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影堂摄影奖我在游戏的语境里,做爱,杀人,自杀。尝试为真实的困惑,找到些虚拟的回答。 ——王雪翰《WASD之D》 注:键盘中的WASD在游戏中通常用来控制移动的方向。 王雪翰,1994年出生于湖南常德。目前以游戏图像和图像装置创作为主。 对话王雪翰×三影堂 王:王雪翰赵:赵洁心(三影堂媒体) 赵:为什么选择在游戏的语境下创作? 王:游戏摄影这个系列,其实我在其中摸索蛮长一段时间了。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单纯的想把这个游戏的世界展示给别人看,就好像是一个导游带别人随处逛一逛,看看那些在真实世界里面没有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第二个阶段是我把自己在现实世界中发生的一些情感体验,在游戏中重现,然后拍摄下来,尝试去模糊虚拟与现实的边界。 在第三个阶段,也就是现在参赛的这个系列,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在游戏里面究竟能做什么。我发现如果想让游戏本身成为一门艺术的话,它就永远不可能脱离现实,必须和现实紧密联系在一起,例如游戏“瘟疫公司”对病毒扩散模拟,就是对现实世界的一个隐喻。 我发现游戏这种虚拟领域和现实世界之间的连接,主要一方面就是和现实事件的结合,另一方面是人的心理变化在游戏中的投射。人们在游戏中的行为其实是可以在现实生活中得到反馈的,只不过现实世界的规则很多,而游戏里面的规则没那么多,所以很多时候你可以在虚拟世界里面得到一个放大的答案。 然后我就在想,游戏世界跟我自身有什么关系。所以我开始把游戏看成是一种语境、一个安全的不会被外界打扰和束缚的实验室。当我在游戏中时,我可以对各种假设进行实验,有时关于自己的一些疑问,有时关于一些伦理问题。那么在这个语境下,我在实验的时候,就可以为那些无法在现实生活中提出的问题找到一个答案。 赵:所以游戏对你来讲是现实世界的一种投射,或者是理想化的另外一个世界? 王:类似这种感觉,但也不太准确。它不是另外一个世界,因为参与游戏的人其实都是真实世界里的人,面对的有时也是真实世界里的问题。就拿种族问题来说,比如在游戏里面有的人打出了“要保卫中国”的口号,就会号召到一批中国玩家和国外玩家进行虚拟战争。这样的例子在游戏史上发生过很多次,尤其是全球性的游戏。 所以我觉得游戏更多的是一种放大或者延伸。他会把很多你在现实生活中不敢表露的,或者说是被压抑的情绪在游戏中放大,然后你能看得更清晰。 赵:为什么想要通过游戏来表达自己的感受? 王:一开始最表层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打游戏打得特别多。有时候纯粹打游戏会觉得有点无聊,后来发现这其实是源于一种自卑感。因为当人们处在虚拟的语境中,就很容易把自己隐藏起来,不会直接的受到周围人的审视。 赵:有种在游戏里为所欲为的感觉? 王:对。我最开始在游戏里面扮演一个导游,后来是一个代入者,现在更像是一个实验室的主管。有时候我会设置一个很脱离现实的场景,比如把100个人关在一个地下洞穴里面,然后给予有限的一些条件,看这些人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赵:游戏程序本身已经设定了一套行为规则,你再拿这套既定的规则来实验,不会有冲突吗? 王:其实要看提问题的角度。比如说你在别人设计的游戏规则上,尝试去寻找答案,那么很多时候确实只能得到一个别人已经设计好的答案。但像犯罪、死亡、自杀这样的问题,你在现实生活中是很难得到答案的。 我有想过游戏和人生最大的区别。其实在游戏里面没有什么是不能实现的。比如“模拟人生”,一个人物在游戏里活上六七十年,你说和现实生活有什么本质区别吗?其实没有。但是有一个关键点是不一样的,就是人生永远不能读档重来。在游戏里你可以无限重来,可以死很多次。这也是我在现在这个创作阶段重点讨论的问题,所以我会选择关于“死亡”这个主题。 赵:你觉不觉得创作这组作品本身其实也是一种游戏? 王:我曾经想过一个观点,古希腊有个哲学家说,万物都建立在0和1的基础上。然后我就在想,如果我本身就处在一个虚拟世界中,然后再去玩一个虚拟的游戏,那么其实它们之间差别也不是很大。我觉得能在虚拟语境里面找到答案还挺重要的,最起码能达成一个比较短暂微小的和解。 赵:最后一张照片中写着两个字“死亡”,然后是一个现实生活中的你,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 王:因为我在游戏里面“杀”了很多人,然后很自然的就会从“杀他”联想到“杀己”。在游戏中,对“他人”生命的剥夺和对“自己”生命的剥夺,都是很轻易的过程。前期我在游戏里面一直“杀人”,杀到后来之后我就开始想“自杀”这个问题。于是我在游戏里面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我操控我的角色在游戏里面“自找死路”。我曾经在同一个场景里面“自杀”了二十多次,前几次其实感觉没什么,就只是别人把你打死了而已。但是当“自杀”到十多次的时候,我发现在我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仪式感。 刚好特别有意思的是,在那个场景里有一个人一直在吹喇叭,于是每次听他吹喇叭我就会想起我在那个地方的重复死亡。我也说不太清楚那个感觉,只是当我在完成那二十次“自杀”之后,心情特别的沉重。 我说我好像是一个实验室的主管,但是其实我自己也是实验对象。我把自己的内心感受当做实验中的小白鼠,操控自己对自己进行实验。我想知道自己的心理反馈是什么。 你说到作品的结尾,其实倒数第二张照片就是一个“自杀”的场景,当时“我”被一支野狼给咬死了,然后最后一张照片就是被野狼咬死之后,当屏幕黑下来,我自己的影子突然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我特别喜欢一句话,“当屏幕黑下来的时候,你才会看到自己。”你的影子和感情其实始终都被投射在电脑屏幕上面。而只有当世界暂时消亡的时候,才能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 采写、编辑:赵洁心 录音整理:马昕怡 图片均来自《WASD之D》系列,由艺术家提供 ![]() 主办: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友情支持:成都当代影像馆支持:浙江摄影出版社鸣谢:法国驻华使馆文化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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