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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蕊 2006年8月的一个星期天早晨,张敏睁开眼，看见窗外雾霭萦绕的天空，有些愣怔，突然想起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一骨碌爬起来，仓皇打扮。 “晴晴起床了。”张敏叫女儿。 晴晴冷漠顺从，张敏不明白晴晴为什么总像没有喜怒哀乐的木头人。也许有时她真的对女儿太严历，想着心下愧疚，语气缓和了不少。 可那丫头像见了鬼样的盯着张敏一再的瞧来瞧去。这要是平时早让张敏光火了，今天，张敏没时间和精力与她比武过招。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衍原。 “我今天要去姥姥家吧？”晴晴问。 “是，今天周日你放假，妈妈要去店里，没办法照顾你。”晴晴咧着嘴角，诡异嘲弄地笑着，让张敏胆战心惊地心虚，这个六岁大的孩子怎么有时让她觉得这么可怕。 张敏穿上玫瑰红色的吊带裙，束紧的腰身，衬出饱满的胸，纤瘦的腰肢，头发黑亮丝锻样顺滑的披散着，涂上晶亮润泽的唇彩。满意的看到镜中的女人，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遮掩不住的魅力风情，燃烧着灼灼渴望,更显妩媚。爱情的魔力总是能让女人美的动人心魄。 送走了晴晴，去店里匆匆转了下，就急不可耐的返回家中。想着那个她疯狂爱着的男人一定等在家中了吧。 （二） 1997年的夏天,毕了业的张敏和衍原约在郊外,葱郁的青草,丛林成了天然的屏障,张敏如一只灵巧的猫，无声无息在花枝下穿过，沾染了一身的花瓣香气。蒙住了正在专心看书的衍原的眼睛，尖着嗓子让他猜她是谁。 衍原笑了，洁白的牙齿像他的学识一样，熠熠生光，让他身侧的人黯然失色，自叹弗如。他们从高中相爱,两地的大学生活也没能拆散他们.实属不易，二人也更珍惜难得的感情。 他揶揄张敏说： “坏丫头，十里地以外，就闻到你的味道了。”然后，拉过她揽进怀里，张敏不依，嚷嚷着问自己是什么味道的，他深情的看着张敏，一字一顿的说： “香香的女人味。” 说着唇就压了下来，张敏就像水一样瘫软得不成样子，回应着。衍原红着眼睛问她： “你会后悔吗?” 张敏红着脸使劲的摇头： “不会,永远都不会。” 她以为他们这一生再也不会分开，可以顺利结婚生子，幸福平安走完这一生了。 不久，衍原的母亲找到张敏直截了当说出他们对衍原人生的计划，去英国继续深造。张敏的心“哗”地一下空了。他母亲对她说： “你如果爱他,为他着想,那就不该毁了他的前程。” 是啊，她想她不能这么自私的留下衍原。于是,她让自己在衍原的世界里失踪了。 当她躲在机场外看着他乘坐的飞机远走高飞,听到心底清脆断裂的声音。她一个人在角落里痛哭失声。 衍原走了，她的日子还是得过下去,在老爸的走动下张敏进了技校后勤部，整天无所事事地清闲自在。 然后开始走马灯样的谈恋爱，荒唐时同时几个人同时谈所谓的恋爱。像一条鱼，从这个男人身边狡猾的游向另一个男人身边，没人可以抓住她。甚至当男人的嘴巴在她的唇上辗转反侧时，她却睁着眼细数对方的鼻毛。 午夜梦回，还是心心念念的想着那个有着洁白牙齿的优秀男人.最后索性一个人囚禁在家中,懒得再去应付那些居心叵测的男人。 “你张婶给你介绍了个对象，条件不错，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定下，看看去？”张敏母亲有些胆怯讨好的询问。 “好，周六吧，我有时间。”张敏看着母亲花白的头发,心软了。没有假惺惺的扭捏，矜持，她没那心思，也没那工夫儿。 人总得结婚是吧，不能嫁给衍原，那么哪个男人都无所谓了。她想。 见了面，觉得还行，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行吧，就他吧！”张敏晚上回家这么和媒人说的，像在商场里挑了一双大头鞋样随意。 1999年樱花开到缤纷的时节,张敏嫁给了张弘波，一年后有了女儿晴晴，过起了茶米油盐的平淡日子。张敏以为女人这一生也就不过如此，什么爱不爱的,只是搭伙过日子而已，可老天又戏剧性地让张敏再遇到了衍原。 2004年初，张敏下岗了，和姐姐合伙经营起了一家小餐馆，生意也算做得有生有色。 当气宇轩昂的衍原冷不防的降落在张敏的小店里，张敏柔肠百转,她慌张地看着他的眼睛，捂着胸口那颗要跳出来的心，知道自己无路可逃。 衍原问张敏： “这些年你好吗？”低沉柔情绵绵的嗓音让张敏意乱情迷。 “好！”张敏说的凄楚。他意味深长看穿张敏的哀怨。 经过多年隐藏沉淀的情感此刻迅速发酵膨胀，成了勃发的情欲。 张敏终于可以在他的怀里哭尽委屈与思念。衍原心痛地吻去她的泪，偿还彼此的情债。他的手穿过张敏纠结的黑发，捧着她的脸，吻着。张敏看到自己溶化在他充满疼爱的掌心中，化成一粒璀璨的珍珠，因爱晶莹饱满。 学成归国的衍原在北京有了体面的工作，殷实的家境，妻子，儿子，该有的都有了，俨然步入新贵一族。 他还是惦念张敏的。在回老家探亲时，偶尔听家人提起张敏当年的成全，他才知道张敏是他这些年心里一直在流失的堤口，渐渐让他的心荒芜，苍凉。急不可待的掀起一股念头，看张敏一眼就好，可是，贪心的爱恋、欲望使人一再攻陷自己障设的堡垒。 张敏觉得自己重新活泛起来，从平淡无奇的白开水样的生活转瞬跳进了一片汪洋，亮晶晶的阳光投影在海面，她欣喜地看到海面明媚的阳光，海底绚烂的生机。 衍原每个月抽出两天的时间从北京飞回来，他们约在酒店里会面，像离水太久的鱼，疯狂索取。 终于一日，张弘波凶神恶煞地破门而入，惊得他们目瞪口呆。 张弘波不由分说冲上来，对着衍原狠狠地抡起了拳头，张敏疯了样扑过去，喊叫着： “你不能打他，不可以。” 张敏使出浑身的力气拉扯着张弘波，完全不顾及自己还光着身子和闻声而来围观的人。张弘波对着张敏劈头盖脸就是一个耳光，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推向床头的柜子.她听到自己的肋骨折断时发出轻脆的声音。张弘波不解恨的又冲上来勒住张敏的脖子，张敏痛得脸扭曲在一起,口里开始渗出血液,已不能动弹.衍原欲制止，可哪里是红了眼张宏波的对手，幸亏酒店的保安及时赶来才制止了这出闹剧。 夫妻间微妙的一点风吹草动是瞒不过对方的，除非对方懒得理会。 几个月了，张弘波看得出张敏疯长盛开的风情，那不是为他盛开的。 断了两根肋骨的张敏躺在医院里，他们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有人对着她指手划脚，父母嫌她丢人,一次也没来医院探望过她。 两个月以后康复了的张敏和张弘波去办了离婚手续。她没有起诉张弘波的条件就是和她离婚。明白他们缘分已尽的张弘波未有异议的答应了。 办完离婚手续后，张弘波忍不住问张敏： “你和我生活这五年你爱过我吗？” 张敏诚实地说：“没有，我这一生只爱过一个男人，就是那个被你打的鼻青脸肿的男人。对你，我承认有感情，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但那不是我要的刻骨铭心的爱情，不是。” 他狠狠地看着张敏，咬牙切齿地骂道： “你他妈的就是犯贱。”说完转身走掉,背影决绝。 是吧！张敏就是这么犯贱的爱着衍原。离婚后,她更不管不顾的和衍原走到一起。只是，衍原只字不提如何处置他的婚姻。 （三） 张敏飞奔回到家里，开了门看到衍原伟岸的身影在阳台里，侍弄她那些青翠嫩绿的植物，蹑手蹑脚上前去，从背后抱紧他,贪婪的贴在他的后背,捕捉他的味道，抚慰多日的相思。 衍原任张敏抱着,想我了吗?缠绵的声音蛊惑人心。 “嗯！”张敏无力地轻声应着。 黑夜里，张敏守着沉睡的衍原，用手轻轻的摩挲着他粗硬的胡茬，看着他，直看到天微曚，直看到心紧缩，一阵阵锥心的痛。张敏是那么无可救药的爱着这个男人，一个无法给她承诺,让她背负太多的男人。 衍原又走了，再一次抽空了张敏，两年里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张敏最难熬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回到他的世界里去扮演另一个好男人的角色。她永远得不到他完完整整的一个人，在每一个三百六十五天里只能拥有他的二十几天。 晴晴胆怯的躲在一旁，用小鹿样的眼睛盯着张敏看。她知道自己闯祸了，她已经很努力避开同学了，可他们还是跑到她眼前来，骂她的妈妈是狐狸精。所以，用铅笔刺伤了那个叫得最欢的男孩儿。 老师今天对张敏说，晴晴性格过于孤僻，不服从管教。今天还扎伤了人，以后不知道还会怎样呢。她才六岁。 张敏问她为什么刺伤同学。 晴晴喃喃地说：“他们说你是狐狸精，所以，爸爸才不要我们的。” 张敏震惊的看着小小的女儿，心中酸楚，走过去把张敏抱进怀里，贴着她小小的肩膀簌簌落泪。 张敏想起了以往，多少次在衍原离开后，不能自控的在三更半夜对着晴晴歇斯底里的大呼小叫，指责她，摔东西，没完没了。女儿从最初的惊恐哭泣到最后的冷漠相对，多少次要等到隔壁邻居击响墙壁轻轻提醒，她才能有所警觉，逼着自己一点点冷静下来。是她把她的女儿害成今天这样子的啊！ （四） 安顿晴晴睡下，张敏打开阳台的窗，坐了上去，双腿悬在外面，俯瞰地面。 弥漫的夜色中，车海霓虹，三三两两的路人，张敏手里夹着香烟，拂去嘴角的发丝，在皎洁的月光下，看着自己赤裸的白晰双脚，微风从张敏的小腿吹开去，扬起张敏的裙裾。 张敏住在七楼，从这个高度摔下去，足以让人粉身碎骨了吧！她想。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失败极了，简直是糟糕透顶，一切都似乎看不到希望，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理顺这一切，重新开始。心想着不如这轻松一跃，从痛苦中解脱出去。 “妈妈，我要喝水。”突然身后传来晴晴清晰有力的声音，张敏惊愕回头，看到女儿光着脚站在黑暗里，瞪着一双晶莹明亮的眼睛。一身雪白的睡衣，她看到女儿还是那么的弱小，那么的纯真，那么的需要她去保护。而她都做了些什么？张敏的心中百感交集，有羞愧，而后却是彻底的醒悟。 “好的，妈妈倒给你。”张敏轻轻地说。 张敏用手机发信息给衍原。 衍原： 我的心从没停歇过爱你，一天都没有过，那么不顾一切，如同熊熊的火焰，终于，将自己燃烧殆尽。在你的婚姻之外,相守的这两年里，终于走到筋疲力尽。原来爱情不足以将人生铺满,终其完美。 看到我的晴晴渐渐磨损，乖僻，我羞愧难当，我成全了我的爱情，我又带给我的女儿,我的家人什么呢？ 我知道你也舍不得你的宝贝有所缺失，离开你，不是不爱，是不能再爱。 2007年1月1日，张敏再婚，她喜欢这个日子,新的一年开始的时候,什么都该重新来过，男方妻子早逝，留下一个和晴晴年纪相仿的儿子。当晴晴和小哥哥相处的形同亲兄妹，当老实本份的男子对张敏们母女疼爱有加,让她渐生依赖的时候,她说： “我们结婚吧！” 男人温厚地笑了，用厚厚的大手捉牢她，坚定地说： “我一辈子都会对你们娘俩儿好的。”她知道她这次的决定是不会再错了，她喜欢看他温良的眼神,那让人心安。 （五） 衍原没有再找过张敏，他们终究还是淡然的遵循生活的原本轨迹担负起各自的责任，好好生活。 张敏没有再歇斯底里过，晴晴也渐渐开朗起来，那天贴近张敏的耳朵说： “妈妈，我喜欢这个新家，新爸爸，还有哥哥。” 张敏眼睛慢慢湿润。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追寻幸福,一心想触及已不属于她的过去。现在才知道幸福是要真正的放下过去,及时捉住当下它向你抛出的绣球,才不会错失它。幸好,她兜了一个圈,学会放下，终于接准了幸福抛来的绣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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