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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宋玉青

 太行文学l苑 2020-03-27

 童年的记忆总是那么清晰,那么让人留恋而怀念,留恋那时的人,怀念那时的事,留恋那无忧无虑的童真岁月。姥姥是我童年记忆中的一牖明窗,通过生活琐事,折射出她的淳朴与善良,所以我对姥姥是充满敬仰的,心存崇拜的,至今悠思难忘。

在我的记忆里,姥姥亲善和蔼,身材高大,头上箍着一条洗旧的发白方巾,穿着老式的粗布襟衣,腰间时常系个大围裙,一条大宽腿裤子,脚脖处用绑带绑着,缠足的小脚走起路来颤颤悠悠的,一双小脚承载了她全身重量,也艰难走过了她一生中坎坷的风雨历程。

上小学前在姥姥家住过一段日子,自然和姥姥接触多起来。姥姥家在城郊乡的胡家庄村,离县城不是太远,也经常步行去。从一个小胡同进去,穿过狭窄的街门是个不大的小院,四间土坯堂屋接三间东屋,就是姥姥的家了。现在由于拆迁和村镇建设加快,已无从找回过去乡愁的记忆和痕迹。

姥姥家的院子里有一棵不大的苹果树和两棵枣树,春天,娇艳的苹果花为古朴的小院增添了无限风光。秋天,果子还未熟时,我们就会时不时的对果子“采取行动”了。即使是那种青涩的小苹果,对童年的我们也非常怯见。但对邻居西院有棵高大石榴树,枝头上高挂着的开嘴大红石榴时常令我们垂涎欲滴。

姥姥家院子里的两棵枣树长势喜人,一棵有头枣一棵没头枣,姥爷在秋熟打枣后,还会捡些好的枣去县城卖掉,换上几个零花钱。除了自家吃剩下的还要存些干有头枣在过大年时蒸花糕用。我小时候一直很好奇:为啥枣还分有头的和没头的? 姥爷为啥只卖没头的枣,而从未见过他卖过有头的枣呢?至今都没搞明白原因。

姥姥家的院子西边有个过冬储存保鲜的菜窖,旁边还有个红薯窖,红薯窖很深的,我人小没敢下去过。只是大人下去放红薯时在旁边看过。红薯除了蒸、煮、烤着吃,过年的时候大人也会给我们孩子们炸些红薯糖糕、掺上面粉做成红薯饼吃,这就会大大增加我们食欲。小点的红薯姥姥会煮熟了切成片晒成红薯干儿,红薯干儿是我们孩子喜欢吃的零食,空闲的时候常常拿红薯干磨牙,虽然硬但有嚼头,淡淡的红薯香味滋溢在嘴里,感觉回味无穷。

过年时只有在姥姥家才吃得上甘甜的软枣,数量很少的干软枣是姥姥抽空去人家打软枣时丢在地头或草丛里捡的,当然是很稀缺的,吃也是只能尝尝鲜儿,所以我至今脑海里还保存着干软枣那甜美的味道和记忆,以后再也没在农村呆过,就再也没见过更没吃过。储藏保鲜的菜窖大且不深,里面除了放些萝卜、白菜之类的过冬蔬菜,有时候也是我们孩子游戏的乐园。

秋天收秋时是小院里最热闹的时候,黄灿灿的花生、豆子、玉米棒、谷穗都会在院子里堆着,我们孩子也会帮着大人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剥玉米、花生之类的劳动,对我们来说是新鲜而有趣。这时候我们和姥姥坐在院子里,姥姥教我们用锥子先把玉米穗冲开几条缝,然后再用手掌的大鱼际部位剥离。剥的时间长了,就会左手握一个玉米骨头,借助玉米骨头往下剥玉米粒,这样剥的又快又不磨手。可以边剥玉米边聊家常。

有时候我们会缠着姥姥给我们讲她小时候的故事,记忆里最深刻的是姥姥讲日本鬼子的进村的故事:有次日本鬼子突然进到村里来,姥姥慌忙中抱起自己心爱的老母鸡就跑,有个日本鬼子看见了就追过来,在就要追上的那一霎那,慌张之中手里的鸡扑腾一下飞走了,那个小鬼子急忙去撵鸡了,姥姥才得以逃生。是那只老母鸡救了姥姥一条命啊!我们一听说日本鬼子,就迫不急待地问:“鬼子,鬼子长的啥样啊?”姥姥看看我稚嫩的小脸说:“跟咱们中国人一模一样,就是心肠坏,光知道祸害咱老百姓。”我看看姥姥的脚上的三寸金莲,心里好奇地问姥姥:“你那么小的脚能跑的快吗?”姥姥刮了我下小鼻子说:“日本鬼子端着枪在后面追你,你能不跑快吗?年轻时我还在村里修过水库呢,别看脚小,力气可不小。”

姥姥家进街门的过道里有垒砌的做饭的锅灶台,也是大家做饭吃饭的地方,常记得下雨天就躲在过道饭棚下,边看下雨边吃饭的情景,我还会用瓶子接雨水玩,那时候一直在想,姥姥家吃的水都是从渠沟里弄回来的,并不纯净。这雨水从天而降应该是很纯净的吧!可接的雨水落到瓶里,看上去颜色并不纯净,实在搞不懂龙王爷到底从哪儿弄来的水。好奇地问姥姥,姥姥说东海龙王爷当然是从东海里弄来的了,可是海水不是蓝色的吗?雨水咋不是蓝色的呢?问的姥姥犯起迷糊来,支支吾吾地说:“就你心眼多,姥姥没文化,去,到学校了问老师去?”

在姥姥家生活是那段日子里,田间地头、水塘边、果园里处处都留下了我们的欢声笑语,晚上点上芝麻杆在院子里窜来窜去的玩,大人们在一起聊些家常。有天睡前洗脚,姥姥发现我的袜子破的很,只见她从堂屋出来,把双袜子塞给我让我穿。浅蓝色的,棉线的,我也是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袜子,如获至宝似的心里乐开了花,所以至今依然清晰记得。后来母亲告诉我,那双袜子是大姨寄回来的,姥姥一直保存着没舍得拿出来。

帮姥姥烧火做饭是我最爱干的事,表姐从地里弄回来的玉米根,剥完玉米骨头,还有地里拾的柴火都是烧火的最好燃料,易燃火苗还旺,我喜欢看着火苗在火塘里攒动,蓝蓝的火焰充满了童年时无限的遐想,暖暖的火光激起我“闪闪的红星照我去战斗”的激情。看着扑朔迷离的火光脑海里闪现出《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情景……“不要添柴了,蒸的红薯快好了”姥姥在一旁大声嚷道,我才如梦初醒。

姥姥在这里忙碌着她漫长的岁月,忙碌着一家人的一日三餐,也忙碌着自己的艰辛人生。

姥姥生养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舅母在生下儿子后不到一年离开了人世,舅舅因为再娶,后续舅妈脾气暴戾和姥姥一直和不来,所以小时候我们很少去舅家。这样舅舅原来的三个儿女就不得已全和姥姥在一起生活,比我小一岁的表弟生下来没奶水吃,是姥姥用红糖水、用自己嚼的馒头一点一点塞进表弟嘴里喂大的。姥姥家的自制小孩车结实耐用,姥爷亲手做的,却坐了两代人,好几个孩子的幼年都是坐着这个木车长大的。我至今记忆犹新。车轮子还是木制的,由于车重,孩子在里面咋折腾不用担心车子会翻,比现在买的都要实用多了。

姥姥住的堂屋梁上,悬挂着一个篮子,里面都是姥姥存放着的吃的“宝贝”,如苹果啊,饼干啊,只有在适当的时候姥姥才会拿出来给我们吃。那时候生活清贫,缺吃少穿,我只记得姥姥吃苹果是不吐核的,连苹果籽都吃了。我当时小还一直纳闷:姥姥怎么吃苹果连核都吃啊!大姨从外地带回来的一些好吃的,总是舍不得吃,要放上好长时间,直到放坏了也不舍得吃。

姥姥有次感冒了不舍得买药,就用土办法拔罐治,结果在后背上留下个大泡,用针扎破后可能没消好毒就成了疮,一直折磨了姥姥后半生,每天晚上都需要用刀片刮去结痂,挤出浓水再用酒精消毒,这种痛苦一直折磨着姥姥十几年,医生也说治不好了。没想到在去世前,母亲突然发现姥姥背上疮,奇怪地居然好了。

记忆中姥姥的样子永远是那么高大能干,一筐一筐的东西放在肩头上很就能轻易弄走,听母亲说姥姥脾气很好,和姥姥相处几十年从未和儿女生过气,除了舅舅小时候去水库游泳,姥姥气的打过一次舅舅,后来舅舅命运多舛,中年出车祸致腿部残疾,家里的重担也大多落在了姥姥的肩上。已年迈的姥姥只得晚上自己去浇地时,受别人欺负,导致脑出血住院,使家里的生活状况更加艰难。

姥姥住院期间,我也去过几次,看沧桑而憔悴的姥姥无力地躺在病床上,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见我来了,直呼母亲拿点床头的香蕉给我吃,那时候还小也不懂事,拿了香蕉就跑了出去,根本不懂得安慰和照顾姥姥。

初中毕业我就去外地上学,就很少见到姥姥了。过世时我正在郑州读书,父亲怕打扰我学习,就没让我回来。我也没有没再见姥姥的最后一面。随着岁月流逝,姥姥的形象和身影在我的脑海里也渐渐淡去,但在童年的记忆深处,却总会浮现出姥姥那慈祥的面容,高大的身影,那裹着小脚颤颤悠悠行走的背影。

对姥姥的印记在我的脑海里总是那么的清晰,那么难与忘怀,如烟往事常常使我感动而潸然,她高大的身膀,圆锥的小脚,匆忙的脚步、慈祥的面容,疲备的身影,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使我对姥姥的怀念、敬仰、感恩与感动总是不能忘怀,正是象姥姥她们这一代再普通不过的勤劳纯朴善良的人们,她们含辛茹苦,风雨里程,奉献一生,她们有着中国妇女们金子般的纯朴善良的心,她们如一本厚厚的书,传承记录着中华传统美德,承载着中华民族仁善文化,我们应该记着她们,敬仰她们,永远记住这些纯朴、善良而位卑的苍生们。

【作者简介】:宋玉青,林州市红旗渠灌区管理处干部。出生于1973年12月,林州市人。毕业于河南省水利学校。本人勤学上进,兴趣广泛,爱好文学、摄影、诗词与绘画。工作之余读书写作,练就扎实的写作基本功,深入生活,歌颂时代,写出反映红旗渠文化的作品先后在《红旗渠文学》《红旗渠》杂志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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