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词：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我们读到这首词，也许会想到两句歌词：女人爱潇洒，男人爱漂亮…… 人世间，男人固然容易对貌美如花气质优雅的女子动情，同时，女子又何尝不容易对风华正茂风流潇洒的男子爱意暗生呢！都是一样的道理。 哪怕是在中国古代社会，女子这样的感情心理都一样普遍存在，也都有客观故事可证，虽然不是很多见——当然我现在说的主要是这种感情心理。 在当下社会，如果一个男子少年得志，形象气质俱佳，物质条件好，是一时风流才俊——有几个女孩不会芳心萌动、心向往之呢！你看看眼下电视里那么多相亲节目，这样的男子面对众多女子的钟情属意，总会有一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困惑与茫然！没办法，这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人性！ 面对意中人、心动人，我们中国古代女子，大多数会含蓄内敛些。她们往往会曲径通幽——以物传情，不会像当下的女孩子那样清晰直接地表达我喜欢你。但是，内心的感情之强烈都是一样的，并且由于礼节世俗所囿，没有畅通的表达渠道，这种感情自然会很压抑，更强烈。 她们何尝不想把自己的怀春之意、浓烈爱情主动地表白呢！ 女人的心思女人最清楚。而能够像女人一样理解这种心思的男人，往往就是一些感情细腻的文人骚客了。 这些文人的换位思考，换我心为你心，好像已经明晓女子心空的每一粒分子的微妙。这种对心灵的体察、冥思，而后所凝结的诗词佳作，是如此的温婉蕴藉或者酣畅淋漓，入骨入髓，让女子含羞敛眉，让男子叹为观止！ 这些文人啊，真是最明知人心幽微的特殊群体——你们的存在，让全人类再没有什么隐私可言。 韦庄这首词就可以让我们过目难忘。如此大胆明白，炽热强烈，义无反顾的心理表达——为了爱情——现代人也是自愧不如的。 韦庄啊，你真细腻，真有才，真大胆。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春游，探春，自是一年之好事。男女老幼都是喜欢春天的：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生机盎然，自然界的美好又映衬、寄托着人生的美好！ 杏花满园，清风拂过，花雨般洒落在人的头上——这个情景是醉人的。游春的女子，三三两两，本已是如花娇美，气息如兰，此刻又有天女散花于秀发香颈，与原来的花饰为邻。此时，可爱的女子们岂不更是美若仙子，成为这春天最美的风景吗？ 美丽的女子自然是人世间的绝美风景。 只是如果没有美好的爱情来锦上添花，来呵护温润这种美丽，没有一个外表风流儒雅内在诚挚忠贞、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来到身边，这最美丽的风景也会失色许多，也会黯然神伤——因此也就又成为人世间最让人怜惜、心疼、同情的风景！此时，这种风景因而又成为一种残忍——对于这样的女子，对于我们这些爱莫能助、无能为力的知情读者！ 此时，有些女子会一生等候，或者无所谓等候，只是随缘他是否出现——她们还会珍爱自己的绝世风华。任凭岁月流逝，白发渐生，而气质风神却依旧，乃至更显气质超凡。 有些女子则会降低应有的标准，寻常嫁去世俗人。我们仿佛可以听到这些女子心灰意冷后的叹息！ 无论如何选择，这都是她们的决定。我们这些古今旁人只能默默地凝视而已。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看来韦庄笔下的这位女子也正身处名花无主、怀春叹春之时。 莺歌燕舞，蝴蝶双飞，花红柳绿——愈是在这鸟语花香的明媚春天，愈是容易触发少女的爱情——由懵懂朦胧而变为透彻清晰。这是谁也无法阻拦的自然万物的生命规律。 此时有了心上人并且可以喜结连理，自然万事大吉。如果没有心上人，或者有了心上人却不能致意诉说，即使能够曲折表达，而最终还是不能成为夫妻——弥漫在这个过程里的愁绪，焦灼，苦闷，乃至悲哀等等感情折磨，会有多少呢？ 这就是青春期的烦恼！ 看来这位姑娘今天竟然邂逅了心仪之人：一位非常风流潇洒、温文尔雅的少年郎就在不远处站着赏花游春呢！他会是谁家的公子呢？ 一个“足”字道出了这位男子的与众不同，足够吸引人，也道出了姑娘明显的心仪之情。 我们都能理解这种在感情上寻寻觅觅后眼前一亮的心情。 这位姑娘竟然会如此强烈地喜欢上了这位风流少年——她竟然已经在内心里渴望嫁给他，托付终身，一生无憾！一见钟情的魔力竟然如此神奇，不可思议！ 古人所表达的这种强烈感情还在继续让我们惊讶。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对眼前这位素昧平生、一面之缘的少年郎，这位女子竟然是如此地痴情迷恋！也许眼前的少年郎正是女子最理想的梦中情人，白马王子——理想夫君形象！否则，无论任何别的解释都是站不住脚的。纵使将来被无情抛弃，她也不会为此羞愧！这两句词其实有个前提，即如果女子和少年郎真的成为了两情相悦的有情人或者结为了夫妻！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一种近乎为爱痴狂的心理下，充满浪漫、激情、惊艳、执着乃至凄绝的浮想联翩、心猿意马、爱情幻想而已！但我相信女主人公这种多姿多彩的爱情梦幻的绝对真实！ 这绝对是一种感人的感情。人世间真有这样的痴情女子和男子！不要说他们傻，痴狂，不值，何必——因为他们愿意！我们都知道，一些古今名人为了某一位心上人可以终身不娶终身不嫁，可以抛弃一切荣华富贵，可以不顾一切外界的反对，可以殉情而死，可以与人决斗…… 这就是爱情的魔力，魅力！可以是最为神圣神奇的感情，可以让人拥有人世间的莫大幸福，也可以让人遭遇人生的最大痛苦，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也可以让人悲哀死去！ 这就是爱情！ 韦庄笔下的这位无比憧憬着美好爱情的可爱女子，在终于遇到了一位心仪的异性后，她的内心是如此大胆，炽热，兴奋，执着！她这种不惜一切代价的勇气，让我们真是眼界大开，佩服不已！古代女子的内心也足够疯狂——面对爱情！让我们这些后人读后都不禁莞尔！人性再跨越千年也是如此。 面对爱情，一切都可以发生，一切都可以理解，一切似乎都可以原谅。因为爱情主角面对的是人类最神奇的，也永远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感情——爱情！ 这首小令只有六句，头两句交代背景，又写景。第三句点出风流少年及女子对他的多情好奇之疑问，已涉及内心描写。而后三句都是对女主人公心理活动的描写。 没有这样的特殊环境——无限春光，人花争艳，游春人盛，自然就不会有后面无意间“百里挑一”后的少年郎出现，也自然不会有女子的如潮心绪，浪漫情怀，痴情心事！这又是多么合乎现实逻辑——感情逻辑上面早已说够了。 这首小令，平白如话，主题就是一位女子内心对爱情的大胆表白！她痴情得让人在会心一笑之余又有些可怜和淡淡的伤感！爱情，已经把她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只希望诗词作品里和现实生活中这样的女子，都能够获得她们心上人的真爱，珍惜，呵护！人生能有如此至爱自己的妻子——死有何憾！只是爱情是两情相悦之事，我们也只能祈望这些男子能够惜缘，识得真爱！ 我想，这首小词之所以能够流传至今，唯一的一点只在于韦庄借这位女子口吻所公开揭示的女人的一种感情隐私，一种为爱情所持的感人态度！当然，男人也可以如此——为了自己的理想爱人，为了那一个唯一的她。 古人对这首词有几句评价：“小词以含蓄为佳，亦有作决绝语而妙者。如韦庄：‘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之类是也。牛峤：‘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抑亦其次。柳耆卿：‘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亦即韦意，而气加婉矣。” 说得不错。 注：韦庄（836—910），字端己，京兆杜陵（今陕西西安）人。韦应物之四世孙。晚唐五代人。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