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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亚丽摄影） 超市门口，总见个女子在转悠，左手拎包，右手捏一叠卡片广告，塞给走过的人。有接了瞄一眼的，有随手扔掉的，也有不理睬的。我是第一种情况。我觉得她也不容易，广告能发出多少，可能都与她的收入有关。一发一接之间就熟了，再见就互相点头。还向她询问有关事项，诸如费用，信用，购物一类，她很耐心地回答，说是如果到南方旅游，她可以带队的。说来也怪，我从没有想过往南方去，首先想的是往北走——这是什么原因呢？“越鸟巢南枝”的翻版吗？ 有一次我们聊到大草原，我说我领略了那种惊心动魄的美，在内蒙古乌兰布统。还说如若终生没去过草原，简直是极大的遗憾。我还有点炫耀地说到：去草原的最佳时间段是5月20日到8月20日。 “草原有什么看头呢？” 这真让我目瞪口呆！我是万万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的。我有点呆了，觉得这样说是罪过，满眉头满脸的不理解。我想说，你是做旅游广告的，只要能拉到客户，只要他能跟你去，就万事大吉了。哪见过这样的事，自己砸自己的饭碗？你该不是郁达夫小说中的那个烟厂姑娘，动员朋友不要买自己工厂的卷烟，作为对老板的报复吧？该不是自己企业的失败主义者吧？况且，自然界几大生态环境中，“几大辽阔”中，草原是最美丽最诗意的呀！怎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她人长得清俊，说话透着爽利，还有那种刚与农村和土地脱离的淳朴。眼睛极有光、极有神，可能是这光这神太饱满了，眼睑都鼓鼓的，听人说那叫杏核眼。她脸上没有刻意营造的职业笑容，甚至还有点矜持，加上那利落的长相，成就了那种辨识度极高的女性。翻译一下，就是那种于人群中能一眼注意到，若干年后再见就能一眼认出的人。 她大概看出了我在想什么。马上又说：“我就是草原来的呀！老家是海拉尔的。” 我又说，我第一次到草原，激动得想哭。那绿色的地，绿色的坡，到处是绿的，无边无涯无尽头。遍地的花，红的，黄的，白的，蓝的。有的大如手掌，有的又很小，槐花一般。而且同一块地面要开什么花都是什么花，换了另一块又是别的花。导游说，20天换一茬，要走都撤，要来都来，像是有导演。所以不要想认识所有的花。那次我就认住了狼毒花，电视剧正好在演的。将军泡子，蓝汪汪的水里漂洗着蓝天，蓝天上悠悠地走着大块的云彩。 （梁亚丽摄影） 她很耐心地听我说这些近乎书呆子话，一边静静地用嘴角笑。听完了，说：“是啊！不过天天看也就腻了。” 我更吃惊了。草原也会叫人厌腻吗？美学上有个审美疲劳，但我想有些客体属于例外，如草原。但这个姑娘就在这里说出了不敬的话。而且那么干脆，断然。 莫非草原也有过剩，也有短缺? 想到也是在北京的一桩事。那年参加高考研讨会。会间休息，我在草坪见一个女子，在树下捡什么，把捡到的放到手帕里，专心致志。好奇地走近，发现原来在捡落下的玉兰花瓣！我就奇怪了，难道是又一个林黛玉？从身影看，那么娟秀，洁雅，越看越像玉兰花，所以越像林黛玉。这样的人能教高中毕业班？我于是问，捡这个干什么？她的一番话惊愕了我，以及走近的与会者。原来她来自大草原深处，那里没有树，有的只是草，草的花。上课说起树，树上开的花，学生总十分隔膜。这次她就捡点花带回去叫学生看看。我们听了都很感动，帮她捡起来。一边听她继续说，那里的生活是我们不易想象的。那里穷，家长没钱，过教师节时，有学生就牵着羊送给她，有的还送两只。我仿佛听到天方夜谭异域风情了。这礼物不是很重吗？同时得知那里的一只羊不过几十块钱。还想问，那些羊后来如何处理了，谁替你放去呢？但没时间了，看她匆匆把满手帕的花放入提包，跟我们一起进会场了。 现在我把两个场景叠加在一起，并联处理后，得到一个结论：造物者在给任何地方以满足的同时，一定会留下点缺憾。甚至这满足本身就是缺憾的伴生物。大自然并不考虑配比问题，什么多得过剩了，什么少得严重了，它不管了。它完成了创造以后扬长而去，不管其余了。比如我们这里“环邑皆山也。”于是我们想出去看看，路遇其他地方的人，正川流不息地往我们这里赶，来干什么？——看山。想到一句话，所谓旅游，就是相互交换着家门前的风景看看。自家门前看够了腻了，去人家门前瞧瞧。 想到一个理，大一统，清一色，都未必好，人还是喜欢丰富多彩的。多彩就不能是同一种颜色。说来说去还是家乡林州好，山多吧也不全是，水少吧也不是没有。我们这儿五彩缤纷，有灵气，不枯燥。想看什么有什么，是个拼盘，风景自助餐。各取所需悉听尊便，左思右想真是不赖。 说到天边，再从天边说回来。草原我还远远没看够，也不相信今生会有看够。再有机会，我还去，一定。 2018、光棍节 【作者简介】：郭成林，资深语文教研员。性憨直，文笔老辣，常有佳作发表于报刊、平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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