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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 古汉语语法说略 形容词的两个来源(2)

 清欢几许 2020-03-23
    星期一发布古代汉语,星期五发布古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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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来源于动词的形容词(38个)
根据语义类别,《现汉》中转为形容词的动词有四类:

n一、表示人或事物某种不好的结果或状态:

n败、坏、残、破、碎、废、绝、背

n二、表示人或事物某种好的结果或状态:

n成、顺、对、到、行

n三、表示人的某种身体或精神状态:

n困、疯、死、活、憋、愣、胀、烫

n四、表示某种场景或动作状态:

n吵、闹、堵、挤、飘、浮、沉、通、穿、透、定、响、冲、抠、拧、逗、總。

做定语的用例

n故定理有存亡。(韓非子·解老)

n齊人紫,敗素也。(戰國策·燕策)

n繼絶世,舉廢國。(禮記·中庸)

n不流,死水也。(銀雀山漢墓竹簡《孫臏兵法·地葆》)

n浮葉疏節,小筴不實。(呂氏春秋·審時)

n若是則可謂通士矣。(荀子·不苟篇)

n父之孝子,兄之順弟也。(晏子春秋·外篇上)

做谓语(包括受程度副词修饰)的用例

n紀綱既正,天下大定。(禮記·樂記)

n魚餒而肉敗,不食。(論語·鄉黨)

n王者行之廢。(呂氏春秋·壹行)

n志逸氣浮。(魏書·路恃慶傳)

n則事業顯而爵位通。(韓愈《送許郢州序》)

n上頭譜的琴理甚通。(紅樓夢·第86回)

n名不正,则言不順。(論語·子路)

n致明而約,甚順而體。(荀子·賦篇)

n竊聞王義甚高甚順。(戰國策·燕策一)

2.动转形的途径

n(1)及物动词-不及物状态动词-形容词

n(2)不及物状态动词-形容词

n(3)通过语用推理发展而来的形容词

(1)及物动词-不及物状态动词-形容词

转变个案1:疏

n“疏”本是及物动词。《說文》:“疏,通也。”后来转变为形容词。

n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老子·七十三章)——做谓语
n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論語·述而) ——做定语
n吾犯此數患,親交益疏,徒友益散,何與?(莊子·山木)——受程度副词修饰
n且王者之不作,未有疏於此時者也。(孟子·公孫丑上)——用于比较句
转变个案2:治

n“治”本是一个强及物性动词,后来转变为形容词。

n明德慎罰,國家既治四海平。(荀子·成相篇,P461)——做谓语

n吾聞古之士,遭治世,不避其任;遇亂世,不爲茍存。(莊子·讓王)

n故至治之國,有賞罰而無喜怒。(韓非子·用人 )——受程度副词修饰

n“國孰與之治?”曰:“不如。”(戰國策·秦策)——用于比较句

转变个案3:困

n“困”作“围困”讲,本是及物动词,后来转变为形容词。

n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禮記·樂記)——做谓语

n國無滯積,亦無困人。(左傳·襄9) ——做定语

n家貧,假貸無所得,乃北游燕、趙、中山,皆莫能厚遇,為客甚困。(史記·平津侯主父列傳 )——受程度副词修饰

结果状态焦点化

n影山太郎(2001)指出,英语的-ed形式和日语的“~た”形式都是用来表示到达某种结果状态的,而这种结果状态是状态变化到达极点(culmination)的结果。这些变化图示如下:

n结果状态的焦点化:n行为…>变化…>结果状态行为…>变化…>结果状态

n说话者的角度从行为出发到变化,再到结果状态,最后,结果状态(黑体字部分)被焦点化以得到认知意义上的强调突出。这样,到达结果前的行为和变化的过程就必然被推入背景(background),在语言表现上几乎失去价值。

古川裕(2002):终端焦点化

n我们认为,人们面对一个事件(event)的起承转结,往往要重视其终结,相对轻视其起因。换句话来说,重视终点(终结)而轻视起点(起因),看来是人类普遍的认知倾向,我们把这样的认知倾向叫做“终端焦点化”。(end-focusing) 

n这些及物动词的词义结构中包含着强致使义,如果用词义分解的理论来分析这些动词,它们的词义结构可以表示为(A代表由动词转变而来的形容词):

n[CAUSE[BECOME[A]]]

n上述12个动词在各自发展过程中,都具有反宾为主的用法,如:

n“諫争者疏”“使道已通”“事治”

n“吳既敗矣”“屋坏弓折”“肉断”“兩靷皆絕”“其卒必困”“民残”

n“瓢必裂” “木城穿”“锅砸了”


n在这些“NP+V”结构中,动词都有两解的可能:一是理解为意念被动用法;二是理解为状态动词。后者的词义结构可以表示如下:

n[BECOME[A]]n状态动词再通过做定语、做不及物谓语和受程度副词的用法,进一步凸显这些词的性质状态义及其程度空间,使其形容词性逐渐明显,形容词地位渐渐巩固。

n及物动词带宾语表示的是一种行为,其反宾为主用法表示的是一种状态的变化,用于反宾为主的动词变为状态变化动词,状态变化若达到极点,就呈现出结果状态。

n凝固了这种结果状态的形容词在句法上的变化就是可以做定语、自由做不及物谓语(用于反宾为主时还受到一些限制,比如常见于对举格式等)、受程度副词修饰。

(2)不及物状态动词-形容词

n如“破、碎、坏、废、定、活”等6个动词(合称“破”类动词),它们可以看做是不及物状态动词。

n《说文》:

n破,石碎也(P195)、碎,石靡也(P195)n废,屋顿也(P193)、坏,败也(P289)、定,安也。(P150)

n由这些注释可知,“破、碎、坏、废、定”是不及物动词,及物用法是使役化的结果。

转变个案1:壞

n“壞”本是不及物動詞。《說文·土部》:“壞,敗也。” “壞”由房屋倒塌发生概念隐喻,指“古代各种行为准则、道德规范和各种礼节的衰败”。

n不及物状态动词“壞”向两个方向发展:一是通过使动用法发展为及物动词,如:

n壞大門及寢門而入。(左傳·成10)

二是通过做不及物谓语和做定语的用法发展为形容词。

n諸侯貳,則晉國壞;晉國貳,則子之家壞,何沒沒也?(左傳·襄24)做谓语

n必築壞牆,是不善,人將竊。(韓非子·說林下 )——做定语

n秦惠文王剖賢人之腹,刑法大壞。(新論·琴道 )——受程度副词修饰

n兩人深相結,呂氏謀益壞。(漢書·酈陸朱劉叔孫傳 )——受程度副词修饰

转变个案2:活

n《诗·周颂·载芟》:“播厥百谷,实函斯活。”(P602上)郑玄笺:“活,生也。”

n《广韵·末韵》:“活,不死也。”

n结合这些解释,可以初步认定,“活”本是不及物动词,虽然在先秦10部文献中41例“活”的使动用法有25例,高达61%,但是我们认为,在使动用法盛行的上古汉语中,这种情况并非完全不可能。“死”是不及物动词,无需多言。总之,“破”类6个动词的不及物用法是基本的,及物用法是衍生的。详细统计见宋亚云(2014)。

n它们可以向两个方向演变:

n一是通过使役化,也即通过使动用法发展为及物动词;

n二是通过做定语、做不及物谓语的用法以及受程度副词修饰的途径,发展为形容词。n前者是进一步强化其动作义,后者是进一步削弱其动作义。

n“破”类动词分别用于不及物状态动词、及物动词、形容词时,其相应的词义结构可以简单地表示为:

n不及物动词:卵破子死。   [BECOME[破]]

n及物动词:    焚符破玺。   [CAUSE[BECOME[破]]]

n形容词:       以破瓮蔽牖。[破]

n“破”类不及物动词的发展脉络当为:

n及物动词不及物动词 ➜形容词

n“疏”类及物动词的发展脉络当为:

n及物动词➜不及物动词➜形容词

n综上,“疏”类和“破”类的形容词化,究其实质,都是由不及物动词发展为形容词,准确地说,都是由不及物状态变化动词发展为形容词。因此,“结果状态焦点化”的认知动因,同样适用于“破”类动词的形容词化。

(3)通过语用推理发展而来的形容词

n转变个案1:沉

n“沉”本是不及物动词。例如:

n天下莫不沉浮。(庄子·知北游,P735)

n后来向两个方向发展:

n一是通过使动用法发展为及物动词。如:

n施氏逆诸河,沉其二子。(左传·成11,P1909下)

n二是通过转喻发展为形容词。

n物体下沉的场景可能会引发这样的语用推理:物体如果沉到水底,一方面,物体的位置通常比较深;另一方面,物体可能比较重。“沉”于是由“沉没、下沉”引申为“深”和“重”义,可见,这种语义演变是一种由语用推理促发的转喻过程。

转变个案2:浮

n“浮”的本义是“漂在液体表面或空中,漂浮”,是不及物动词,可做定语和谓语,如:

n足游浮云,背凌苍天。(晏子春秋·外篇,P514)

n不及物动词“浮”也向两个方向发展:一是通过使动用法发展为及物动词,如:

n夫差弗是也,赐之鸱夷而浮之江。(战国策·燕策二,P1107)

n二是通过做定语和做不及物谓语转变为形容词。转变的过程中,转喻发挥了重要作用。漂在空中的物体给人的印象可能是比较轻,这是一种语用推理促发的转喻过程,语用推理语义化的结果就是“浮”引申出“轻”义。如:

n重类应沈,而南海有浮石之山;n轻物当浮,而牂柯有沈羽之流。n(抱朴子内篇·论仙,P14)

n再通过隐喻,由具体到抽象,引申出“浮躁、轻浮、浮薄、浅薄、空虚”等义,可做定语和谓语。

n到中古时期,“浮”进一步虚化,引申出“不必要的、四处漂泊的、在外流浪的、外露的”等义。

n近代汉语时期,形容词“浮”的程度空间彰显无疑,证据是能接受多个程度副词的修饰。

n此外,还有“重、堵、挤、飘、吵、闹、透”等词,也是通过语用推理语义化的途径发展为形容词。以上9个动词中,既有及物动词,如“重、堵、挤”;也有不及物动词,如“飘、吵、闹”;还有本为不及物动词,后通过使动用法发展为及物动词的,如“沉、浮、透”。

2.动转形的意义

n我们将“疏”类和“破”类合称“V破类”。“V破类”变为形容词的意义在于:

n(1)“V破类+NP”被优先理解为定中结构,而不是述宾结构。胡敕瑞(2005)指出“破NP”“坏NP”“碎NP”“折NP”在上古都是述宾结构,而到东汉则有不少变为偏正结构。胡先生称之为“作饰语”,其实主要是作定语。“V破类+NP”发生重新分析的原因就在于“破”类动词已经转变为形容词。

n(2)“V中性+V破类”也开始重新分析,由连动式变为动结式。n同时或稍后,“V中性+V破类+NP”成为一个具有高度能产性的句法槽。“V破类”变为形容词后,吸引了与之功能类似的不及物动词的填入,导致动结式东汉以后大量产生。

(3)从综合到分析

n“破”类动词变为形容词之后,及物性减弱,“V(破类)+NP”(破楚)可由其它形式表达:

n“NP+V(破类)”式(楚破)

n“V(中性)+V(破类)+NP”(击破楚)

n对于后者来说,等于用一个词组替换了原来的一个词;换言之,原来由一个词表达的内容,后来换用一个词组来表达。蒋绍愚先生(1989)《古汉语词汇纲要》指出这是一种从综合到分析的发展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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