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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聊《水浒传》4:及时行乐的人生哲学

 air1605 2020-03-24

中国历史上农民起义的领袖很少有远大目标,从陈胜、吴广开始,揭竿而起的多是机会主义分子,恶劣的生存条件迫使众多生活难以为继的农民加入到浩浩荡荡的造反队伍。绿林军、黄巾军虽是声势浩大,最终不过是为人作嫁。黄巢是个落第的秀才,跟着王仙芝闹事想捞个前程,没想到政府招降的时候,只给王仙芝一人封官,没有自己的份。黄巢愤愤不平,将王仙芝打得头破血流。一旁众人本憧憬着“苟富贵,无相忘”,可现在却只有王仙芝一人得了前程,大家当然不干。黄巢出头,大家一哄而起,政府的招安计划随之流产。后来的李自成、洪秀全已经坐上了龙椅,可都犯了爆发户的通病,一有钱就堕落,妻妾成群,很快被打回了原形。朱元璋是唯一的成功者,不过,如果说他有崇高的理想,造反是为最广大的人民谋幸福,恐怕连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承认。

作为当时的四大寇之一,梁山好汉也没有什么崇高的追求,想当一辈子强盗的并不少,看看阮氏兄弟等人对待招安大使的把戏,就知道他们不想放着逍遥自在的日子不过去给人当奴才。如果搞公投,梁山好汉绝不会被招安。童贯和高俅两个政府最高将领被摆平,政府能动用的资源差不多已经耗尽,此时,对梁山好汉来说,上策是建国。以王庆、田虎等人的实力也能立国,梁山好汉显然更有资格。独平辽国,并且108人无一战死,梁山培训出来的民兵战斗力可见一斑,不开创一番事业实在是可惜。中策是继续占山为王,既可以享受高质量的生活,又没有就业的压力和同僚的倾轧。以当时的形势来看,估计众好汉能快活相当长一段日子。接受招安是下策,即使要受招安,也要先谈判,讲好条件,最好能给一块自留地,有个什么听调不听宣之类的特权才好,免得缴械之后被人算计。可是,他们竟然选择了把主动权完全交出去,糊里糊涂受了招安,可见好汉们在大事上并不精明,缺乏长远的职业规划。

草莽豪杰更在意的是眼前享受,行乐须及时,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日子才过得有滋味。

饮食男女,吃是第一位的。没听说历史上哪位好汉是患有肠胃病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能吃喝的不是好汉。施耐庵本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酒徒,经常聚众豪饮,听大家讲故事,为作品收集素材,对吃喝的描写也成了他的专长和爱好。书中几乎每一回都有吃喝描写,首回中就有7次。喝酒吃肉的场面多是豪气干云,写得相当生动。

吴用和阮氏三兄弟一顿饭从中午吃到晚上,一桶酒,十斤牛肉,五、七斤鱼,还没吃过瘾,又买了一大瓮酒、二十斤熟牛肉、两只大鸡回去继续马拉松吃喝。如此豪气,方是江湖好汉的本色,至于青菜萝卜,那是贫民和寒士的专利。

武松、鲁智深、李逵几位好汉是作者花大力打造的明星人物,他们的武功决不下于关胜、林冲等人,不过是由于习惯步战,因此没能名列五虎八骠将。同他们的武功相比,这几位好汉吃喝的表现一点儿也不逊色。

武松是刻画得最出色的人物,同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酒徒,“没酒没本事!带一分酒便有一分本事!五分酒五分本事!我若吃了十分酒,这气力不知从何而来!”过景阳岗之前一气喝了十八碗酒,二斤牛肉不够填肚子,又加了二斤。为施恩助拳去挑战蒋门神,一路上喝了三、四十碗酒,几招醉拳轻而易举收拾了蒋门神。

不过,虽然武二郎酒后偶有神来之举,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因酒误事。跑去柴进庄上避难,便是因为酒后险些将人打死。虽然有了教训,又是寄人篱下,武二却毫不收敛,在柴进家中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主人,时常酗酒滋事,成了一个“万人嫌”。

张都监借中秋之机邀请武松一起饮酒赏月,武松在酒瘾的作用下,忘了自己的身份,又喝高了。这一次酒醉的结果是被栽赃嫁祸,重入监牢。

杀了张都监一家后,武二已经成了政府的A级通缉犯,只好去二龙山落草为寇。可路上还不安分,为饱口腹之欲光天化日之下抢人酒肉。虽说仗着一身好功夫把人打跑了,可这一次,酒又喝多了,醉拳也使不出来了,被孔明、孔亮兄弟捉住大大地羞辱了一回。如果不是宋江恰巧出现,这条命也许就断送了。

鲁智深同武松有许多共同点,其中之一就在喝酒上,一般的海量,同样的“一分酒只有一分本事,十分酒便有十分气力!”即使在五台山上当和尚,酒肉也是少不了的。一顿酒二十碗不够,还要再加一桶,半只狗吃得只剩下了一条狗腿。好大的肚皮,很有廉颇的风采。后来到了京城结识林冲之后,有了酒友,天天约着林冲上街胡吃海喝。

林冲在高太尉面前一副乖乖仔的样子,老婆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明目张胆地调戏也没有脾气,好像是个守法的公民,可遇到一般老实百姓时却生猛得很。杀了陆虞候、差拨等人,横下心来亡命江湖。逃亡的路上看到别人饮酒,受不了诱惑,也想喝两口。人家不给,豹子头当即露出狰狞面目,鹊巢鸠占吃起了独食。

李逵也是个嗜酒成性的,对他来说,没有了酒,浑身便没有了力气。跟戴宗去请公孙胜时,因为没有酒喝,路都走不动了。李逵的食量也不小,同宋江第一次见面就大撮一顿。宋江本想表现得文雅些,只要了些“菜蔬果品海鲜之类”的下酒菜,这些不垫肚子的东西哪里满足得了铁牛的胃口,况且,刚刚因为赌博耍赖同人大打出手了一场,正需要补充体力,见宋江和戴宗说鱼不新鲜,正中下怀,也不用筷子,直接下手,风卷残云,片刻间,连鱼带骨加汤,三大碗都下了肚。宋江见他连鱼骨头都不放过,知道没有吃爽,于是又给他加了三斤羊肉。转眼间,李逵又吃得精光。

草莽英雄,品味不高,不懂养生之道,只图吃得痛快,没有“食不厌精,烩不厌深”的境界,像卢俊义这样的世家子弟就不会如此没品味。有追求的,如宋江之流也不会像武松等人一样狂饮。不过,虽然宋江知道自己酒量小,比较有节制,但是,内心的骚动也导致他多次因酒误事。一是酒后杀了阎婆惜,一是酒后题反诗。两次喝高了,冲动的结果相同,都差点儿丢了性命。

对寻求刺激的好汉们来说,家畜家禽已经很难满足他们的食欲了,需要时常换换口味。人肉是个不错的选择,好这一口的不在少数。朱贵在梁山下开了间黑酒店,过往的客商,轻则用蒙汗药麻翻,重则登时结果,精肉片用来做包子,肥肉煎油点灯。这种情况之下,谁还赶取道梁山脚下?也难怪林冲在山下三天只等到一个单身客人,还是杨志这样的猛男。

宋江也有两次差点填了后来下属的肚皮,第一次是落在矮脚虎王英手中,心肝几乎成了汤料;第二次是落在催命判官李立手中,若非混江龙李俊及时赶到,及时雨恐怕会变成包子馅。

梁山众好汉大多身强体壮,荷尔蒙分泌旺盛,也需要正常的两性生活。不过,草莽英雄缺乏柔情,没有耐心在女人身上下功夫,只好选择声色场所,做一个大嫖客。史进不仅因此皮肉受苦,还几乎赔上性命。安道全如果不嫖娼,也不会被张顺嫁祸,从名医变成通缉犯。

赌博也是好汉们的钟爱,阮小五便是三天打鱼,两天赌博。按说,一家四口,兄弟三人都是壮劳力,水性又好,每天捞个百八十斤鱼不成问题。没有供房的压力,应该可以过上小康生活了。可是,家里却连件值钱的物件都没有,阮小五输得精光之后,把老娘头上的钗子都拿去当赌资了!看来平时是输多赢少。另一位明星好汉李逵不但好赌,还缺乏赌德。赔光了银子却不认赌服输,仗着自己拳头硬,打完人抢了赌资就跑。李逵是个监狱的看守,有固定的工资,上面有戴宗罩着,还能从犯人身上捞些外快,却总是缺钱花,估计也是赌博惹的祸。

幸好,那时候没有毒品和大烟,梁山好汉没有背上五毒俱全的恶名。不过,好汉们对当时的另一种药物“蒙汗药”情有独钟,不但是开人肉包子店的必备品,还随身携带当作秘密武器。有了这种东西,任你是武功超人的好汉,也会变成案板上的一堆赘肉。朱贵就是凭着它一次性放倒了几十个官差,救走了通缉犯李逵。

可惜,这么质优价廉的东西,配方却没有流传下来。到了现在,专利被外国人抢去了,反过头来赚国人的钱。

好汉们不仅吃喝嫖赌样样在行,还有其它的杰作,造假就是其中之一。吴用曾用假书信去救宋江,可惜被黄文炳识破。不过,这并不是因为造假的水平低,而是吴用思虑不周。虽然书信上有漏洞,蔡九知府却未看出有假,说明造假的工艺还是相当逼真的。尝到了造假的甜头,好汉们后来多次使用,吴用去骗卢俊义,燕青进京,用的都是假证件。

收保护费、滥用药物、拉帮结派、造假,现代黑社会的种种手段,梁山好汉早已运用得炉火纯青。最终,他们又把自己洗白,走上了合法化的道路。这个过程,也是现代黑社会的发展历程,梁山好汉可谓是现代黑道人士的祖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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