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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是宋朝婉约派代表作家，她的词可分前后两期。前期多写富贵人家少女的闲适生活，后期多悲叹身世，情调感伤。她的词善用白描手法，语言清丽。但是作为婉约派代表词人，她却有一首风格独特的《渔家傲》，展现了她精神境界雄奇阔大的另一面，这也是她南渡之后唯一的豪放词作品。 她以浪漫主义的艺术构思，梦游的方式，设想与天帝问答，倾述隐衷， 寄托自己的情思，景象壮阔，气势磅礴，具有明显的豪放派风格。后人评李清照的词：“不仅足以与男性作者相颉颃，更能于芬馨之中，时露神骏之致，自属难能”。 《渔家傲》：“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李清照出身名门，她的父亲李格非是著名学者，丈夫赵明诚是前宰相赵挺之之子，著名金石收藏家。早期她生活优裕，与在金兵入据后流寓南方，遭遇了夫病死，收藏被骗的惨事，晚景十分凄凉。 这首《渔家傲》的题目叫“记梦”。 词的开头，为读者展现了拂晓时分云雾海涛混沌一片、银河闪烁、千帆竞舞的景象，极其壮丽。特别是用“接”、“连”、“转”、“舞”几个动词，把海天动荡的境界，描绘得栩栩如生。 词人在颠簸的船舱中仰望天空，感觉天上的银河似乎都在转动。千帆乱舞，星河欲转，于虚虚实实中为全篇的瑰奇壮美打下了基础。 接下来的“仿佛”三句，写的是词人梦中见到了天帝。在与天帝的问答中，隐寓了李清照对南宋黑暗社会现实的失望，以及对理想境界的追求和向往。“仿佛梦魂归帝所”中的“梦魂”二字，是全词的关键词。词人经过海上航行，一缕梦魂升入天国，见到了态度温和、关心民间疾苦的天帝。 “殷勤问我归何处”一句，写出了天帝的慈和。“我报路长嗟日暮”句中的“报”字与上片的“问”字，在天帝与词人之间构建了一座桥梁。 李清照用“路长日暮”将自己为了寻觅天帝，不辞上不求索的情怀，用“路长日暮”四字概括出来，再与 “学诗谩有惊人句”一句相连，是词人在天帝面前倾诉自己空有才华而遭逢不幸、奋力挣扎的苦闷。“学诗谩有惊人句”中的一个“谩”字，流露出对现实的强烈不满。李清照生不逢时，加上又是女子，自然无法施展胸中的才华，这是词人的悲哀。 “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三句是说：大鹏已经高翔于九万里风之上，强劲的大风，请把我的帆船吹送到蓬莱仙岛去吧！这三句借鉴了《庄子.逍遥游》的“鹏之徙于南冥也， 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三句，大气磅礴之至。借鹏抟九天的风力，吹到三山，交代了海中仙山即为词人的归宿。 这首词把词人真实的生活感受融入梦境，将梦幻与生活、历史与现实自然融合，格调雄奇，充分显示出作者性情中豪放不羁的一面，具有明显的豪放派风格。在词中，李清照展示了敢于与大丈夫相比的远大抱负，也流露出她人生追求无果的渺茫之感。 《渔家傲》中，李清照想像大鹏一样展翅高飞，追求自由理想的境界，这在封建社会的妇女中，极为少见。这首词每句的尾音几乎没有平声的出现，句句仄收，无不体现出李清照词作的豪迈潇洒、奇志壮采。 李清照是山东人，与小巧柔婉的江南女子天生不同，她自身带着一种奔放的豪情，带有一股 正气和傲骨。她的家庭开明，使她从小接受的熏陶便于一般闺门女子有很大不同，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经历成就了这样一个豪迈奔放的奇女子。 这是一首记梦词，在词人梦中出现了具体的风、舟、天帝等意象，这些意象都有其来源。李清照在《金石录后序》中回忆：“建炎三年冬十二月，金人陷洪州。上江既不可往，又虏势叵测。有弟任敕局删定官，遂往依之，到台，台守已遁，之剡，出睦。又弃衣被 走黄岩，雇舟入海，奔行朝。时驻跸章安，从御舟海道 之温，又之越。”这逃难的一路上，词人过得都是海上航行的日子，蓝天碧海、海风孤舟都是她日日所见之物，因此风、舟这些意象才会出现在词人梦中。她梦中天帝暗指的是宋高宗，这个梦其实道出了词人心中想急于找到精神上的出路，结束长期漂泊不定的生活的美好愿望。 弗洛伊德把梦的实质理解为是一种“愿望的达成”，它可以算是一种清醒状态精神活动的延续。词人梦到魂归帝所，这是词人在现实中要追上高宗御舟的延续。因为在李清照夫妇南渡之前，一个叫张飞卿的学士拿着一把玉壶给赵明诚看，走的时候又把玉壶带走。于是外界有风言风语说赵明诚用玉壶沟通金国。李清照很担心，就想把收藏的金石献给皇帝。追上高宗，她即可解释自己的冤屈，也能表现自己报国之心。 李清照选择“梦”的意象来建构心灵世界、宣泄复杂情感，绝非偶然。梦的满足性、安慰性使李清照飘忽不定的内心，能在超时空的隧道中得到片刻的驻足与温存。词人的这个梦，别有深意，表达了词人复杂的心理。 “路长嗟日暮”，是说自己的人生道路日暮途远，晚年孤独无依； “学诗谩有惊人句”倾诉自己空有才华而遭逢不幸，作为女性，在男性为中心的社会，其一腔才华更无用武之地，表现对现实的无奈与不满； “九万里风鹏正举”，是作者希 望像大鹏一样乘九万里风高飞远游，去至蓬莱仙山，远离现实，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李清照通过对 天帝、仙山外显梦的描述，做“出世之想”，表达其渴望远离尘世，不满于人间战乱、孤独、寂寞的现实。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儒家思想一直占据着主流地位，“入世思想”引导了中国知识分子们担负起关心国家、关心民族、关注社会的 责任。词人出生在一个上层封建士大夫之家，从小深受儒家思想影响。 无论是南渡前托古讽今、渴望开明 政治的《浯溪中兴碑和张文潜》，还是南渡后反对卖国投的逃跑主义的《乌江》，都表现了词人关心政事，有着强烈的爱国之心。词人对黑暗的现实不满， 但又无能为力，她的内心感到无比痛苦，只好借助道家的出世思想，一来表现不满，二来仍然幻想那个“天帝”能迷途知返，重振雄风。正是还存在对现实的希望，她才做了一个充满诱惑的梦。 李清照词不全是婉约清丽的，她笔下也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倜傥丈夫气，笔下的词也有豪迈色彩。这才是真正的李清照，一个“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的李清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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