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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笼鬼(十一)探险去

 青壶先生 2020-03-22
姥爷说的事,要从当天晚上我姥爷解剖的一具尸体开始说起。
我姥爷解剖的这具尸体是前两天运来的,这具尸体死在了路边,具体的死因不太清楚,有可能是冻死的,也有可能是饿死的。毕竟那个年代,在温饱上还不能保证。
但是经过我姥爷的解剖后发现,这具尸体极有可能是被毒死的。就在我姥爷奇怪的时候,这个尸体在我姥爷手底下,啪嗒,睁开眼说道,我这死的有点不明不白呀!
就这一下子,我姥爷手里的刀剪棍叉扔的一屋子都是,连滚带爬地跑出了解剖室。
但是刚出解剖室,我姥爷差点没吓晕过去,只见地下室走廊里,到处都是各种器官,残肢断臂,还有半拉身体什么的。
看那个样子,这些东西在走廊里举行晚会呢,又是蹦又是跳,要是能唱歌跳舞,估计这些残肢断臂器官什么的都在唱歌跳舞了。
我姥爷很果断,当时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走廊里干干净净,不要说半拉尸体了,什么器官残肢断臂,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地的灰尘和几张纸屑。我姥爷当时一度怀疑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是自己的幻觉。可我姥爷是在往外走的时候,经过一个房间,只见一只手被关在了房间外面,那只手不停地敲着房间门。
我姥爷看到那只手,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那只手看着我姥爷过来也不敢敲门了,像个小动物一样紧紧的靠在门上,紧张的看着我姥爷。我姥爷看到那只手起先还没怎么样,可是发现那只手盯着他看的时候,我姥爷被吓得哇哇大叫,转身跑出了地下室。
我姥爷跑出地下室的那一瞬间,仿佛看到身后的那只手也被吓得哇哇大叫,跌倒在地。
听我姥爷讲这个事儿的时候,我姥姥觉得还挺有意思。我姥姥问我姥爷,后来你又见到那只手没有?我姥爷说,后来我再也没有在半夜去过这个地下室,所以当然没有再见到。
我姥姥听完我姥爷说到这儿,狠狠的放下手里的碗筷,说道,我做了个决定,我要探险地下室。
这下我姥爷急了,你探个屁险啊?在地下室住着就挺吓人的了,你还探险?你出点什么事儿我怎么给你爹交待啊,上回你爹都差点拿个菜刀把我劈了,这会你要出点什么事儿,我指定就和地下室的那些尸体生活在一起了。
其实我姥姥挺希望我姥爷能和她一块去的,可是看现在的情形,我姥姥失望的点了点头,没事儿,我自己去就行了,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我姥姥吃完饭收拾了碗筷,心里琢磨开了,我姥爷这个怂男人跟她一块去是没戏了,必须得找个伴儿,不然自己实在是没有勇气下去。我姥姥想到的第一个伴儿其实是那个小孩,可我姥姥想到昨天找那个小孩的情形,那个小孩都不敢见她,估计带他去地下室探险,可能性不大。
我姥姥又想到了白内障老太太,可想到这白内障老太太,我姥姥立马打消了这个主意。不说那老太太能不能看得见,那老太太从医院的角落走到地下室门口都得半天,要是带着她在地下室遛两圈儿,得好几天都出不来,不行,太慢。
我姥姥想到了混蛋头领和蜘蛛鬼,可又一想,这俩王八蛋正热恋呢,还是算了吧。
我姥姥想来想去,只有脑癌院长和糖尿病副院长了。可是来到乒乓球室,乒乓球室大门紧闭,门口贴了一张纸条:出差中。靠,两个鬼出差了。
回到地下室的家中,我姥姥有点儿失落。可是失落归失落,我姥姥决定,这个事情还得自己来。
想到这里,我姥姥给自己收拾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衣裳。又准备了两件武器,分别是菜刀和锅炉铲。在我姥姥准备停当,刚要出门的时候,我姥爷回来了。
我姥姥没想到我姥爷能回来这么早,跟我姥爷说,我现在要出门,饭菜给你做好了,在桌子上啊。
我姥爷看着我姥姥的模样说道,什么饭菜给做好了,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的,你带的又是菜刀又是棍棒的,有啥用啊?说着,我姥爷亮了亮他手里的家伙事,一把火铳,一把桃木剑。
我姥爷有些得意洋洋的说,这火铳是专门在找人借的,这桃木剑是我在街上买来的。你没有一把好武器,你去探个什么险?走吧,我跟你去。
我姥姥被我姥爷感动了。
两个人一番披挂,带着手电筒、菜刀、锅炉铲、火铳、桃木剑出发了。出发之前,我姥爷怕路上饿,还带了两块烧饼和一行军壶水。我姥姥还嘲笑我姥爷,地下室就这点儿地方,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带这些东西用不上。我姥姥虽然嘲笑我姥爷,但是她自己悄摸摸的还带了火柴、蜡烛和几块糖块。
俩人收拾完了,都已经到下午四五点钟了。出了家门儿,我姥姥还把门锁了。两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向着地下室深处走去。
我姥姥的他们家就在一进地下室直行尽头的拐角上,所以从我姥姥他们家出来,左手边就是出地下室的走廊,右手边儿就是那条长长的似乎看不到头的走廊。
我姥爷给我姥姥说过,其实在地下室是一个长方形的方块儿。这走廊一共有四条,就是一个圈。
来这地下是有两个门,分别是东门和西门,可是东门不知什么原因,用水泥给堵上了,所以现在就剩下这一个西门了。原来这四条走廊都是相通的,绕一圈东西两个门都能出去。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把连通东西两个门的那条长走廊也给堵上了。所以现在就剩下三条走廊了。
我姥爷给我姥姥说,所以咱们这次探险,把里面两条走廊走完就可以了。
我姥爷说这句话的意思有两层。一层,就是他觉得我姥姥就是在这地下室里转一转玩一玩。第二,我姥爷相信我姥姥遇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陪我姥姥在这走廊里转一圈儿,也是为了消除内心的阴影。
我姥姥可没有我姥爷这些想法,她一门心思就是要把这地下室探个究竟,把半夜找她的家伙揪出来。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讲,我姥姥的地下室探险行动,是非常严肃而认真的。
听了我姥爷的话之后,我姥姥告诉我姥爷,不光要把里边这两条走廊走一遍,还要把挨着走廊的房间一个个的查探清楚。
我姥爷对我姥姥言听计从,他说没问题,我听你的。只不过我姥爷提出来一个疑问,有些房间咱们没有钥匙怎么办?我姥姥说,没有钥匙咱们就不看呗。
因为上午我姥姥已经看了不少房间,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行进的速度非常快。没多大工夫,这走廊已经走了一半儿了。
但是在走廊走到一半的时候,这外面的天光就没有了。因为剩下的一半,是完全埋在地下的。
从有窗户有天光的这一半,走到剩下的没有窗户完全的这一半,有一个分割点,这个分割点就是几级台阶。
这几级台阶并不多,不过七八级。不过这七八级台阶之下,和这七八级台阶之上,感觉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这七八级台阶之上还有一些温暖,那么这七八级台阶之下连一丝温暖都没有,散发着阵阵阴冷。我姥姥来到这七八级台阶的上头,被冷风一吹,机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我姥爷从包里拿出了一件棉服给我姥姥穿上,他说,我知道这下面是什么样的。原来我做解剖的时候都是在这里边儿,这里边儿特别冷,所以我准备了棉服。
上午的时候,我姥姥探究的就是台阶之上的房间。台阶之下的,我姥姥也没敢去。
我姥姥看着阴冷黑暗的走廊,仿佛一张大口,等着他们两个人自投罗网。我姥姥深吸了一口气跟我姥爷说,走,咱们下去。我姥爷说,好。
在我姥爷小心翼翼的搀扶之下,两个人进入了黑暗之中。
就在下到这黑暗走廊的一刹那,我姥姥仿佛产生了错觉,她耳边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叹息。那声叹息仿佛就在她耳朵边上,而且她明显的感觉到,那个人就站在她身后。这一下,把我姥姥吓了一跳。
我姥姥猛地一回头,身后哪有什么人,除了一扇黑色房门,什么都没有。就在这时候,我姥爷从台阶上下来,打开了手电筒,问我姥姥,怎么了?我姥姥摇摇头说,没什么,刚才好像感觉身后有个人。我姥爷说,别自己吓唬自己,虽然这个地方挺吓人的。
我姥姥问我姥爷,怎么这个门是黑色的?
我姥爷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这个门一直在这,我刚来的时候还问过脑癌院长,他说他也不清楚,他还说他来的时候上一任院长告诉他,这个门千万不要打开。
我姥姥看了看那门,那门明显和其他的门都不一样,其他的门都是木头的,而且门上都有玻璃小窗。唯有这扇门是铁门,而且这扇门不要说小窗了,连个小孔都没有。最主要的,一个正常的门最起码有个把手,这个门连个把手都没有,连个钥匙孔都没有。仿佛就是镶在墙上的一道铁板。
我姥爷跟我姥姥说,别研究这个门了,咱们进去吧。我姥姥点点头。
在往走廊深处走的那一刹那,我姥姥回头看了一眼台阶之上。在那么一瞬间,我姥姥只觉得台阶之上那道亮光,和台阶之下的黑暗,是两个孑然不同的世界。
我姥姥说,她有一种错觉,仿佛只要进入了这个黑暗的世界之后,她再也回不到那个光亮的世界之中去了。
而且她还有一个错觉,就是在那道黑门之后,有一双眼睛在狠狠的盯着她。我姥姥甚至觉得,夜晚找她的那个东西,就在黑门之后。
我姥姥把想法跟我姥爷说了之后,我姥爷笑话她,说你这也就是个错觉,不可能是真的。
黑暗之中的走廊,不知道什么原因,反倒显得比光亮的走廊干净很多,地上也没有那么多的灰尘,墙上也没有那么多的污渍。
但是随着我姥爷的手电筒的光亮在走廊两边的墙上闪过,我姥姥发现,那墙上时不时会浮现出几道指痕或者一个手印。
姥姥问我姥爷,那些指痕和手印什么东西?
我姥爷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特别响亮,他说,医院被日本人占领了那段时间,这地下室是日本人用来当牢房用的,里面关的都是进步人士和一些军人。日本人在这个地下室里对他们施以酷刑。我姥爷说到这儿我姥姥就明白了,这墙上的手印和指纹都是那些爱国人士留下来的。
想到这里,我姥姥心里隐隐有些难受。
我姥姥从小和我太姥爷生活在一起,我太姥爷最早是地下党,所以我太姥爷没事的时候就教育我姥姥,咱们新中国的建立经过了多少的苦难和不容易,要懂得珍惜现在的生活。
就算是那个特殊的年代,我太姥爷经历了那么多的不公正对待和磨难,他也从来没有对时局抱怨过,对于国家有一丝怨言。我太姥爷跟我姥姥说,虽然现在不容易,但是相比当年,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我太姥爷还说,这是一个国家发展必经的阶段,这个阶段过去了,未来的道路会越来越好,我可能看不到了,放心吧,你们的日子一定会繁荣富强。
所以姥姥听了我姥爷说的这些事情,心里对于那些爱国人士和军人被日本人迫害似乎感同身受。
我姥爷说,他们刚到医院的时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打扫了好几遍,就连这地下室也打扫了好几遍。这墙上的手印和血痕也清洗了一遍又一遍,可是每次擦掉都会再次出现,一次又一次。所以到后来的时候也不管了。
我姥姥说,有些东西是磨灭不了的。
我姥爷瓮声瓮气嗯了一声说,对。
我姥爷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我姥姥很敏感,问我姥爷,哎,你怎么回事?
我姥爷回过头来挨着我姥姥,小声说道,前面房间里有人。
我姥姥也被我姥爷说的浑身一哆嗦,问我姥爷,哪个房间有人?
我姥爷指着前面左手边的一个房间对我姥姥说,就那儿,那房间里有人。
我姥姥顺着我姥爷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个就是一个普通的房间,红色的木头门,门上的油漆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门上有一个窗户,窗户里面黑漆漆一片,只不过我姥姥看到,那黑暗之中一双眼睛幽幽的在看着他们。
我姥姥被那双眼睛看的浑身一凉,大声喊道,是谁?
随着我姥姥这一声喊出来,整条走廊被我姥姥的声音震得嗡嗡直响。房间里的人丝毫不理会我姥姥的呼喊,依旧一动不动,那双眼睛眨都不眨,依旧安静地看着我姥姥和我姥爷。
我姥姥拿起我姥爷的手电筒,冲着那房间一照,被吓得尖叫了一声,那个房间里果然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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