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奶奶没走进山洞的时候，还觉得这个山洞挺大，可是到了洞口才发现，这洞口也只不过能容一个人进出罢了。
我太奶奶想了一下才明白，因为刚才这戴小花的黄皮子站在了洞口做了一个对比。我太奶奶来到这小花旁边，才发现这小花比她了矮了两个都不止。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儿站在洞口旁边，自然显得这个洞口挺大的。我太奶奶从小花身边走过的时候，才发现这小花身上还挺香的。我太奶奶还专门夸了一句，你身上这味道真香，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香料。小花听我太奶奶夸她，捂着嘴妩媚一笑，说道，这可是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你。可是刘金锁经过小花旁边就没那么客气了，狠狠瞪了小花一眼。小花也不以为意，反倒对刘金锁报以微笑。刘金锁看到小花笑，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但是嘴上还是哼了一声。三个女人进了玄老洞，才发现这玄老洞并没有多大。洞里面没有点油蜡子，而是在中间生了一个泥火盆。也不知道火盆当中用的是什么木柴，非但一点烟没有，还把这屋里照的明晃晃的。玄老洞里就只有三个人，一个是那报信的小孩，一个是领头的络腮胡黄皮子，还有一个是满脸皱纹，下巴留着白胡子的黄皮子。那个黄皮子看上去已经非常老了，不光下巴上的胡子都白了，而且身上的皮毛也秃了不少。老黄皮子身上围了一块看不清颜色的毯子，小爪子上拿了一根旱烟袋，叭叭的抽着。看到我太奶奶她们进来，老黄皮子微微抬头看了看，又微微点了点头，用手里的旱烟袋指了指火盆旁边的座位，张嘴说道，来了，请坐吧。声音有些沙哑，又有些疲惫。我太奶奶跟老黄皮子福了一下，领着青莲和刘金锁坐了下来。坐下之后，我太奶奶才跟老黄皮子说，老先生，这次来打扰您了。其实我太奶奶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是惴惴的，因为她这是第一次直面一个成了精的黄皮子。面对木香玉的时候倒还好，因为她觉得木香玉是个可爱的小丫头，心理上倒没有多大的负担，也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妖精来看。可真正面对老黄皮子的时候，我太奶奶意识到，这就是一个成了精的妖怪。其实刘金锁和青莲儿也不淡定，要说上次她们遇到木香玉有惊无险，后来还和木香玉成了朋友。那中间多亏了我太爷爷的帮忙，她们自己并没有单独对付妖怪的经验和手段。这一次，她们俩陪着我太奶奶坐到老黄皮子面前，心里和我太奶奶一样，也是惴惴不安的。老黄皮子听了我太奶奶的话，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咱们能碰见啊，都是缘分。说不上打扰不打扰的。我太太奶奶一听，这老黄皮子还挺通情达理的，看来是个挺好说话的主。我太奶奶就把心里的想法直接给老黄皮子说了，说是想借助凤台埠的力量，帮助我太爷爷把胭脂姑娘或者说小艳秋救出来。老黄皮子听了我太奶奶的话，拿起旱烟袋叭叭又抽了两口，沉吟一会儿什么话都没说。我太奶奶一见老黄皮子不说话，她也不太敢说话，因为她拿不准这老黄皮子在想什么？黄皮子久久不说话，青莲儿有点沉不住气了说道，你这老头，你同意不同意？你倒是有句话呀。老黄皮子听了青莲儿的话也不生气，微微笑了一笑。青莲儿看老黄皮子还笑了，心里更急，哎，你这人怎么光笑不说话呀，我们小姐问你呢，您看行不行？给句痛快话。老黄皮子又抽了两口烟袋，缓缓喷出一口青烟，想了想问青莲说，刚才你说我什么？青莲儿声音清脆的说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光笑不说话呀？老黄皮子听了青莲儿这句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仰天喊道，成了成了。老黄皮子说完这句话，我太奶奶三人就见这披着脏毯子抽着烟袋的老黄皮子，慢慢的竟然变成了一个老头儿。只见这个老头一脑袋稀稀疏疏的头发，下巴上留着山羊胡子，黑不溜秋的皮肤皱巴巴的，小眼睛小鼻子大嘴巴，一脸的褶子，要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虽然难看，但是这老头好像还挺满意的，一会看看自己的左手，一会看看自己的右手，还把自己的脚丫子搬起来看了看。看完之后，老头难掩一脸的狂喜之色，嘿嘿笑道，果然果然，那个人说的果然。我太奶奶她们三个人，从刚才开始已经见了不少的变化了，所以对于老头的这个变化并没有感到多稀奇。特别是青莲儿，看到老头变成这副样子，嘴里说道，变得这么丑，还这么高兴。老头听了青莲儿的话不怒反笑，哈哈笑着说，姑娘，我能变成这副样子，可多亏了你呀。今天我得多谢谢你。说着话，老头站起来双手一搭，给青莲儿作了个揖。青莲儿本来挺烦这老黄皮子的，忽然看到他给自己作揖，反倒有些慌乱起来，连忙站起来说，不行不行，我太小了，你不能给我作揖。老黄皮子作完揖，给青莲儿说，没事儿，你放心受着就行了。因为你是我的恩人，所以不用担心有什么不妥。我太奶奶一听，思顺口就问起了缘由，咱们的不过是初次见面，为什么这青莲儿就成了你的恩人了呢？老黄皮子叹了一口气，拿起烟锅子啪啪又吸了两口，跟我太奶奶说道，他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了，从乾隆那会儿他就活着，到现在你说多少年了？老黄皮子说，像他这种，活个五六十年就差不多就能得道成仙了。可是得道成仙得有个机缘，得先成人，成不了人就成不了仙。我太奶奶听老黄皮子这么一说，奇怪的问道，你看看你们这山上大大小小这么多黄皮子，一个个不是都能变化成人吗？怎么说成不了人呢？老黄皮子听我太奶奶这么一问哈哈笑道，不是这样的，他们变化成人那是幻术，并不是真正的人，都是我施的小法术。而且这种幻术持续不了多久，也就一会儿，按现在的时间来讲，几个小时。老黄皮子继续说道，想要真正的变成人身，那得经过不断的修行，不断的修炼，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就算你修炼有成了，得有人说你是人，要是没有人封，那也一样没用。刚才这位小姑娘说我是人，就已经把我封成人了，我这才能变成人身，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人的身体。你说我受了这小姑娘的封，这小姑娘是不是我的恩人？我太奶奶听这老黄皮子这么一说，这才明白道理所在。我太奶奶想不到青莲儿竟然有这样一种机缘，可是话说回来，也就是青莲儿这种说话没脑子的人能说出这种话来，换个别人，见到黄皮子自然也不敢说他是人。可能，这就是缘法吧。老黄皮子告诉我太奶奶，昨天来了一位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告诉他，今夜会有三位仙家到访，到时候自己肯定会受这三位仙家所封。老黄皮子说，当时听了这年轻人的话，还以为这年轻人在胡说八道呢。现在看来，这年轻人算的真准。我太奶奶一听明白了，这年轻人肯定就是我太爷爷。我太奶奶问了老黄皮子那年轻人的穿着打扮长相，老黄皮子一描述，可不就是他吗？不是他还能有谁。刘金锁听了老黄皮子描述，扑哧一笑说道，这老三，还挺神。我太奶奶听了刘金锁的话，心里头竟然有点小懊恼。这个懊恼来源于两块，一个是我太爷爷还挺会玩儿，竟然把什么都算计好了，似乎就等着她们三个来上钩似的，还三位仙家？第二，是刘金锁说这个话的神情，我太奶奶也是女人，一看就明白了，这刘金锁怕不是也看上了我太爷爷。要说以前我太奶奶有没有这个想法，我太奶奶还真没有，但是从最近一系列的反应来看，这刘金锁一定是对这沈老三有想法。想到这里，我太奶奶心里默默的骂了一句，沈老三，你这个招蜂引蝶的王八蛋。这是我太奶奶心里所想，但绝对不会说出来的，不过既然这老黄皮子提到了我太爷爷，我太奶奶觉得这反倒是个好时机。老黄皮子的话音一落，我太奶奶一拍巴掌说道，巧了，我向您所求要救的这个人，就是这年轻人，您看成不成？老黄皮子听了我太奶奶的话，小烟锅子也不抽了，扯着沙哑的大嗓门说道，成啊，怎么不成啊，这是我的大恩人，我当然得救他。但是要怎么救，救完之后怎么办？您得给我个章程。不能把这恩人救完了，把在凤凰埠上我这一大家子给折进去，这可不行。我太奶奶一想，这老黄皮子说的也有道理。想了一会儿我太奶奶跟老黄皮子说道，只要能把这沈老三和小艳秋救出来，可以给老黄皮子找个落脚点。说到这，我太奶奶还专门把我太爷爷的身份给说了，老黄皮子一听，这老沈家在苏北也是数得上号的，行了，就这么定了。老黄皮子同意之后，我太奶奶说了她的想法，能不能带着凤凰埠这些黄皮子装成的响马，到相州去和张步云打个交道。老黄皮子一听我太奶奶这个想法，忍不住赞叹，您真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你能有这个胆量真是不简单，我佩服您。青莲儿听老黄皮子这么一说，尖牙利齿的说道，行了，你这高帽子就别带了，说点实在，你这边可不可以？老黄皮子磕了磕手里的小烟锅，说道，没问题，我这边一定配合。多了不敢说，我这个窝窝里有多少人我就能给你出多少人。我太奶奶听了老黄皮子的话，皱着眉头说道，但是这里有个问题，你的这些子孙变成人的时候有一个时间限制，这个到时候大概是多少？你能掌握精准吗？老黄皮子想了想说道，我这些子孙天赋不一样，有些变得时间久一点，有些人变得时间短一点儿。说着话，老黄皮子指着旁边的络腮胡黄皮子说道，像这个悟性就属于比较不错的，坚持个四五个小时没问题。又指了指旁边那个小孩，这个就不行了，年纪太小，也就能撑一个多小时。老黄皮子说完这句话，那个小黄皮子明显有些不高兴的说道，爷爷，我现在进步很大了，我能撑的比以前更久了一些。老黄皮子说完，那个叫春娃子的小黄皮子还不好意思的笑了，低着头脸红红的。我太奶奶有点儿不太明白，这黄鼠狼怎么也能看出来脸红呢？老黄皮子说到这儿，到时候咱们过去看看，需要多少人，咱们尽量挑一些悟性高的。不过……老黄皮子说到这，语调拉长了一些。我太奶奶一听老黄皮子的这个语调，知道有问题，便问道，老先生，不过什么呢？老黄皮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别看我这子子孙孙一个个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其实胆子小的很。天上打个雷就能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的。所以如果去了，对方要是开枪或扔个手榴弹什么的，我这群子孙打都不用打，到时候一吓，全得现了原形了，这是我最担心的。其实都不用老黄皮子说，我太奶奶已经领教了这帮黄皮子的胆量。要不是她开了两枪，她还真不知道这帮响马是黄皮子扮的。刘金锁却说，这有什么好怕的，咱们去和他们吃肉喝酒，又不是打枪战斗，所以说到时候去了演好戏就行，什么都不用怕。刘金锁话说到这，跟我太奶奶和老黄皮子解释了一番，原来，在山东这片地界，这些响马相互之间都通着气儿，虽然有时候打的不可开交，但更多的时候相互之间是相互依附的关系。响马想靠自己的力量单独生存下去，那是相当难的，大家伙在一块不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嘛。遇到官兵来剿，自己的山头呆不住，我去你的山头借住两天也没什么问题。遇到官兵来招，兄弟，我跟你通个气儿，你给我凑一两百人顶个人气儿，我拿到钱拿到枪拿到烟土，我分你一部分也是有的。所以响马和响马之间的相处，极少有擦枪走火的时候。像张步云那种心性小的也有，杀宋焕金那是给自己增长实力，自己想当老大。除非到了迫不得已非要撕破脸皮的时候，这才兵戎相见，但是打到了一定的程度也会找人出面讲和。大家出来混不是为了拼个你死而活，都是为了吃饭赚钱。我太奶奶和老黄皮子一听，这下明白了，刚才他们担心的那些事情多虑了。青莲儿听了刘金锁和我太奶奶的话，又有一个问题浮现在她的小脑瓜里，青莲儿问道，那到时候咱们去相州，谁领头呢？青莲儿的意思很明白，去相州是为了打探我太爷爷和小艳秋的消息，如果我太奶奶或者刘金锁不亲自去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了。我太奶奶和刘金锁对望了一眼，我太奶奶说道，就我领头好了，金锁姐呢，帮我压阵。金锁姐，你看行不行？刘金锁想了想说道，也行，就是你长得这副模样太俊俏了，去的话我怕张步云信不过。照刘金锁的话说，这些响马，成日风里来雨里去，都是糙老爷们儿，不要说收拾打扮了，那一个个半个月一个月不洗脸都是有的。所以你看这些响马，没有哪个收拾精致的，打眼看过去就是一个字，糙。我太奶奶都被刘金锁逗笑了，瞧你说的，你长得也俊俏，那到时候去了，张步云信不过的不是我一个人，是咱们俩。老黄皮子听了我太奶奶和刘金锁的对话，接口说道，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老黄皮子说着话，拿手边一个水壶倒了一点水在手心，往身后的墙上抹了一下，沾了一手又是泥又是灰，然后往我太奶奶脸上一划拉。我太奶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见刘金锁和青莲儿两个人一起哇了一声。老黄皮子照旧沾了点水，往墙上一抹，在刘金锁脸上一划拉。我太奶奶一看，只见顷刻之间，刘金锁脸上的皮肤瞬间变得又黑又黄。看那副样子，好像是许久没洗脸了一般。而且本来光滑细嫩的脸蛋，一瞬间变得如沟壑一般。哪里还有她原来的俊俏模样，活生生的一个糙老爷们儿。我太奶奶一见刘金锁变成了那个样子，又想到自己肯定也变成了这副样子，心里不禁一阵惊奇，还有点难过。刘金锁看到我太奶奶眼里的神色，张着大嘴，故意声音沙哑的说道，哎，你这个小娘们儿长得不错，就给我当十三房姨太太吧。我太奶奶听了刘金锁的这句话，顿时转悲为喜，不禁心里又夸赞刘金锁的细心与体贴。想到之前还因为我太爷爷的关系还恼怒于她，我太奶奶心里不禁有点后悔。老黄皮子听了刘金锁的声音说道，你也不用刻意去假装爷们儿的声音，我给你吃点东西，你一下子就变成老爷们儿了。刘金锁听了老黄皮子的话，哈哈笑道说，我现在还不算个老爷们儿吗？老黄皮子笑而不答，伸手在他烟锅子里捻了一捻，捻出来一个小黑丸，递给刘金锁说，你把这个含在嘴里，一会儿你的声音就成爷们儿的声音了，装都不用装。刘金锁接过老黄皮子递给她的小黑丸，放在手心发现只有一点点，但是她又觉得这个东西埋汰，不太想往嗓子里放。我太奶奶看出来刘金锁的犹豫，伸出两个手指捻过那个小黑丸，放到了自己的嘴里。小黑丸一入我太奶奶的喉咙，我太奶奶差点吐了。这个味道实在是太奇怪了，有烟草的味道，有土腥味，还有一些臭脚丫子味。我太奶奶张嘴说道，这是什么呀？太难吃了。我太奶奶一张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这还是自己的声音吗？又粗又哑，真跟个糙爷们一样。青莲儿看着我太奶奶，惊讶的说道，小姐，你还是小姐吗？我太奶奶转头看看青莲儿，横了吧唧的说道，小姐，谁是你的小姐？我看你这个小丫头长得挺好看的，应该能卖个好价钱。说着话，我太奶奶转头问了问刘金锁，刘掌柜，您看多少钱收？我太奶奶本来是一时起了顽性，开个玩笑，没想到开口说完之后，青莲儿眼泪都快出来了，躲着我太奶奶说，小姐，你别吓唬我。我太奶奶顽性正浓，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说道，我吓唬你？我吓唬你什么？明天我就把你卖了。让我太奶奶没想到的是，她这句话一出口，把青莲儿吓了个哇哇大哭。我太奶奶没想到竟然能达到这种效果，急忙又把青莲儿安抚了一番，又伸出手来给她看，你看看我的手，我的手还是这样子，我还是你的小姐。我太奶奶和刘金锁一起出言安慰，这才把青莲儿给安慰好了。可就算是这样，休息的时候，青莲儿还是问了好几次，小姐，是你吗？把我太奶奶弄了个哭笑不得。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草草吃罢早饭，我太奶奶和老黄皮子又商量了一番，终于制定了计划。按照刘金锁给出来的方法，写了名帖，亲自送到相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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