象深刻,这是由许多小核果集生于花托上,形成的浆果状的聚合果,这些野果人们更喜欢叫它“泡儿”。

在各种各样的“泡儿”之中,最为人熟悉和喜爱的大概要算是树莓Rubus idaeus), 树莓也叫做欧洲树莓或红树莓,英文为“Raspberry”,在欧美,这种多年生带刺的落叶小灌木早已被人们驯化和长期栽培,通过对树莓和其它悬钩子属植物的杂交,人们获得了许多更加高产和美味可口的商业化树莓品种。

树莓(Rubus idaeus)的栽培品种红树莓。图片:江南蝶衣

红树莓(Rubus idaeus)栽培基地。图片:徐晔春

和树莓同样受欢迎的还有黑莓,英文为“Blackberry”,黑莓有着乌黑发亮的优雅外表,特别是和红树莓一起出现的时候,一红一黑的搭配极能诱惑人的食欲。不过,黑莓并不总是都是乌黑发亮的样子,黑莓的品种栽培最早来自于对北美和欧洲的悬钩子属实心莓亚属和悬钩子亚属的一些物种杂交,虽然同样是来自人们对多种悬钩子属植物长期的驯化和栽培,但和能够追根溯源的红树莓不同,黑莓经过人们反复的杂交育种后,今天出现在超市中的主流黑莓品种已很难确定明确的原始亲本

黑莓栽培品种。图片:颜芽

虽然树莓最早是由欧美进行了商业化品种开发,并让这种不太起眼的野果成为了风行世界的甜点小浆果。在今天,树莓和黑莓双双成为了中国超市里常见的悬钩子水果,虽然有些小贵,美好的颜值和酸甜清爽的口感,还是让它们还是收获了不少真诚的粉丝

黑莓栽培品种。图片:江南蝶衣

久违了的山野滋味

树莓并不算是一种特产于欧洲的物种。“Raspberry”的野生物种分布非常广泛,它在中国同样也有分布。在《中国植物志》中,这种植物被植物学家赋予了“覆盆子”的中文名字。

覆盆子是许多人小时候最喜爱的野果,它们脱落下来的聚合果被果蒂占据的地方常会留下了一个圆圆的凹坑,看起来就像一个倒扣的精致的小碗,这种果实是由许多小小的,富含汁液的小球状似浆果般的小核果聚合而成的,每一粒“小球”中都包含了一粒种子,清甜香滑,微酸适口。

试问谁会不喜欢覆盆子呢。图片:颜芽

覆盆子中文名字极为古老,它的食用价值也早已为我们的祖先所了解,《尔雅·释草》记载:“茥,蒛葐。即覆盆,实似莓而小,可食”。只是,《尔雅·释草》这样的古老典籍中记述的覆盆子,也许和《中国植物志》中记载的风靡世界的“Raspberry”并不是同一种悬钩子。

泡儿在古时也写作“”,这是一个多音字,在指悬钩子属植物时,读音与“pāo”相通。“藨”的种类有很多,有的果大,有的果小,它们分布的海拔也有高有低,吃它们的时间有先有后,它们的味道也是有的口感极佳,有的不堪一吃。

在中国,悬钩子属有约200种不同的植物。植物志中的覆盆子(R. idaeus)分布于中国的北方,而在民间,中国南方的悬钩子属植物中,有许多好吃可口的悬钩子都有覆盆子之名

覆盆子(Rubus idaeus)。图片:徐晔春

覆盆子的叶。图片:徐晔春

鲁迅的覆盆子

鲁迅《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就提到过覆盆子,“如果不怕刺,还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葚要好得远。”鲁迅先生把覆盆子的“聚合果”这一抽象的果实形态给描述得多么生动!只是,今天植物志上记载的物种覆盆子分布于我国于北方,鲁迅的家乡绍兴在我国南方,当地并没有R. idaeus这个物种的分布,所以鲁迅先生品尝的应该是另一种被称为“覆盆子”的悬钩子属植物了

蓬蘽(Rubus hirsutus)。图片:朱鑫鑫

比如,分布于南方果大味美的蓬蘽R. hirsutus)就是一种“覆盆子”。蓬蘽也写做“蓬藟”,实鲜红如珊瑚珠,在夏初季节果实开始成熟,浙江也是它们的分布地,最重要的,这种野果还有着绝不逊色于城市商场中树莓的口感和滋味。所以,如果做个猜测,鲁迅提到过“覆盆子”我觉得蓬蘽更贴近。

中国的悬钩子属植物众多,可吃好吃的野果当然不止是蓬蘽。就象川西,没有蓬蘽可食,不过却有很多可口的悬钩子属野果可吃,比如个头很大且多汁的空心藨R. rosifolius)。从入夏后一直持续到冬季,走进山野寻找各种各样的“泡儿”来尝试,都是一件有趣而快乐的事。特别是带着小朋友时更是如此。

空心藨(Rubus rosifolius)。图片:徐晔春

有一年冬季12月,给物种日历写好几版悬钩子属的植物学家顾有容带着俩个娃溜去四川看熊猫,不过,自从尝试了第一颗高粱泡R. lambertianus)后,那一整天,植物学家的娃似乎都对国宝们滚滚们兴趣缺缺,两个小家伙一直怀着莫名兴奋四处寻找“好吃的”高粱泡。这是一种成熟极晚的悬钩子,因为果序像高粱穗子而得名,桔黄发亮的结果量极多,果实又小又酸,食之口齿生津,极具刺激

毛叶高粱藨(Rubus lambertianus var. paykouangensis)。图片:喵喵植物控

带娃搜刮高粱藨的顾有容老师。图片:喵喵植物控

我总觉得怀念各种悬钩子的味道大概是一种亲近留恋自然的感觉,或者是一种怀念童年的亲切记忆。其实在各种悬钩子野果中,高梁泡实在算不上一种可口美味,然而却能让孩子和我们都得到了一整天的欢乐。只是,不知道是时光慢慢遗忘了我们,还是我们渐渐忘记了时光,迷失于城市冰冷的钢筋水泥丛林,山野的滋味终于渐行渐远了。

本文是物种日历第6年第81篇文章,来自物种日历作者@喵喵植物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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